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開發區,已經是晚上將近十點了。林安然到了家裏卻毫無睡意,躺在床上回想下午和李亞文的談話。


    倒不是對李亞文的現狀有什麽擔憂,而是李亞文下午和他說起的一件事。


    據李亞文說,在他出事之前,臨海區和大養殖戶蘇易之間在合作一個海洋綜合養殖項目,是個大手筆,投資雖然巨大,但是收益也十分可觀。


    蘇易此人養殖技術在濱海市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九孔鮑的人工養殖就是算放在國內,也是首例,近年來和台灣的投資商合作下,他的養殖業逐漸形成規模。


    按照蘇易的計劃,濱海市沿海的海產資源豐富,島嶼眾多,可以把島嶼附近的海域統一進行規劃,形成大型的天然養殖場,進行立體化綜合養殖。網箱、圍堰、高位池、海底天然放養相結合,打造旅遊、交易、加工和生態養殖一條龍。


    計劃本來已具雛形,但是偏偏這個骨節眼上自己出事了,接任的區長或者書記,恐怕不會對上任的計劃感興趣,恐怕要流產。所謂一朝官,一朝政。前任的宏圖大計在後任看來往往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做好了是前任的功勞,做不好自己背黑鍋。


    因為這個項目離不開政府的支持,李亞文請求林安然是不是能操作一下,把項目呈給錢凡,讓這個自己花費了不少心血的項目不至於無疾而終。


    林安然想了又想,覺得此時自己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別說自己現在隻是開發區一個小主任,就算官再大點,能把項目呈到錢凡那裏去,恐怕也會得罪趙奎,更重要的是,錢凡最近據說身體又欠妥,人去了省城醫院進行後續治療了。


    現在整個濱海市裏,基本是趙奎說了算。如果自己把李亞文的項目提給趙奎,這位獨鍾工業的市長一來對農業養殖業之類本身就有抗拒,二來天下沒不透風的牆,若知道這是李亞文籌劃的項目,恐怕看都不看就擱置一旁。


    想到最後,林安然覺得這事還是暫且放一放為好,當務之急是趕緊聯係國內別的研究所,看能否找到合適的人選來代替肖遠航。金星廠的升級改造計劃各個層麵工作都在如火如荼進行著,攤子已經鋪開,若因為這件事卡殼受阻,那真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


    躺了一陣,林安然有些煩躁,走出陽台透透氣。這裏的樓房距海不遠,晚上海風習習,吹得人很是舒服。


    伸了個懶腰,林安然無意中瞥了一眼隔壁的陽台。那邊黑燈瞎火一片,顯然餘嘉雯是回太平鎮去陪父親了。


    這次陪自己到省城,這丫頭也盡力了,雖說事情沒辦成,沒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她父親病了,自己是否要去看一看?否則是不是太沒點人情味了?


    從省城回來的第二天,林安然和計委的姚誌遠開始尋找國內別的研究所做合作夥伴,不過第一天就出師不利,聯係了兩家,第一家直接說沒興趣;第二家說有興趣,但是已經和別的廠家簽約了,暫時抽不出人手來給金星廠做技術指導。


    姚誌遠不由感歎,這幾年,國內的汽車廠項目不斷上馬,搞汽車機械研究的人才就是唐僧肉,搶手得很,現如今金星廠起步顯然慢了幾步,跟在人家後頭,恐怕隻有吃屁的份兒了。


    從林安然參加工作以來,還沒試過做不成的事情。在肖遠航這事上,林安然算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嘴了。


    都說無欲則剛。這肖遠航不愛財,又不好色,可以說油鹽不進。本來林安然打算利用他在金星廠工作過的經曆,打打感情牌,起初看起來還很有效果,沒想一提到是趙奎派來的,這肖遠航就徹底翻臉了。


    姚誌遠在肖遠航不肯到濱海市來這個問題上看得比較簡單,這位計委主任說:“恐怕就是錢的問題吧?我就不信,咱們真拿著一箱子人民幣放他麵前,他就一點不會心動?”


    林安然不好跟他解釋裏麵有趙奎的私人恩怨,隻好開玩笑道:“姚主任,要不你申請一下,咱們拿這幾十萬現金上去,擺在肖老麵前試試?”


    姚誌遠也就是打打嘴炮,真打這麽個報告到市裏,恐怕會被趙奎罵個狗血淋頭,嘿嘿笑了笑,說:“行了,反正咱們盡力就是了,真做不成也無所謂了,以前不改造不升級,這金星廠不是一樣也有效益嗎?”


    林安然清楚姚誌遠這種是走的庸官之道,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凡事求個穩,也就不再說了。


    到了下午三點多,陳港生打電話過來,說衛國慶這幾天到處在打聽自己的行蹤,派人到處找林安然。


    林安然奇道:“衛總什麽時候對我這麽感興趣了?”


