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然已經有兩年沒到過京城了,年前不但秦萍提出讓他過年到京城見見秦老爺子,就連秦安邦也親自打來電話,說老爺子這一年來身體很不好,讓林安然今年有空就上來一下。


    言下之意很明顯,老爺子已經九十高齡,說不好聽的,見一麵就是一麵。


    秦安邦還說,自從去年南巡首長在香港回歸前去世之後,老爺子的精神就不大好,去了醫院裏住了一個月。


    林安然明白,雖說秦老爺子經過過戰爭年代,看慣了生死,但人終究是有感情的,看到昔日的戰友一個個離開,難免心中戚然。


    聽說老爺子身體不好,梁少琴也決定親自到京城一趟。多年過去,梁少琴也想通了,當年的心結早就解開,人總得往前看,背著過往的包袱,不但是在懲罰別人,也是在懲罰自己。


    在省城耽擱了一天,秦萍和林安然母子會合,一起登上了飛往京城的航班。


    聽說林安然母子一起到京城看望老爺子,秦安邦早早就帶著好警衛參謀帶著司機,提早一個小時就在京城機場外等著。


    這個警衛參謀剛到秦安邦身邊工作不久,見秦部長如此重視,竟然紆尊降貴親自到經常迎接,又聽說這不過是南方一個城市來的兩位客人,一下子還真想不明白這倆人到底什麽來頭,竟然能讓秦部長親自迎接。


    在機場裏見了麵,秦安邦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當年林越的死讓秦安邦自責了好多年,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林越就不會犧牲在南亞某國的叢林裏。


    倒是梁少琴看出了秦安邦的心思,主動上前握手道:“秦大哥,別來無恙?”


    秦安邦眼角微微發熱,握著梁少琴的手,暗自壓下心頭湧動的情緒,道:“我很好。少琴妹子,一別二十多年了,這麽多年,難為你了……”


    梁少琴溫和地笑著,柔和的目光落在秦安邦的臉上,注意到他鬢角已經霜白,便頗感慨道:“秦大哥,咱們都老了,你看,你頭發也白了,我的也白了。不過,你還是像當年那樣,是個老帥哥。”


    秦安邦見梁少琴表情輕鬆自如,知道倆人間多年的隔閡已經蕩然無存,也輕鬆地哈哈大笑:“是啊,妹子,現在都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他轉頭看了看林安然,用一個長輩評價孩子的語氣道:“安然不錯,也長大了,現在都當市委常委了,不過作為你的老首長和長輩,得批評你一下,工作得做,自己的私人事業也要經營。男大當婚,你怎麽還沒成家?”


    說罷,頗有深意看了一眼旁邊的秦萍。


    秦萍被自己叔叔這麽一看,頓時粉臉發熱,微微低了低頭。


    林安然在秦安邦麵前端不起什麽領導架子,就像個孩子一樣,不好意思摸了摸腦袋,窘得說不出話來。


    秦安邦是聰明人,點到即止,一揮手道:“好了,不要再這裏談,咱們上車,回我爸那裏再好好說話。”


    又對梁少琴道:“妹子,你嫂子聽說你要來,高興得一晚上沒睡好,今天早早就親自去市場買了菜,說是要做豐盛一點,晚上她親自下廚,搞幾個拿手小菜給你嚐嚐。”


    梁少琴當年同秦安邦的夫人鐵瑜是同一個野戰醫院裏的同事,不過梁少琴是搞政工的,鐵瑜是出了名的外科醫生。


    倆人的丈夫當年情同手足,她們自然就像姐妹一樣來往。後來林越犧牲,梁少琴有了心病,無奈之中才漸漸疏遠,後來梁少琴固執地申請轉業,回到地方之後倆人再沒見過麵。


    一別二十多年,如今能夠冰釋前嫌,怎能不讓鐵瑜為之高興?


    掛著總部軍牌的商務車出了機場,在環城高速上東拐西拐,秦安邦忍不住說道:“現在地方的發展是一日千裏,和平年代,軍人的價值要得到體現不容易啊。”


    又對林安然說:“看來你選擇回到地方也是對的,起碼有一個能充分體現你自己價值的舞台。不過當年我對你離開部隊,也是有點意見的,從我自己的角度來講,我還是願意你在部隊裏發展,如果在部隊待到現在,以你的資曆和能力,我看已經是個主力師的副師長了。”


    林安然笑道:“秦叔叔,我如果留在部隊裏,恐怕做出再大的成績,人家都說我是靠您的關係上去的。”


    秦安邦道:“胡說!你當年是上過戰場的,現在部隊裏,上過戰場的軍官就是骨幹,香餑餑誰都搶!有沒有我,你照樣能做出一番成績。”


    說起當年派林安然去南疆戰場參戰一事,秦安邦向梁少琴檢討道:“嫂子,當年安然來部隊,我沒有照顧好,還把他送到戰場上去了,這事我得檢討下。”


