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海從基層村居委回來,第一時間上了林安然的辦公室。


    “林書記,這是這次下基層活動的工作總結,您看看,把把關。”王培海遞上一疊厚厚的資料,表功道:“這次我下去半個月,跑了咱們轄區裏每一個村居委,調研了十多家企業,這份總結可謂是非常夠分量的。”


    林安然邊看心裏邊想,這王培海果真是下了些功夫的,但是今天何源要到濱海市,近期自己要針對舊改方案一事做一些準備工作,王培海這種小人在身邊,實在不適合。


    這麽一想,就有了再次打發他繼續下基層的打算。


    “老王你辛苦了,這樣吧,材料先放這裏,我馬上看,看完了再交回給你。”林安然邊說邊翻開那份總結,也不再看王培海,打發他走。


    等王培海走了,林安然粗略看了一次報告,心裏馬上有了底,又故意拖延了半個小時,再讓劉京東去把王培海叫來。


    林安然說:“老王,總結材料寫得十分詳盡,看得出啊,你可是下了一番心思的,辛苦啦。”


    王培海笑著說道:“都是黨委領導有方,這次活動開展得紮實,所以才有這麽多可寫之初。”


    林安然頓了頓,說:“但是有一個問題。我不得不提出一下……”


    王培海臉上的笑登台馬上又落了幕,忙問道:“林書記,什麽問題?”


    林安然說:“最近我到市委同鍾副書記談過這項工作,當時我注意到,其他的縣區很多都已經交了工作方案,我當時就厚著臉皮拿了幾份看了看,說實在的,這次活動各縣區都比較重視,大家在書麵總結上都下足了工作,所以每個地方交上來的總結都是十分厚實的啊。”


    王培海說:“是啊,你說這種活動嘛,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務虛的,大家都那麽搞,要出成績當然隻能靠妙筆生花了。林書記,是不是我的材料寫得不夠分量?不行我回去再改,讓黨委辦的幾個秀才都來搭把手,我就不信咱們開發區文字功夫比不上其他縣區。”


    林安然笑笑說道:“分量是足夠了,非常詳盡,但是詳盡有餘,突出不足。大家都搞得那麽詳盡,咱們要得點兒成績,要冒冒頭自然是很不容易的。我個人有個看法,咱們開發區的兩點是工業製造業,其他縣區也有自己的特點,例如臨海市是商業,其他縣多數是農業,城關縣不用說就是養殖業和旅遊業。”


    他說了一半,停下裏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又道:“我們還是把主題偏向工業製造業這一塊,還有招商引資這一塊,下基層也可以寫寫我們怎麽為基層解決招商引資中存在的問題和困難嘛。我看你這裏很大篇幅寫的都是農村的工業也養殖業,誠然,我們固然有養殖業,畢竟也是靠海,但是那畢竟不是我們的主業,寫上去似乎分量不夠,既然這樣,應該改變下思路,揚長避短,不要搞麵麵俱到,材料你拿回去,離總結大會還有兩個禮拜,你再到基層走走,著幾個我說的亮點,提煉一下,搞好了再交給我。”


    王培海臉色很難看,說實在,下基層調研雖然不算什麽苦差事,尤其隻是在本轄區內調研,吃得好,睡得也好,但是他堂堂的開發區常委一個,現在卻像個人大政協搞調研的那些靠邊站的人一樣,整天到基層晃悠騙飯吃,覺得有點丟份。


    “林書記,你看這事……”他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林安然抬頭看向王培海,說:“老王,有什麽困難?”


    王培海支吾了片刻,說:“能不能讓組織部隨便派個副部長之類去可以了?你看,這次總結已經搜集了不少資料,剩下這種修邊角的事……我還是不去了吧。”


    林安然又笑了,說:“老王,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讓你親自去嗎?我覺得咱們開發區文字功夫上你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了,讓別人去,我不放心呐。這次活動市委還是很重視的,咱們之前也做了不少實際工作,若是敗在了總結材料這一項上,你說……我看還是你親自怕一趟吧,辛苦你了。”


    說罷,幹脆埋頭看起文件來,一副不打算再談下去的模樣。


    王培海愣了一會兒,知道林安然這是鐵了心要自己親自出馬了,隻好自己站了起身,慢吞吞挪出了書記辦公室。


    打發完王培海,林安然忙到下午四點,劉京東敲門進來說:“林書記,時間到了,咱們要到機場接人去。”


