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鬱就照辦了。


    經過友好商議,每月40兩例銀,雇傭杜大訟師為存菊堂的法律顧問。


    堂口遇到差役刁難,案子糾紛的時候,杜訟師有義務及時介入,提供法律援助。


    打贏官司的花紅另算!


    存菊堂,再添一員大將。


    一時間,上門委托的土豪惡紳們踏破門檻。


    而“剪辮”案,卻還是在發酵當中。


    李鬱派人把一柄董記剪刀,悄悄的放到了土地廟睡覺的乞丐手邊。


    醒來後,乞丐大喜。


    認為是洪七公他老人家下凡,送把剪刀給自己換頓飽飯吃。


    於是,乞丐立刻送到了當鋪,想換幾枚銅錢。


    當鋪掌櫃的知道輕重,立即把乞丐扣了送到了府衙。


    大獄內,方捕頭親自上手。


    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抽的小乞丐死去活來。


    最終,招認了犯罪事實。


    土地廟乞丐10餘人,偷盜剪刀,又因為對社會不滿,怒剪他人辮子。


    ……


    趙知府大喜,和巡撫大人商議後決定結案。


    無知乞丐偷盜剪刀,後剪他人辮子泄憤。


    供狀送到紫禁城,引來了乾隆的憤怒。


    他在乾清宮憤怒的摔了茶碗,吼道:


    “下麵的人竟敢這樣糊弄朕,簡直無君無父。”


    “動搖我大清國本的大案,竟然想用幾個乞丐頂罪。”


    “下旨,嚴厲斥責蘇州地方官,告訴他們,如果腦袋不想要了,朕可以幫他們挪一下。”


    太監們被嚇得瑟瑟發抖。


    而朝臣,表麵惶恐,實則內心穩得一批。


    麻木了,習慣了!


    伺候這位爺,就得順毛捋。


    不過,正藍旗副都統,禦前侍衛和珅卻是提著一顆心。


    因為他收到了各省的獻書2000餘冊,其中尤以蘇州府的最多。


    其他人不懂乾隆的心思,他卻是摸的透透的。


    什麽不分滿漢,開禁言路,不以書中內容掀起文字獄,都是扯淡。


    私底下,他曾經和侍讀學士紀曉嵐聊過此事。


    兩人一致認為,伺候皇上不能言聽計從。


    紀曉嵐是漢臣,宦海歲月兩起兩伏,對“伴君如伴虎”有清醒的認識。


    和珅是旗人,又是正得寵,權勢遠超於他。


    二人差距甚大,在仕途上沒有衝突,反而可以聊到一塊兒去。


    要麽能看透皇上的心思;要麽就事事請示,絕不私自做主。


    ……


    各省進獻的書籍,暫時都存放在禮部。


    由專門的官吏,造冊登記,並通讀內容。


    忽然,一個書吏翻書的手停住了。


    蘇州府彭家進獻的一冊明代書籍裏,記錄了這樣一個故事。


    “關外極北部族,漁獵為生,獸皮裹軀,食不果腹,不知廉恥,常與禽獸為伍。部落男子成年時開始留一根辮子,之後每獵一頭猛獸,則多蓄一根小辮,勇士發辮多不勝數。而隻有一根發辮者,往往被視為懦夫,被逐出部落。”


    書吏的手僵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麽看待這個故事。


    最終,他還是決定上報。


    和這個無聊故事一起上報的,還有另外一首反詩。


    乾隆看了,表情冷漠:


    “將獻書的二人,交由當地官府處置。”


    “處置結果,交由刑部審定。”


    和珅想開口,最終還是忍住了。


    反觀軍機大臣於敏中,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內心毫無波瀾。


    和珅暗自感慨,真不愧是能做到漢臣魁首的人,厲害啊。


    ……


    兩樁廷寄,一前一後抵達了蘇州府。


    嚇的趙知府麵如土色,雙手顫抖的拿不住信紙。


    他回到後堂,撲通跪在地上,對著菩薩像哭泣:


    “老天爺,賜給我一條活路吧。”


    “這兩樁案子,一個處理不好都是滅三族的罪過。”


    “信男若能安然度過此劫,一定為您重塑金身,日日香火不絕。”


    砰,一個響頭磕下。


    屋外,胡師爺也在唉聲歎氣。


    東主出事,他也不好過。


    當晚,他給知府建議將彭家盡數拘拿,抄家尋找其他反書。


    彭家也算是本府望族,從康熙年間開始置下了偌大的家業,子嗣綿延百年。


    一招馬屁拍錯,全家覆沒。


    最終,彭家抄出了反書一十三本。


    彭家老爺子知道厲害,自家在牢裏上吊了。


    還留下了悔過遺書,把責任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


    舐犢之心,令人扼腕。


    ……


    緊接著,董家也完了。


    什麽戶部員外郎的侄子,都比不上保住自家性命重要。


    趙知府親自下令,方捕頭帶領了100多官差。


    將董家所有人一網打盡,都關進了大牢,嚴刑拷打。


    根據杜訟師的分析,最多一天,官府就能拿到董家的全部罪狀了。


    包括口供,物證,人犯,見證者,還有犯罪動機。


    眼看著風暴越刮越大,始作俑者李鬱有些不淡定了。


    失控了!超出了他的預期。


    原本隻是想栽贓幹掉董家,沒想到拉上了那麽人陪葬。


    據胡師爺透露,彭家的幾個兒子都定了斬監候,其他族人暫定流放2000裏。


    董家則更嚴重,直接定了個滿門抄斬。


    李鬱心虛,借著酒宴詢問了胡師爺,為何董家定的罪比彭家還重。


    他們隻是丟了剪刀而已啊。


    胡師爺則是一臉正氣地告訴他:


    “難道官府沒有抓到董家人犯罪的現場,就不能重拳出擊嗎?”


    “董家老爺子還當堂和府尊講大清律,府尊都忍不住笑了,四班衙役也笑了。”


    “後來,他又吹他有個好大侄兒,在戶部當差。你猜怎麽著?”


    ……


    李鬱一臉震驚:“怎麽著了?”


    “府尊大人當即把他侄子一起並入了嫌疑案犯,將結案文書600裏加急呈送刑部。”胡師爺夾了一口鬆鼠鱖魚,“老夫估計,他侄子的官兒也到頭了,嘿嘿嘿。”


    “高,胡師爺您是真的高。”


    “老夫的這一支筆,就是閻羅殿的判官筆。李小哥,老夫看你這人投緣,給你注入一點人生閱曆。”


    “您請講。”


    “你啊,就是太善了。這樣不行的,你記住了,要麽不輕易和人結仇,若是結了,那就……”


    胡師爺的醉眼突然睜開,手中筷子把魚一翻扔在了地上。


    厲聲喝道:


    “把廚子給老夫叫來,這魚炸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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