無論吳永盛說得怎樣正氣凜然,林安然已經注意打定,管你們怎麽唱怎麽演,反正我就躲在一旁吹拉彈唱,當個東郭先生,先看看你們到底唱哪一出。


    案情漸漸如退潮露出海麵的礁石一樣清晰,這明顯是由於市場裏的養殖戶和經銷商雙方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顯然沒嚴重到什麽涉黑團夥欺行霸市的高度上來,充其量,隻能算是工商的分內事,屬於擾亂正常市場秩序。


    要說這案子還有一點讓林安然好奇的地方,就是那個和事佬到底是誰,隻要弄清楚身份,林安然就不想繼續留在這個有名無實的調查組裏,敷衍別有用心的吳永盛,心懷鬼胎的費力,還有居心叵測的周宏偉。


    調查工作到了這一步,林安然覺得很有必要向安秋嵐匯報一下進展,當初是安秋嵐硬將自己放到調查組這個位置上,肯定不會事出無因。


    遇事多匯報。這是一條官場名言。領導在台上,不可能對任何事情都知之甚詳,下屬就是耳目,如果做下屬的什麽事情都不向領導匯報,那等於這個器官的功能就作廢了,要來還何用?


    林安然對安秋嵐沒作什麽隱瞞,將自己調查到的所有情況做了詳細匯報,甚至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建議將這事情交回給工商。從林安然的角度來看,既然是工商的職責,政法委綜治辦犯不著趟渾水。


    況且,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林安然不想繼續陪著吳永盛唱大戲。


    安秋嵐叉著手,默不作聲思考了一陣,說:“小林,這事我心裏有底了,你先回調查組去,工作還是繼續做好,這調查工作是市裏在主持,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林安然雖然不知道安秋嵐“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到底指的是什麽,一下子沒琢磨出味道來,不過既然說到這裏,就沒必要再贅述太多,說太多,反倒顯得自己很無能。


    和安秋嵐談完,林安然離開區府回家,剛出大門就碰見鍾惠。


    幾個領導模樣的中年男女和鍾惠站在區府大門外相談甚歡,林安然不知道這些是什麽人,又不好過去打招呼。鍾惠倒是遠遠就看見了林安然,朝他揮了揮手,那幾個中年男女不約而同轉過頭來,目光齊刷刷落在林安然身上。


    見鍾惠打了招呼,林安然又不好走開,隻好站在遠處抽煙。


    過了一陣,鍾惠和幾個人談完了話,揮手告別,這才一蹦一跳朝林安然走了過來。


    林安然調侃道:“組織部長的千金就是不同,到哪都圍著一堆幹部。”


    鍾惠扁了扁小嘴,指著林安然說:“少貧嘴,你也是幹部,幹嘛就沒見你圍著我轉?”


    林安然攤攤手,一副無所謂樣子道:“隻能說我不求上進,又攀不起高枝,隻好放任自流了。”


    說完指指剛才幾個和鍾惠聊天的人身影,說:“這幾個不像是區府裏的人嘛。是誰來著?”


    鍾惠說:“市委組織部的,來這邊考察,你們區有領導要高升了。”


    林安然饒有興致問:“誰?該不是我吧?”


    鍾惠咯咯笑道:“你?想得美!你一小股長,輪不到人家市委組織部來考察你。他們來都是考察市管幹部的,你呀,還得過幾年。”


    林安然不想和鍾惠在區府大門外這麽嘻嘻哈哈,見是中午了,幹脆說:“走吧,中午了,你回家吃飯還是在外頭吃?”


    鍾惠說:“我爸忙,我媽又要上班,哥哥常年又不在家,我們家就晚飯還有可能在一起吃,中午都是各顧各的。”


    聽她說中午都是自己解決,林安然想著也有些日子沒見鍾惠了,幹脆中午陪鍾惠吃個飯算了,就說:“要不,我請你吃個中午飯?”


    鍾惠又笑了,說:“林安然你一月工資才多少錢呀,老看到你和尚東海他們鬼混在一起又吃又喝,你工資夠花嗎?”


    林安然拖著鍾惠衣袖往區府大門外走去,邊走邊說:“平常去高消費的地方都是他們請客,我哪請得起,不過請你吃個小飯館,還是可以的。”


    鍾惠停住腳步,說:“不如我們去吃食堂吧。你們區府不是有食堂嗎?”