    林安然看了看牆上掛鍾,何源的飛機是四點四十分到,從這裏到機場時間也差不多了。


    於是交代劉京東馬上聯係王勇,定個房間。打點妥當,把桌麵上的簡單收拾下就出了門。


    到了機場,剛好四點半,林安然讓司機在機場外停車場裏等著,自己守在出口處。


    今天他不想帶太多隨從,原因是何源到濱海市考察項目一事最好還是低調一些,以免因為劉大同的注意。這個不但是何源自己的意思,也是自己的考慮。


    林安然總覺得葉文高不會無緣無故讓自己在他家偶遇何源,何源也不是那麽簡單地上門給白璿祝壽而巧遇自己。


    這裏麵肯定另有乾坤,隻是自己暫時沒有猜透,但是有一條,於公於私,自己都必須包無保留地支持葉文高的工作,支持他的工作,就是服從他的安排。


    濱海機場並不是什麽繁華機場,從京城來的班機沒有誤點,準時降落。


    旅客湧出出口的一霎那,林安然覺得自己左眼皮跳了兩下,接著右眼皮又跳了兩下。


    何源穿著西褲配搭一件皮衣,很瀟灑地出現在出口,他平時打扮隨意而不隨便,看似簡單的配搭,實則都是名牌加身。


    林安然衝他揚了揚手,但是接著就看到何源身後的一個頭發花白的外國老頭兒,心想這肯定就是dsb財團的董事長、法國人雷諾先生了。


    雷諾身後還跟著幾個隨從模樣的人,手裏提著大箱小箱,像是個商務代表團,走在這些人最前麵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一身女式商務西裝,簡潔大方。


    當看清這人的麵容,林安然就像被電擊了一樣,當場呆若木雞。


    這女的,竟然是已經失去聯係好幾年的卓彤!


    怎麽會是她!?林安然覺得自己腦海裏一片空白,偶爾跳出幾個似曾相識又難以忘記的畫麵。


    曾經在卓彤家裏小洋樓的三樓,那一晚曾經的旖旎,那一晚曾經的風情,仿佛電影片段一樣一幕幕在腦海裏再現出來。


    何源走到他跟前,看著臉色極不自然的林安然,喊了一聲:“老弟,你愣什麽愣呢?沒見過老外啊?”


    林安然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硬生生把心神收回。他已經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夥子了,好歹見過風浪,如今又是市委常委、開發區的書記,這一點冷靜的本領早就磨礪出來。


    “您好,何大哥。”


    何源雖然看出林安然有些不妥,可也不方便現在就問,先是把雷諾介紹給他。


    “這是我的法國朋友,雷諾先生,也是dsb財團的董事長,他家族在歐洲可是老牌貴族了,祖上聽說還和英國的皇家有點兒親戚關係。”


    林安然禮貌地伸出手,和法國老頭雷諾握了握。老頭是西人做派,雖然是法國人,卻有點兒英國紳士的味道,大衣下裹著西裝,脖子裏圍著大方格的毛圍巾,嘰裏咕嚕說了幾句法語。


    旁邊的翻譯忙解說道:“雷諾先生說,很榮幸認識您。”


    雷諾老頭又指指伸手,又是一句法語。


    翻譯又道:“林先生,讓我來為您介紹雷諾先生的dsb財團在華夏區的商務代表團隊。”


    然後第一位便是介紹卓彤。


    “這位是卓彤小姐,dsb集團華夏區商務代表,也是這次投資項目的主要負責人,負責以後項目聯絡和協商工作。”


    林安然伸出手去,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有些抖,和卓彤一握,發現她的手同樣微微發抖。


    幾年未見,卓彤還是那種一眼看過去有一種說不出氣質的女人,似乎哪都不會太搶眼,但是哪個角度看都那麽順眼。


    卓彤的眼睛似乎有點點泛紅,林安然靠近了,嗅出她身上那種熟悉的味道,他驚詫這麽多年,為什麽她身上還是那一種味道?難道她沒換香水?還是因為知道要回濱海見自己,所以故意擦了同一個牌子的香水?


    倆人手先是慢慢碰了碰,然後卓彤將手主動遞到他的掌心。倆人目光一碰,都有一種曾經滄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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