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萍知道林安然一貫做法,但凡問到敏感的男女感情,總是一副拉鏈嘴的德行,一點口風都不會露。


    不過她倒很欣賞林安然這種態度。一個男人如果動不動就輕易許諾,那麽諾言就像口水一樣隨時可以分泌,變得很廉價很不值錢。


    林安然輕易不許諾,倒不是他遇事猶豫不決,而是對感情這檔子事看得比較重要,所以才惜字如金。秦萍相信,如果有一天能得到這個男人一個承諾,那麽不用再說第二次,一定就是海枯石爛那種。


    但她又喜歡看他那副無所適從的模樣,於是笑道:“人家小惠長得漂亮,又是組織部鍾部長的女兒,對你又死心塌地;餘嘉雯長得更是萬裏挑一,不說羞花閉月,起碼也是沉魚落雁了。怎麽?就沒動心?”


    林安然裝作什麽都沒聽見,指著前麵說:“你不是要買日用品嗎?前麵就有個大商場,我帶你去逛逛。”


    說罷頭也不回,隻顧往前走。


    秦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也不再逼他,跟在他身後向前走去。


    轉眼就到了星期一,一大早,縣長陳存善就按照事先布置的召開了一次縣政府常務會議。


    除了一些城區的熱點問題之外,主要還是討論神王廠的問題。


    這次會議的召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書記彭愛國的催促。


    對於陳存善來說,他一直就是拖字訣,雷聲大雨點小,隻說不辦。其實神王廠的問題早半年前就擺上到了縣領導的案頭上,就因為陳存善人為拖延,至今仍遲遲未進行過任何正式的討論。


    但是對於神王廠,陳存善最初的想法十分樂觀,覺得不會有人願意到太平鎮這麽一個破地方買下一間瀕臨破產的酒廠。


    拖,可以拖垮目前尚把握住經營權的職工股東大會的人。酒廠工人是要吃飯的,要養家的,隻要往下拖,他們熬不住了,自然就會便宜賣掉廠子裏的股份。


    同理,隻要繼續拖,太平鎮的班子的心理防線也會被拖垮,大家希望達到的目標和底線一天天就會降低。到時候自己再利用一下朱得標,在鎮裏做做工作,將鎮裏股份的出讓價壓倒最低。


    到時候,陳存忠用一百八十萬買下整個廠子外加神王注冊商標,就如探囊取物一樣輕鬆。而且將來上級過問起來,這件事上自己不但沒過,反而是有功,替縣裏甩掉了一個大包袱。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從開發區來了個林安然,而且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找到了投資方,提出的方案更是優厚得無法拒絕四百萬的資金注入,保留縣、鎮兩級和職工的股份,而且是按照每個部分股份作價一百萬計算,等於對神王廠的估價達到了七百萬之巨。


    相比之下,自己親大哥陳存忠的一百八十萬就顯得有些白菜了。


    以前彭愛國是沒辦法,自己也找不到合適的投資方來拿下廠子,所以對神王廠的事情也就是睜隻眼閉隻眼,不去插手。


    現在形勢逆轉了,彭愛國就有動作了。他找陳存忠麵談了一次,催促他盡快召開政府常務工作,對神王廠一事作個決議。


    神王廠的主管方是縣商業局,當年掛靠在旗下,商業局是縣政府管轄的職能部門,所以改製也好,拍賣也罷,都必須經過縣政府常務會議集體決議通過才能實施。


    陳存善並不認為這是彭愛國在權力控製上的讓步,他深知,常務副縣長鍾躍民雖然沒有站隊,但是兩份方案如果擺上桌麵,他肯定會選擇林安然送來的那份。


    而其他幾個副縣長,除了兩個是自己的心腹,其他都是彭愛國安插的人,自己占不了半分便宜。


    讓自己的大哥陳存忠用一百八十萬拿下神王廠這個想法,現在看來隻不過是鏡花水月。


    考慮到這一點,陳存善沒有做無謂的掙紮,不過他提出了一個帶有刁難性質的條件縣級的股份選擇放棄為好,因為現在國企改製搞得轟轟烈烈,到處都在搞政企分離,這種大形勢下,還留著一個不良資產的神王廠股份已經沒有必要。


    與會人員確實也找不到反對陳存善的理由,從目前利益的角度來說,縣政府退出管理徹底脫鉤,也算是一種壯士斷臂的選擇。神王廠不是第一次改製了,誰也不敢擔保信的投資方能經營多久,如果經營不善,又陷入破產的境地,到時候誰也不敢擔保還能不能賣出現在的價錢。