    梁少琴淡然道:“當年是我自己想不通,其實就算林越還在,他也會主動把安然送去前線鍛煉的。你們這些軍人啊,理想都是馬甲裹屍,總覺得戰場才是你們勇士應該長眠的地方。不過我隻是個普通的女人,有時候對於這些國家大義,是想不通的,畢竟安然是我唯一的兒子。”


    那位警衛參謀聽說林安然上過南疆戰場,忍不住回過頭,多看了幾眼這位經曆頗有些傳奇的市委常委。


    秦老爺子依舊住在以前的四合院裏,車子到了門口,警衛員出來開了門,把秦安邦一行人迎進裏麵去。


    鐵瑜聽說林安然母子到了,從廚房揩著手出來,走到院子裏,這位已經是少將級別的文職幹部就像個興奮的小姑娘一樣,快步走上前來,抓著梁少琴的倆手就不肯放開。


    倆人對視了一陣,眼睛都泛出了淚光。鐵瑜一把抱住梁少琴,激動道:“妹子,姐姐我可想死你了。那麽多年,你也是真狠心,不來看看我。”


    梁少琴也忍不住了,哽咽道:“鐵瑜姐,都怪我,當年是我自己放不下,這麽多年,不但折磨了自己,還折磨了你和秦大哥。”


    姐妹倆肩頭聳動著,開始抽泣起來。


    秦安邦是鐵漢子,可是鐵骨也有柔腸,二十多年的嫌隙,今天煙消雲散,他也忍不住心裏感慨萬千,抬頭看了看天空,似乎覺得林越就在天上看著自己這一家子人。


    “老弟,你可以安息了,少琴過得很好,安然也很爭氣,做大哥的想你了……”


    抹了抹眼角,秦安邦笑道:“行了,你們倆姐妹有的是時間訴衷腸,先去看看爸爸。”


    梁少琴這才注意到,一個四合院裏,警衛參謀、勤務兵還有保姆都在往這邊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揩了揩淚道:“鐵瑜姐,咱不哭了,我先去看看老爺子,待會去廚房幫你一起做飯。”


    鐵瑜笑道:“行,我可掛念你當年做的豬肉餡餃子了,可是我怎麽都做不出那種味道來。”


    梁少琴也道:“我也想吃你當年最拿手的鹽水鴨,好幾回在夢裏都想著吃。”


    說到這裏,倆人都笑了。


    在秦安邦的帶領下,大家去了後院,剛進院子,從門裏往外看去,隻見胡司令撓著頭,對麵坐著的是秦安紅而不是秦老爺子。


    秦老爺子在一旁的躺椅上坐著,人似乎睡了過去,邊上站著一個勤務兵。


    注意到有人進來,胡司令抬起一顆禿腦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待看清是林安然,興奮得大叫:“安然你小子來了!?快來快來,跟老胡我殺一場!”


    秦安紅聽他這麽一叫喚,也趕緊回過頭,看到梁少琴,頓時站了起來,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倒是梁少琴主動走上去,牽住她的胳膊,說:“安紅妹妹,你怎麽也下棋了?”


    秦安紅說:“本是我爸下的,他忽然說累,睡著了,胡司令又不依不饒,我隻好頂替上陣了。”


    胡司令看了一眼梁少琴,覺得似曾相識,說:“這位看起來挺眼熟的,嘖嘖,在哪見過來著?”


    梁少琴說:“老首長,是我,梁少琴!”


    胡司令皺著眉頭想了一陣,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林越的愛人!”


    當年林越曾經在胡司令的部隊服過役,當時是當的作戰參謀,胡司令對他欣賞有加,後來聽說林越犧牲了,胡司令也難過了好一陣。


    “老首長記性好,我是林越的愛人。”梁少琴笑道:“老首長,大過年的,你咋這麽有空到秦老爺子這裏來了?”


    胡司令歎氣道:“咳,別說了,我一兒子以閨女,都在大西北,那兒越過年越緊張,是回不來了,等年後再回來補假,今年過年我是來秦家過算了。”


    林安然問胡司令:“司令,我秦爺爺怎麽睡著了?是不是你的棋藝退步了,他跟你下得都打瞌睡了?”


    胡司令說:“胡扯!林安然你小子是看不起我是吧,覺得我老眼昏花下不好棋是吧?來來來,咱們殺兩盤,我讓你一個馬,免得說我欺負你後輩。”


    林安然擺擺手說:“待會我一定跟你下,我秦爺爺怎麽了?睡著了?”


    說罷,蹲在秦老爺子身旁,輕輕握著他一隻手。


    秦老爺子微微一動,醒了,睜開眼看見林安然,頓時顯得精神起來。


    “安然,你來了?”他要坐起來,旁邊的勤務兵趕緊上前扶了一把。


    秦老爺子抓住林安然的手,忽然抬頭看見梁少琴,又道:“少琴也來了?好,好嘛,一家子人都齊全了。”


    聽到秦老爺子說“一家子人”,梁少琴再也忍不住了,蹲下去,將頭埋在秦老爺子的膝蓋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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