    的確,臨海區府是有食堂,設在區武裝部裏頭,和武裝部的民兵食堂合並在一起,飯菜很便宜,一塊錢一份菜,很劃算。


    林安然趕緊搖頭,說:“別!和你吃食堂?那裏都是區府的幹部,你一組織部長千金到那裏吃食堂,恐怕還沒坐好身邊就圍了一堆幹部,這飯還吃不吃?何況,和你吃食堂,人家還以為我們倆怎麽怎麽了。”


    “怎麽怎麽了?你倒是說清楚嘛。”鍾惠笑得意味深長,說:“你就這麽怕別人誤會呀?身正不怕影子斜,行得正走得正,他們愛說讓他們說去,嚼舌頭誰不會。”


    林安然白了鍾惠一眼,沒好氣道:“走吧,還是吃小飯館算了,你再囉嗦,我自己找人吃去。”


    鍾惠這下沒再堅持,跟著林安然出了區府大門,在街上左拐右拐,很快來到一家小飯館門前。


    這小飯館雖然門麵小,可是看起來清潔衛生,拾掇得很利索。進了門,找了張臨街的桌子坐下,鍾惠忽然問:“你打個電話給尚東海吧,我找他有事,看他有空沒有。”


    找尚東海?林安然認識鍾惠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見她主動找尚東海,不由感到奇怪,說:“你們倆住一個大院,晚上回去直接上他家找就是了,不用找他吃飯吧。”


    鍾惠說:“他晚上很少在家,而且我去他家找他也不合適,現在最合適。”


    小店裏有電話,林安然隻好去給尚東海打了個傳呼,沒多久電話就複了回來,林安然說鍾惠找你吃飯。


    尚東海也覺得奇怪,說:“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鍾丫頭找我吃飯?”


    倆人囉嗦幾句,尚東海還在單位,說馬上就過來,讓他們倆候著。回到座位上,林安然說:“你找東海什麽事?”


    鍾惠笑道:“我讓他晚上請我吃飯唱歌。”


    聽她這麽說,林安然更奇怪了,問:“東海難道要提拔了?你聽到了什麽風聲?”


    鍾惠喝了口茶,嘴裏含糊不清說:“不是,今晚我和我的相親對象約會,沒地方去,找他安排節目好了。”


    林安然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忙不迭問:“什麽?你相親對象?”他對那個對象的身份很感興趣,問道:“誰呀?你相親對象是誰?”


    鍾惠歎了口氣說:“我爸一個同學的兒子,他爸爸是南江市的一個領導,他自己在燕京大學畢業後又考了碩士生,去美國訪學了一年,剛回來,比我大七歲。我爸媽很中意,死活要介紹給我,前天才來我家裏吃了飯。”


    “唔……這樣呀。”林安然莫名其妙有些情緒低落,又說:“怎麽,還滿意吧?這麽高學曆,家庭條件又好,領導子女,基本是無可挑剔了。”


    鍾惠盯著林安然看了足足半分鍾,看得後者有些心裏發毛,忍不住問:“我臉上又沒髒,你看什麽。”


    鍾惠笑道:“林安然,你吃醋?”


    林安然又是一口茶水噴回杯裏,裝作理直氣壯地說:“鬼才吃醋!莫名其妙嘛。”


    鍾惠失望地收回目光,說:“人倒好像是沒啥缺點,可是我們聊不到一塊去。跟他在一起實在沒話題,他最感興趣就是物理學啊什麽的,我問他在美國訪學搞什麽課題研究,你知道他咋說的?”


    林安然聽說鍾惠跟那個對象沒能聊到一起去,頓時興致又來了,說:“他說什麽來著?”


    鍾惠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說:“他說他研究的是地球的總水分量到底會不會逐漸減少,說是什麽守恒定律。反正我聽不懂,一套一套的,說得我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煩死了。”


    林安然愣了一陣,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說:“研究地球總水分量?哈哈哈哈,確實很高深呀!”


    笑過了,倆人又沉默了一陣,一下子沒能拾起話題,氣氛有些沉悶,菜還沒上,中午飯館生意好,上菜時間就拖拉了。


    林安然催了幾聲,又沒話找話問道:“剛才幾個市委組織部的人來考察誰?”


    鍾惠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曲曉紅,你們的文化局長。”


    林安然頓時愕然,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問:“擬任什麽職位?”


    鍾惠伸手指在杯裏沾了些水,在桌麵上無聊劃來劃去,沒心沒肺道:“副區長,你不知道?”


    去年臨海區一個副區長突發心肌梗塞,之後人就沒了。主管文化、衛生的副區長職務還一直空缺著,林安然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鯉魚門碰到李亞文和曲曉紅還有範光,估計還真是為這事。


    想到這裏,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曲曉紅那張妖豔無比的臉蛋,還有一雙哀怨碩大的奶/子和勾人攝魂的媚眼,心中不由地通通跳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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