    鍾躍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陳縣長,如果要徹底脫鉤,賣掉股份,那麽也要進行一次估價,而且要和投資方進行談判才行。”


    陳存善再有預備,拿出一份商業局遞上來的材料,分發給在座的各位縣長,說:“商業局的同誌已經做過初步的估算了,縣政府的股份,作價一百六十萬,鎮裏的股份,作價一百五十萬。如果投資方接受,那我們可以同意他們的方案,如果不接受,縣裏不會白白坐視國有資產流失,他們不能用一百萬就買走我們的股份。”


    理由說得十分冠冕,又是站在維護國有資產的角度上,不過大家都很清楚,陳存善不過是故意刁難,在陳存忠放話要一百八十萬收購神王廠所有廠房、設備、品牌的時候,陳存忠一點沒反對,倒是見人就說這個價格合理,幫了政府大忙,甩掉了個大包袱雲雲。


    這回要新的投資方多出三百一十萬,已接近當初陳存忠收購總價,而且還僅僅是買下縣、鎮兩級裏的股份,這一點未免有點兒獅子大開口。


    不過,陳存善是縣長,對政府這塊的股份去留還是有決定權的,這樣做也不算越權,隻不過大家都清楚他並非是出於公心,完全是因為私心報複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擺到桌麵說又是一回事。畢竟現在是常務會議,以前陳存善怎麽說,都隻是在私人場合,不作數。


    鍾躍民暗暗替林安然擔心,也十分氣憤。他個人挺欣賞林安然的,是個做實事的幹部,偏偏是這種幹部,到哪想辦點利民的事都遇到重重阻撓。不過他也知道,這事還真的沒輒,就算他將事情匯報給彭愛國,也幫不了林安然。


    彭愛國是想讓陳氏倆兄弟的計劃落空,但不會為了這個讓自己背上國有資產流失的罪名,這兩年在改製過程中,被這個罪名處理的領導幹部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縣政府的決議就這麽產生了,很快送到了彭愛國的桌麵上。


    彭愛國皺著眉頭看完尚未正式行文的會議紀要,拿起座機打給林安然,讓他馬上到縣委來一趟。


    縣裏的常務會議剛開完,鍾躍民走出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馬上給林安然打了個電話,提前通報了會議的內容,讓他要有個心理準備。


    彭愛國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剛掛掉鍾躍民的電話,心裏已經有數,不過在電話裏裝不知道,說馬上就過來。


    掛掉彭愛國的電話,林安然給王勇和尚東海分別打去電話,征詢他們的意見,如果真的要按照陳存善的條件,大家三個人合夥人要躲出三百一十萬,平均每人多拿出一百萬多點點。


    王勇聽說陳存善搞鬼,氣得直咬牙,說:“媽的,那姓陳的我見過,一看就不知道不是個好東西。下次老子非整死他不可,這老東西好色得要命,沒到周末都要到市區了洗桑拿,看哪天我讓人把他和桑拿小姐脫光了綁在大樹上,讓百姓都看看這混蛋!”


    林安然警告他:“違法的事情最好別碰,遊戲有遊戲的規則,做事有做事的規矩,咱們不能出這種爛牌。我看過服裝城的賬目了,擠一擠,多出的三百萬還是可以解決的,如果你們兩沒興趣,我自己來。”


    王勇不高興道:“怎麽?把我和東海當外人了?反正都洗濕頭了,幹就幹吧!還是那句,咱們哥倆沒二話,反正這錢也是你帶我們掙得,真的敗了,就當打牌輸了!”


    征得了王勇和尚東海的同意,林安然叫來劉軍,趕往縣委。


    一路上,他想,縣裏的股份可以賣,不過太平鎮的股份,他可不想賣掉。對於神王廠,他自己是有信心的,有個通盤的計劃,如果運作好了,效益很快能夠上去。如果這時候用一百多萬把股份賣了,看似不錯,眼前挺實惠,將來就不一定了。


    這一百多萬拿到鎮裏財政上,也沒什麽大的作為,放在賬麵上遲早也是讓朱得標蠶食精光。如果自己看得緊,就會讓兩人間矛盾再深一層次地惡化,倒不如保留下來,對自己對鎮上對投資方都有利。


    可是,陳存善是縣長,對賣廠賣股份的事情有決定權,自己怎樣才能左右他的做法呢?


    車子進入了那條破路,又開始顛簸不斷,林安然的思緒也起起落落,窗外一篇篇綠油油的菠蘿地長勢喜人,不過這裏交通不便,再好的東西農產品和水果都賣不上好價格。


    他忽然靈光一閃,既然縣政府這邊自己左右不了,那麽縣委呢?他腦筋急轉,一個想法漸漸醞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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