    陳港生說:“劉副市長說現在注資入股的事情由你負責洽談,他對金星廠項目有興趣,所以到處在找你。前幾天你上省城了,周繁榮到單位找了好幾趟沒找到,衛國慶發脾氣,說你擺架子。我說你真不在濱海,衛國慶死活不信,現在到處找人在堵你。我看你還是別在項目辦公室那邊待著了,恐怕一會兒周繁榮就到了。”


    林安然笑道:“行,我避一避。”金星廠改造計劃目前遇到難題,恐怕衛國慶也有風聞,這時候來找林安然談注資,恐怕這位鬼精鬼精的衛總肯定占上風,提出的股份比率恐怕要高許多。


    他決定還是像趙奎說的,拖一拖再說,等解決了技術指導的問題,萬事俱備後再坐下來,那時候衛國慶就被動了。


    想想也沒地方可以躲,衛國慶做事可以說非常刁鑽,他財大氣粗,手下人馬又不少,在市區裏很容易就被他截到,忽然想起不如這時候去探望下餘嘉雯父親。


    於是說走就走,跟姚誌遠打了個招呼,說自己出去辦事,出了門開車就直奔太平鎮去了。


    車子進入了太平鎮境內,林安然心情漸漸平緩下來。太平鎮的海濱自然風光讓人心曠神怡,一入鎮內隨處可見椰樹、棕櫚樹,加上不算繁華,很有點外國電影裏海濱小鎮的味道。


    由於上次來過,林安然認得路,沒一會就到了餘嘉雯家裏。


    敲開了門,餘嘉雯看到林安然,又驚又喜,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說:“林大哥,你……你到這裏來幹嘛?”


    林安然把手裏的水果和營養品提了提,說:“來探望下餘叔叔,怎麽?不歡迎?”


    餘嘉雯的母親冼白瑜下午沒課,在家批改學生作業,聽見門口有動靜,走出來問:“嘉雯,在和誰說話呢?”


    餘嘉雯扭頭道:“是林大哥。”


    冼白瑜上次見過林安然,對他印象很不錯,加上餘嘉雯在家經常提起林安然,自然知道自己女兒對這年輕人有點心思,便說:“人家來了,你還堵著別人在門口不讓別人進來?”


    餘嘉雯臉刷一下紅了,讓了門,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一下子糊塗了,林大哥請進。”


    到了廳裏坐下,林安然放下禮物,眼睛在房裏掃了一圈,目光落在牆上一幅合照上。


    照片顯然是冼白瑜和餘嘉雯養父餘光寧年輕時候的合照。照片有些發黃,裏麵的兩人當年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都穿著當年最時髦的軍裝。


    林安然越看越覺得冼白瑜確實和餘嘉雯十分相像,可以說,沒十分也有七八分了。忽然冒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肖遠航口中說的“女兒”是否真的就是冼白瑜?不過冼白瑜如果真的是肖遠航的女兒,為何這麽多年又不聯係肖遠航?按照餘嘉雯的說法,自己母親工作後從未離開過太平鎮,又作何解釋?


    直到冼白瑜端上茶水,招呼林安然,他才從思緒中醒過來。忽然覺得自己太過八卦,不應該胡思亂想,更不好問,一問不但顯得唐突,而且既沒禮貌。


    餘光寧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不少,都是老毛病留下的舊患,林安然問候一番,便起身告辭。


    冼白瑜當然免不了挽留,讓他留下吃晚飯。林安然想想自己無處可去,不如留到晚上再回市區,恐怕這衛國慶也不會派人深夜在自己家門口堵自己。


    吃了晚飯,餘嘉雯問起省城的事情辦得怎樣。


    林安然歎氣道:“沒成,肖老還是老樣子,你走後,他連門都不讓我進了。”


    餘嘉雯很是自責,說:“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先走了,恐怕多留幾天,事情有轉機也不定。”


    林安然安慰道:“看你說的什麽話嘛。餘叔叔病了,你當然要回來,是我把你叫上去的,我還欠了你人情呢。”


    忽然看到冼白瑜在一旁愣著出神,便說:“冼阿姨,這次我沒和你打招呼就帶著嘉雯上去,還請你原諒。”


    冼白瑜似乎沒聽見林安然的話,還是怔怔不說話,目光看著窗外。


    餘嘉雯趕緊扯了扯母親,說:“媽,安然哥跟你說話呢。”


    冼白瑜這才如夢初醒,微笑道:“沒事,嘉雯說過,她在市區讀書的時候,還多蒙你關照,這工作也是你幫她找的,我還沒謝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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