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撿完柴火,沿著海灘慢慢往回走,海浪嘩嘩衝上沙灘,漫過兩人的赤腳,涼浸浸舒服極了。


    餘嘉雯心如鹿撞,覺得此情此景真是美妙極了,若是這道海灘,永遠都走不完,就好了。


    她低下頭,心中甜蜜無比,忍不住笑出聲來。


    忽然卻驚叫起來:“哎呀!”


    林安然扭頭問道:“怎麽了?”他以為這海邊貝類多,餘嘉雯踩到鋒利的貝殼,割傷腳了。


    餘嘉雯伸手摸了一把自己頸脖,失色道:“我的玉墜兒掉了!”


    林安然說:“什麽玉墜兒?”


    餘嘉雯看起來十分緊張,說:“是我媽媽給我的,很重要的東西。”


    濱海市地區許多人從小就有戴玉器的習慣。都說玉能定驚安神,又能祛邪避凶,若從小體弱多病,往往家長就會給他求個玉墜兒或者玉佩什麽的,戴在身上就能無病無痛,平平安安。


    想必餘嘉雯的玉墜兒就是這種吉祥物,聽口氣像是祖傳之類,所以才顯得十分重要。


    可是這玉墜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掉的,在哪掉的,黑燈瞎火的海邊,怎麽找?


    兩人原路返回,到了防風林那裏轉了一圈,地上仔仔細細看了一次,還是沒找到。


    餘嘉雯失望極了,又不想耽誤大家燒烤,隻好說:“算了,我看是找不到了……”


    林安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隻能陪她回去。


    到了地兒,鍾惠眼睛在倆人身上打量好幾個來回,不停問,你們去哪了,怎麽去那麽久之類的話。


    林安然知道鍾惠醋意又上來了,把柴一放,將餘嘉雯玉墜兒的事情給大夥說了。


    皮小波聽了,土豪病又發作,大咧咧說道:“不就是一個玉墜嘛,丟了就丟了唄?”說罷轉向餘嘉雯,討好道:“小雯別傷心了,回到市區我陪你去買個和田籽料的,要不,緬甸老坑翡翠也行!說,你喜歡什麽樣的?”


    餘嘉雯本來就已經挺傷心的,皮小波這麽一說,眼淚一下子就掉出了眼眶。


    王勇在邊上看不過去,冷冷地調侃皮小波,說:“皮總好大的口氣,感情那天整個濱海都買下來好了。”


    王家在濱海市算得上家資雄厚,皮家兄弟倆根本沒法比,王勇這麽一說,皮小波咕嘟地吞了口唾沫,不敢吭聲了。


    鍾惠也忍不住插嘴,說:“皮總,在你眼裏還真是啥都能用錢買到的了。”


    皮小波說:“本來……”他本想說,本來就是嘛。話吐了一半,又怕得罪鍾惠和王勇,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林安然說:“我看這樣吧。小紅姨,你和楚楚、鍾惠負責在這裏烤東西,我們男人分頭去給嘉雯找找,今天也就在這一片地方活動,掉了也就是掉在這裏而已。”


    大家上會別墅裏拿了手電,出來後按圖索驥,分頭在今天的活動區域裏尋找開來。


    皮小波本來想陪餘嘉雯去找,沒想到餘嘉雯卻黏著林安然不肯走開。皮小波不是傻瓜,瞎子都能看出餘嘉雯對這姓林的有那麽點意思,隻好一跺腳,歎口氣,獨自走了。


    等皮小波走遠,餘嘉雯撅撅嘴,說:“皮總這人可真煩……你看下午的時候,如果不是黏在我身邊,也不至於讓我一腳踢下船去……”


    想起下午惡作劇的情形,林安然噗一聲笑出聲來,餘嘉雯也捂著小嘴兒咯咯笑。


    笑著笑著,忽然靈光一閃,林安然止住笑,問:“他下午是不是掉下船之前是不是抓了你幾把?”


    餘嘉雯紅著臉,囁嚅道:“好像是……”


    林安然說:“是不是他無意中把你脖子上的玉墜兒抓掉了?”


    餘嘉雯怔了一下,想想可能性真的很大,答道:“你這麽一說,我覺得還真是那時候掉的……可是,這豈不是掉海裏了?”說到最後,聲音微微顫抖,帶了點哭腔,顯然覺得找回的希望太過於渺茫了。


    林安然安慰道:“咱們回去看看,那裏的水不深,弄不好能找到。”其實他很清楚,由於潮汐和海浪的關係,一個小小的玉墜掉在海裏,即便不深,要找回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要麽衝上岸上,要麽就直接卷入深海裏頭。


    他之所以這麽說,隻是不想看到餘嘉雯太傷心而已,這個玉墜看來對她意義非同一般。


    倆人回到下午上船的地方,沿著沙灘上找了一遍,結果什麽都沒找到。


    餘嘉雯失望道:“還是回去吧,別耽誤大家了。”


