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時候,林安然去醫院看望了一下秦萍。


    那日秦萍在水裏泡了一整天,又冷又餓,加上精神緊張,被找到後就暈過去了。是林安然親自把她送到了縣醫院裏,又陪了一整夜。


    醫生覺得秦萍並無大礙,倒是市裏和縣裏的領導十分緊張,執意要她留院觀察,於是在醫院裏一待就是三天。


    見了林安然,秦萍馬上就抱怨道:“我都沒事了,怎麽不讓我出院?”


    林安然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柑子,邊剝皮邊道:“能休息一下還不好?台風剛過,收尾的工作繁多,我都忙得昏頭轉向了。”


    說罷,將剝好的柑子遞過去。


    秦萍接了柑子,掰出一片放進嘴裏,嚼了一口說:“嗯,很甜,你也嚐嚐。”


    林安然拿過她遞過來的兩片柑子肉,嚐了也說:“是挺甜,這柑子誰送來的?昨晚我都沒看見。”


    秦萍道:“你猜猜看?”


    林安然說:“行了,咱們之間還猜什麽?又不是在官場上你琢磨我,我琢磨你,要在你麵前都得猜,我得累死。”


    秦萍笑道:“鍾惠丫頭送過來的。”


    林安然差點沒噎著,咳嗽兩聲道:“鍾惠來過?”


    秦萍說:“林安然,你也不用一聽鍾惠就嚇成這樣吧?人家小姑娘說實在也長得不錯,不至於讓你這麽驚慌失措的吧?”


    這幾天,鍾惠趁著道城關縣搞災後協調工作的機會,天天到梁少琴在城關縣買的房子裏幫忙做家務,一點也不生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梁少琴家的兒媳婦。


    鍾惠做事一向大膽,倒是林安然挺不好意思,每回回家吃飯總得聽老媽嘮叨終身大事,不勝其煩。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林安然眼睛一亮道:“怎麽?你不吃醋?”


    秦萍吃完柑子,扯了一張餐紙擦著手,說:“吃醋?幹嘛要吃醋?我又不是你什麽人?犯得著?況且我也知道你這人現在根本就沒成家的念頭,估計還在惦念著那位卓小姐吧?”


    提到卓彤,林安然就有些不自然,當年卓彤忽然就那麽消失了,不能不說對他有些影響,尤其在感情這一塊。


    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別人眼裏,林安然現在好歹是副縣長,已經到了齊家的階段。


    林安然不想和秦萍談感情上的問題,於是移開話題,說:“對了,你說這次換屆之後,你要回省裏去,有確切的去處沒有?”


    秦萍哪會看不出林安然的心思,不過她從不會咄咄逼人,不想鍾惠那樣不依不饒,於是順著林安然的話題道:“審計廳,估計會到審計廳當副職。”


    林安然笑道:“你還懂審計?”


    秦萍說:“我還懂很多東西,可是就不懂你。”


    這個回答算是話中有話,林安然砰然心動,臉上一紅。


    秦萍不想讓林安然為難,又道:“我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年底換屆之後省領導變動會比較大,書記人選會空降,你記得嗎?”


    林安然點頭說:“記得,難道你聽說什麽消息了?”


    秦萍點點頭,說:“碰巧吧,這事其實也不是什麽天大的秘密,中組部已經派人做前期考察了。這人,你認識。”


    林安然有些吃驚,怎麽怎麽會認識未來的南海省省委書記?於是皺了皺眉頭,問:“我認識?”


    秦萍也不吊他胃口,直截了當說:“認識,和你還挺投緣的。葉文高,記得吧?”


    林安然想起上次在老爺子那裏曾經也見過一回葉文高,這人趁著回京辦事的機會去看望老爺子,想想秦家也是厲害,大兒子秦安國提了副國級幹部,這葉文高的老婆白璿是紅二代,白家和秦家素有淵源,交往篤深,這裏頭,恐怕背後有秦老爺子的推力。


    “怎麽?嚇一跳了吧?”秦萍說:“這可是個好機會,你想不想跟我回省裏去?你目前在濱海市的情況不算太好,市委趙書記和市長劉大同對你印象都不是很好。在官場上,第一印象十分重要,你現在的處境,要扭轉恐怕很難,何不搞搞曲線救國?上到省裏謀個職位,做幾年下掛地方提拔正職?”


    秦萍指點的道路當時是前途光明的,林安然說不動心是假的。但是回頭一想,秦老爺子如果是對自己有所安排,那麽葉文高過來肯定會主動聯係自己,如果自己主動去找葉文高,會不會落個跑官的印象?


    況且現在城關縣的養殖計劃剛鋪開,許多事情都在關鍵階段,自己又對許多百姓發過宏願,要帶他們一起致富,這麽甩手一走,似乎有些臨陣脫逃的味道。


    劉大同一直就對城關縣搞這個計劃十分不滿,就因為這個計劃,他的煉油和鋼鐵項目才會落馬,自己在,劉大同估計還看在秦家份上有所顧忌不敢下手。自己走,劉大同會找怎樣的借口阻撓?


