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洋和劉小建一樣,手頭上控製著幾家公司。除了和劉小建合作的鎮海宮大酒店之外,還有一家德隆貿易公司,一家中興報關公司,另外香港還有一家專門為自己供貨的巨峰公司。


    司徒洋從骨子裏看不起劉小建。他早年偷渡去了香港謀生,吃過不少苦,在香港從底層做起,最背時倒運的時候,隻能在工地上打黑工,一天掙不了幾個錢。


    他認為劉小建這種人不過是誌大才疏,若不是有個當市長的老爹撐著,恐怕早已流落街頭,端著碗到街邊乞食也會餓死。之所以與劉小建合作,不隻是大家利益均沾,也是當年走私煙一案的形勢所迫。


    這種發自肺腑的鄙視從倆人選擇辦公地點上就能看出來。劉小建喜歡去鼎豐拍賣行的辦公室,因為那裏裝修豪華,金碧輝煌。


    而司徒洋則喜歡在鎮海宮背後小花園的一棟獨立小房子裏辦公。這裏動中取靜,綠樹環繞,繁花似錦,一年四季鬱鬱蔥蔥。由於並非鎮海宮的行政辦公室,隻能算是個私人的小會所,不招待外人,平常司徒洋隻做辦公用途。


    這裏頭設施齊全,有書齋、辦公室、休息室,還有用一個小型的桑拿浴室。


    平日沒事做的時候,司徒洋喜歡在書齋裏鋪開宣紙,拿著狼毫在上麵練字,雖然筆力不濟,卻樂此不疲。


    林水森趕到鎮海宮給司徒洋通風報信的時候,司徒洋正好在書齋裏的案頭上龍飛鳳舞,他的頭號馬仔鄧海洲正在一旁眉飛色舞地為司徒洋叫好,拍爛了手掌。


    璩美鳳領著林水森,麵帶慌張地走進書齋,司徒洋恰好在紙上寫著“臨危不亂”四個大字。


    聽說利達通郵輪一案已經被紀委介入,司徒洋甚至隻抬頭看了一眼璩美鳳和林水森,一臉天高雲淡說道:“慌什麽呢?每逢大事需靜氣,靜心,事情才能辦好,才不會出岔子。”


    鄧海洲附和著,譏笑林水森:“林總,你平常不是牛逼哄哄,一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豪氣樣麽?今天是怎麽了?膽氣都哪去了?”


    林水森平日裏就和鄧海洲不和,這會兒聽了後者的奚落更是心中不爽,冷笑道:“鄧老板你倒是坐得住,告訴你,利達通的五千噸輕柴油,可是德隆公司負責進口的,你可是公司法人,我過來通風報信,也是為了你好。”


    鄧海洲哼哼道:“濱海市又不是第一天搞打私,更不是第一天查走私,這年年搞,月月搞,哪次傷筋動骨過?讓下麵的人交點貨給海關和邊防交差,做做樣子,讓他們對上頭好交差就行了。”


    林水森正要反唇相譏,璩美鳳卻伸手攔住了他,搶道:“司徒大哥,這回水森可沒開玩笑,和以前不同,這次是北邊來的人。”


    聽到“北邊來的人”這幾個字,司徒洋心緒頓時意亂,臨危不亂四個字剛好寫到最後,“亂”字最後一勾頓時失了方寸,筆鋒躥出紙外,四平八穩的幾個字頓時功虧一簣,看起來亂像百生。


    “什麽?北邊來人了?”司徒洋捏著筆杆,姿勢沒變,眼睛卻上翻,死魚一樣盯著林水森和璩美鳳。


    林水森說:“司徒老板,這可不是兒戲,中紀委、省紀委和海關總署都來人了,現在就住在市委招待所裏,濱海市的相關部門恐怕要大震動了,包括賀關長恐怕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劉總讓我來告訴你,趕緊離開濱海市,回加拿大避一避。”


    從林水森的口氣中,司徒洋似乎也感覺到了異常。如果事情不嚴重,劉小建也不會巴巴地讓林水森專門跑一趟過來,恐怕是擔心通訊都被監聽了,才這種隆重其事。


    “美鳳,你叫人去外頭看看,看酒店外麵有沒有人在監視。”


    璩美鳳馬上轉身出去,司徒洋呆呆看著璩美鳳離開的身影,片刻後才繼續問道:“水森,要我離開,是劉小建的意思還是劉市長的意思?”


    林水森說:“洋哥,誰的意思不都一樣?你想想,李善光的舉報信裏直指你和鄧海洲,雖然也有提到小建,但是證據不足,而你們德隆公司替石化廠進口柴油確是鐵板釘釘上的事情,甩都甩不掉,這船貨怎麽入港入關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和鄧海洲今天馬上離開濱海到國外去避避風頭,否則拖到明天,恐怕就晚了。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自己好。”


    鄧海洲惱怒道:“林水森,你他媽別說得好聽,為我們好?那五千噸油裏,劉小建自己就占了一半,有錢賺的時候他一分不少,現在有事,你讓我們自己頂著去跑路?你告訴姓劉的,現在正是用他關係的時候到了,當初大家合作,我大哥不就是看中他的關係嗎?這點事都擺不平,他憑什麽分錢!?告訴你,我和我大哥出事,他劉小建也吃不了兜著走!”


    鄧海洲在香港有些b社會背景,早年和澳門14k還有香港一些三合會組織都有聯係,說起話來,江湖味很重,也十分粗俗。


    林水森也不是省油燈,聽了想都不想,直接反駁道:“姓鄧的,你別嚇唬我!老子嚇大的!貨是你們德隆公司進的,跟我們可沒什麽關係,打電話去海關講情的是馬副市長,你把他拖下水你以為就能要挾我們?告訴你,大不了一拍兩散!”


    不等鄧海洲還擊,司徒洋馬上給他遞了個眼色,然後對林水森說:“行了,阿森,你先回去吧,告訴劉小建,我懂怎麽做。”


    林水森見司徒洋下了逐客令,本已想走,剛轉身,又回過頭來:“那麽……”


    他本想問司徒洋什麽時候走,怎麽走,不過目光剛碰到司徒洋的雙眼,覺得裏頭冷森森的一片陰冷,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司徒洋是老江湖,已經猜到林水森要問什麽,冷冷道:“怎麽?信不過我?”


    林水森勉強擠出笑意,說:“信得過,洋哥是老江湖了,信得過……”


    璩美鳳回來時候,林水森剛好出門,倆人打了個照麵,點了點頭。


    進了門,璩美鳳道:“外頭沒人,我看過了。”


    司徒洋把毛筆一扔,人坐回椅子裏,拿起案頭的白毛巾擦著手,邊擦邊問:“美鳳,這次上頭的人來勢洶洶,看起來和以往不同。我和海洲還是聽劉小建的,暫時出去避避。這次德隆公司的事情和你無關,你現在是鎮海宮的總經理,是正當商人,就不需要避風頭了,還留在這裏,靜觀其變。對了,你和海洲馬上帶人去德隆公司,把所有的單據和賬本都銷毀,然後海洲你回來這裏,和我一起離開。”


    他起身轉到書桌後頭,擰開保險箱,裏頭全部是一疊疊現金,足有百萬元之多。他長歎一聲,站了起來,指著這些現鈔道:“海洲,你馬上打電話給大飛,讓他安排船,晚上和你走水路去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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