    林安然把身上的t恤一脫,遞給餘嘉雯,說:“我到水裏找找。”


    沒等餘嘉雯回答,撲通一個猛紮子,進了水裏。


    來來回回在水裏摸了十多次,餘嘉雯擔心大黑夜的在水裏會不會出什麽狀況,說:“別找了,林大哥,丟了就算了。”


    在水裏撲騰了將近二十分鍾,除了摸起一大堆貝殼,什麽也沒找到,林安然也隻有放棄。


    回到岸邊,餘嘉雯趕緊將衣服遞過去,說:“趕緊穿上,夜裏海風大,小心著涼了。”


    林安然一身濕漉漉的,上身赤膊,由於長期的高強度鍛煉,肌肉顯得棱角分明,十分陽剛。


    餘嘉雯目光觸到他的身體,忍不住心如鹿撞。


    穿上衣服,林安然領著餘嘉雯往回走,邊走邊安慰她,說:“玉跟人也講究個緣分,或許你是時候換塊新玉了。”


    話還沒說完,邊上的餘嘉雯忽然將他摟住,頭往林安然胸脯上一埋,竟嚶嚶哭了起來。


    林安然頓時手足無措,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隻好一邊手懸在空中,另一隻手輕輕拍打餘嘉雯的肩頭,以示安慰。


    餘嘉雯邊哭邊說:“今天朱勇在飯店裏說的話,你也聽到了……”


    林安然點點頭,沒說話。


    餘嘉雯繼續哭道:“其實我就是個野種,那塊玉其實是我親生父親留給我的,我媽媽把它給了我,以前我一直都不知道……後來聽鎮上的人風傳,才知道我不是我爸爸親生的……我爸爸和媽媽是在上山下鄉時候認識的,結果我爸爸為了回城,不要我媽媽了……”


    林安然沒想到這玉墜背後還有這麽一段往事,也不好打聽,想說點什麽安慰一下,可一想到那塊玉並非價格問題,而是價值的問題,話又不知從何下嘴,隻好還是慢慢拍著她的肩膀。


    過了一陣,林安然覺得肩頭上的抽泣聲小了,便開玩笑道:“其實你這樣不是挺好嘛,我覺得你這人,挺堅強的……”


    話剛出口,林安然就意識到這是一句蠢到極點的話。他原意是想誇獎一下餘嘉雯,況且餘嘉雯給自己的感覺的確也是如此,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頭讀書,啥都靠自己,還打工掙錢給養父治病,說堅強,一點不為過。


    可是這話撂在這種情形下就顯得有些不妥了。人家跟你訴說悲慘身世,你卻跟人家說你這樣“挺好的”,這不是蠢話是什麽?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


    餘嘉雯估計也被他這話觸動了傷心往事,感懷身世,又放聲大哭起來。


    這下林安然徹底慌了。少女氣息滲進鼻腔,胸膛前一片柔軟,餘嘉雯細膩的肌膚貼在他身上,一種觸電般的感覺直通全身。他眼睛不敢往餘嘉雯身上看,隻好到處找無關緊要的目標,在沙灘上亂掃。


    沒想到,這一掃,倒掃出了一件奇跡來。


    沙灘上,一片被海水衝刷得十分平整的地方竟然躺著一塊奇怪的東西,在手電筒的光柱下,反射著微弱的光,而最讓林安然驚喜的是,這塊東西一頭還牽著一條紅繩子。


    “玉墜!”林安然驚喜地叫了一聲,把餘嘉雯嚇了一大跳。


    沒等她反應過來,林安然迅速脫離了她的環抱,衝前幾步,俯身把那塊玉墜撿了起來,說:“嘉雯,過來看看是不是你的那塊玉墜!”


    要說這還真是個奇跡。原本在海灘上找一塊下午丟失的玉墜,這幾率基本比買體育彩票中特等獎還難,可偏偏事情就是發生了。


    如果餘嘉雯不是恰巧在這裏摟住自己哭,如果不是自己說了一句蠢話導致不敢直視她,如果不是自己手電筒那麽大一片海灘哪不照偏偏照著那一小塊地方,這塊玉墜是怎麽都發現不了的。


    “是我的玉墜!是它!”


    失而複得的喜悅讓餘嘉雯喜極而泣,一種大起大落的情緒讓她忘情地摟住林安然,兩片嬌豔的紅唇不由分說貼在林安然的嘴上。


    一種熟悉的感覺,登時充斥在林安然的腦海裏,像當初在卓彤家裏的感覺一樣,被人在腦子裏扔進了一顆手榴彈,爆炸過後,一片空白和淩亂。


    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隻有海浪聲,隻有風聲,一切回歸於寧靜。


    許久,餘嘉雯終於鬆開雙手,雙唇離開林安然的嘴,幸福地呼出一口如蘭之氣,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眼中秋波流轉,含情脈脈地盯著林安然。


    林安然還是木頭一樣站著,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個字都顯得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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