    所有的不確定因素讓他一時難以下定論,林安然對秦萍說:“秦大小姐關照的當然不會是壞事,你容我想想再說。”


    秦萍何等冰雪聰明,一眼就看出林安然是擔心城關縣的綜合養殖計劃,她心裏暗暗歎息了一下。


    官場有的人是不擇手段往上走,隻要有機會就一定不會放過,削尖了腦袋往上擠,像林安然這種人卻不會這樣,他似乎更重視自己的官聲,就像鳥兒愛惜羽毛一樣。


    反過來想想,這樣或許也好,太精於計算也許短期內是得益,長遠來看,始終會讓人留下一個善於經營個人前途卻不喜歡腳踏實地的印象,是福是禍也未定,所謂大智若愚,吃虧是福,這些老話講的就是這個理兒。


    從醫院出來,林安然每回招待所,如今梁少琴在縣城買了套房子,人也過來盯著林安然,中午回家吃飯是老媽定下來的規矩,不能不從。


    進了門,飯菜香味撲麵而來,梁少琴在廚房裏炒菜,林安然躡手躡腳走到桌邊,伸手就捏了一大塊牛肉往嘴裏塞,直叫好吃。


    梁少琴端著最後一盤菜走出廚房,一邊笑著一邊像小時候一樣嗬斥林安然:“都多大的人了?還偷菜吃!去,洗手。”


    林安然笑嘻嘻地丟下公文包,洗手回到桌旁坐下,又誇了一通梁少琴的手藝。


    梁少琴捧著飯碗,看林安然狼吞虎咽吃著,一臉滿足。


    “安然,媽有個事跟你說說。”


    林安然頭都不抬,說:“媽,你說吧?”


    梁少琴道:“前幾天,小夏這孩子求我個事兒,我想來問問你的意見。”


    林安然聽說是孟小夏的事情,頓時多了幾分警惕。孟小夏如果是自己的事情,會直接給林安然打電話,可是現在通過母親來問,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於是抬起頭,問:“小夏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何必讓你來問?恐怕不是啥好辦的事情吧?”


    梁少琴說:“小夏是自己人,求個事也不算什麽,她是怕你,知道你這人的脾氣,不敢輕易來求。”


    林安然笑道:“我有那麽凶?”


    梁少琴說:“知子莫若母,你什麽脾氣我還不知道?對外人你是挺寬容的,可是對自己人,你若是聽到不中聽的話,恐怕就冷著臉,你一冷著臉,人就挺嚇人的。”


    林安然扒了兩口飯,忽然停住了,說:“恐怕不是孟小夏自己的事情吧?如果我買猜錯,是李寶亮的事情。”


    一想起李寶亮這人,林安然腦子裏就閃現出他那副鬼頭鬼腦的模樣,心裏有些反感。


    梁少琴愣了一下,道:“你是猜對了,是寶亮的事情。”


    林安然又開始扒拉著飯,吃著菜,說:“李寶亮這回想謀個什麽位置?還是想做點什麽生意?”


    梁少琴知道自己兒子長年才官場打滾,許多事情都能猜到個十之**,也瞞不過他,便道:“寶亮在金地服裝城裏做保安隊長已經有些年月了,你也知道,保安始終是個臨時工,他想找個長期穩定的飯碗。”


    林安然冷笑道:“感情他想進機關撈一分政府工作了?”


    梁少琴說:“我也反對親戚走後門,不過小夏不一樣。你小時候,我剛從部隊轉業回來,又要上班又要照顧你,你那時候還找不到幼兒園收,隻好送回我娘家,都是小夏他媽,你他大姨收留的你。做人得感恩,這事你得替他辦辦。”


    林安然說:“李寶亮這個人呢,小聰明有一些,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那種,我個人覺得他太滑了一些,做事有些浮。進機關就別想了,讓他自己找點小生意吧,本錢我出。”


    梁少琴想想覺得也對,如果讓李寶亮進了機關工作,人家都知道是林安然的親戚,出什麽簍子都算在林安然的身上,兒子做個縣官其實也不容易,自己也是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再添麻煩給兒子,自己也不高興。


    “我看行,你說讓他做點什麽?”


    林安然說:“按照恒海水產的計劃,天平鎮附近要建起一個海鮮交易市場,到時候會行程一條產業鏈,養殖、銷售、深加工、旅遊、餐飲一條龍,我覺得不如讓他去市場裏找個檔口,自己做海鮮批發算了,貨源我讓王勇關照一下,至於能不能發財,看他自己。”


    梁少琴想了想,覺得林安然提議也很好,便道:“行,這事就這麽定了,我去跟小夏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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