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鬱,我看的出來,你對這個朝廷沒有敬畏。加入我們,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我很信任你,也觀察你很久了,存菊堂上下,你是第一個被我主動招攬的。”


    李鬱的後背一陣發寒,口中發苦。


    平日裏賢良淑德的大嫂,此刻渾身都籠罩著一種瘋狂的光環。


    雷老大到死都不知道,睡在自己旁邊的竟然是個虔誠的白蓮教教徒。


    “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


    “阿鬱,你聽說過白蓮教嗎?”


    ……


    李鬱點點頭,他決定做一回渣男。


    不拒絕,也不答應。


    因為他害怕,自己一旦拒絕,會不會就有伏兵殺出,把自己大卸八塊。


    然後還被扣上一個調戲未亡人,霸占大嫂的惡臭罵名。


    白蓮教這個組織,他很忌憚。


    一個從宋朝開始結社,永遠在造反的路上奔跑的神秘組織,誰坐皇位他就反誰。


    關鍵是這貨生命力太頑強了,一直活到了20世紀。


    去年被鎮壓的山東清水教起義,就是白蓮教的眾多分支之一。


    “大嫂,那你潛伏在雷老大身邊是為什麽?”


    “這是個意外。現在不談這個,我就問伱,願不願意加入?”雷文氏又走近了一步,呼出的氣息都快噴到臉上了。


    “你們在這幹嘛?”一個狐疑的聲音響起。


    李鬱頓時鬆了一口氣,感謝烏鴉及時出現。


    “我們在討論種地,周圍這麽肥沃的地一直荒著,可惜了。”


    “種地?種什麽鳥地。軍師,大哥屍骨未寒,你可不能對不起他。”


    烏鴉斜著眼睛,一臉的不信任。


    ……


    李鬱全身而退,縮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局勢越來越混亂,身邊居然藏了一個白蓮教教徒。


    看說話的口氣,級別還不低!


    雖說大家都是造反的,可道不同不相為謀。


    一百個不願意摻入白蓮教那一套愚民造反路線,教派是個雙刃劍,前期或許好用,中期後患無窮。


    更何況,李鬱不願意被一幫裝神弄鬼的家夥管著。


    當晚,他失眠了。


    枕頭底下壓著福成送的那柄燧發短手銃,還特意裝填了火藥彈丸。


    危機四伏,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黎明時分,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清晨,就帶著林淮生和範京悄悄離開了堂口。


    直奔著元和縣縣衙去了。


    前段時間,他聽福成無意中提過一嘴。


    元和縣知縣丁憂,位置空缺,朝廷遲遲沒有派下新任知縣。


    縣衙的二把手和三把手,卻鬥的不可開交。


    “存菊堂李鬱,求見縣丞張老爺。”說話的時候,就把一小錠銀子塞入了門子手裏。


    剛才還一臉寒霜的門子,立刻滿麵春風。


    不一會,李鬱就被帶入了元和縣衙的後堂。


    ……


    一個穿便裝的中年人,麵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存菊堂,本官聽說過。這幾個月,在府城鬧騰的挺歡實啊。找本官有何事啊?”


    “小生聽胡師爺說,張老爺最近有些苦惱,特來獻策。”


    “本官吃得下,睡得著,有何苦惱?”


    “世間攘攘皆為利來,張老爺就不想做個百裏侯?甘願一輩子做二哥?”


    張縣丞收起了傲慢,正色道:


    “上茶,李先生請坐。”


    “本官是個重義氣的人,若是真能幫助本官再進一步……”


    話到這裏,自然不必再遮掩了。


    李鬱立即掏出了他的計劃:


    “陽澄湖畔有一夥賊匪,他們綁架了江寧副都統的兒子。”


    “你說什麽?”張縣丞驚得茶都噴了。


    “若是張老爺能果斷出兵,剿殺了這些賊匪,問出那位貴公子的下落。”


    張縣丞一擺手,示意讓他冷靜一下。


    他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走路也沒了往日的沉穩。


    若是順利的剿殺這些綁匪,救出貴人,怕是七品知縣都低了。


    仕途可期~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如此潑天功勞,你為何不自己取了,卻要送給本官?”


    不愧是當官的,思維很快就冷靜了。


    ……


    李鬱慢悠悠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江湖中人,自然有些隱蔽的渠道。那夥子賊匪前兩天在府城剛犯下血案,存菊堂四人遇難。”


    “至於說這功勞,我一個人吞不下。那夥人武藝高強,需要官兵助剿才能伏法。”


    嘶,張縣丞慢慢的坐了下去。


    “那你為何不直接去告訴那位副都統大人,讓他派兵。隻要你消息準確,他也會抬舉你吧?”


    “我是江湖人物,人家是朝廷重臣,怕是幾十兩銀子就打發了。再說了,八旗將官殺人不眨眼,萬一有些許紕漏,會不會一刀砍了我?”


    李鬱看他已有些心動,又繼續加了一把火:


    “而大人您就不一樣了,您是官。先把賊人剿了,救出貴公子,然後往上麵這麽一報。”


    嘶,張縣丞猛吸一口涼氣。


    “那這功勞,撫台大人也知道,朝廷說不定都能知道。”


    “大人英明。”


    李鬱不再多說,坐著慢慢品茶。


    魚餌已經扔出來了,就看張縣丞咬不咬鉤了。


    ……


    “本官這就調三班衙役,跟你去拿人。”


    “且慢。”


    “又怎麽了?”


    “賊人足有20人以上,而且人人有刀槍,甚至還有火銃。光憑三班衙役,怕是拿不住這樣的悍匪。”


    “那你說怎麽辦?”


    “城東十裏金雞湖畔,不是駐紮了一汛綠營兵嗎?請他們助陣。”


    “綠營兵可不受縣衙的轄製,本官指揮不動那幫丘八。”張縣丞氣的鼻子都歪了。


    “功勞分潤他們一半。”李鬱扔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本官今日算是服了,李先生在打行,真是屈才了。”


    “以後還請縣尊老爺多多抬舉。”


    “好說,好說。”


    張縣丞眉開眼笑,心情非常美麗。


    他是貴州銅仁府人氏,科舉三甲出身,從甘肅到安徽,再到江蘇,做了三任縣丞,總算是熬到頭了。


    非官場中人,不能理解對於一把手的執念。


    掌印官,俗稱一把手,擁有絕對的人事,財務支配權力。


    副職若得不到一把手的支持,就是個泥塑菩薩,毫無威信可言。


    “我們以茶代酒,幹了。”


    張縣丞興致高漲,立刻就著手搖人。


    派出了親信家人,給城東湖邊駐紮的那一汛綠營兵把總下請帖,邀他今晚來城裏喝酒。


    又派人去各鄉,集結民壯弓手。


    以協助剿匪的名義,邀請綠營兵助剿,程序上合理合法。


    ……


    李鬱的獻策並不能說完美無瑕。


    宦海沉浮十幾年的張縣丞當然看的出來。


    不過,他更清楚一點,按部就班的當官,永遠也做不到知縣。


    這一點險,值得冒。


    即使失敗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照樣做縣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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