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民壯衙役畢竟不是經製之兵,隊列站的歪歪扭扭。


    足足1個時辰,才趕到了事先約定好的地點。


    胡把總早就帶著手下弟兄到了。


    兩軍勝利會師!


    張縣丞激動的下馬,和老胡吊膀子。


    李鬱騎在一匹駑馬上,心裏鄙視了一百遍,菜雞互啄!


    不過,他突然想起來,就這樣的菜雞,存菊堂也打不過。


    造反之路,還要加把勁啊。


    金雞汛兵,雖然人數僅有縣衙官差的三分之一,但氣勢明顯壓過一頭。


    統一的軍服,一水的雁翎刀,還有扛在肩膀上的火繩槍。


    讓張縣丞看的眼熱,也終於明白了李鬱的建議多麽英明。


    多合格的炮灰!


    ……


    今天這場搶功剿匪之戰,如果沒有這些隊友衝在前麵扛傷害,怕是會扯到蛋。


    “二位大人,兵貴神速,咱們趕緊行軍吧。”李鬱忍不住催促道。


    “好,好。”張縣丞也反應了過來,夜長夢多。


    又花了一個時辰,路上還吃了點東西墊肚子。


    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陽澄湖南岸。


    距離青木堂眾人藏身的屋子,還有不到兩裏地。


    張縣丞有一些緊張,手抖,於是藏手袖中,強作鎮定。


    他端坐馬背上,用餘光瞥了一下胡把總。


    老胡一臉淡定,把辮子盤在脖間,又把官袍的下擺塞進腰帶裏。


    慢悠悠的掏出弓弦,壓著弓梢一彎,麻利的就上好了。


    嘶,不愧是參加過平大小金川的老兵,見過血的就是不一樣。


    再看自己帶來的武裝力量。


    眾人有的臉色發白,有的額頭出汗,還有幾個總是回頭看。


    李鬱突然低聲說道:


    “二位大人,我有一計。”


    ……


    一炷香的工夫後。


    陣型終於擺好了,費了胡把總很大力氣。


    最前麵的是一排七個火槍手,都是綠營兵,還有一杆槍在老胡手裏。


    緊跟著的是20幾個弓箭手,以民壯為主,指揮權歸一個綠營老兵。


    最後是舉著長矛,刀盾的官差,排成了兩排。


    李鬱的計策,就是保持陣型慢慢前進。


    不管敵人怎麽打,咱們以不變應萬變。


    胡把總非常讚同,以他的從軍經驗來看,非常符合大清軍情。


    張縣丞原本有懷疑,咽下去了。


    隻是許下了今天參戰的,一人發一兩,斬一首級再賞銀二兩的承諾。


    陣型緩緩向前了。


    幸好這邊都是平地,不然光保持陣型走二裏地就夠嗆。


    一路上沒人出聲,否則回去後不光沒銀子拿,還要被打20大板。


    600米,500米,300米。


    終於,沉默被打破了。


    一個端著碗出來找地,習慣蹲著吃的青木堂打手,發現了黑壓壓靠過來的人群。


    當啷,海碗落地。


    “官兵來啦,抄家夥。”


    茅屋裏一陣桌椅倒地後,他的同夥們各持刀槍出來了。


    ……


    胡把總走在第一排和第二排的中間,也是握著一支火繩槍。


    他從這夥人的反應速度就看出來了,是當過兵的。


    不過事到如今,也顧不得什麽來路了,先剿了再說。


    沒穿官衣的就是賊!


    “弟兄們,穩住。再往前走走。”


    第一排的七個火槍手,端著早就裝填好的火繩槍,慢慢向前。


    火繩燃著,閃著幽幽的紅光。


    對麵的敵人,居然知道彎腰躬身靠近。


    有幾個人返身回到茅屋,拿出了鍋蓋,鬥笠擋在身前。


    這種做法,讓胡把總更加堅信,這一夥賊人是軍中出來的,而且是精銳。


    他的判斷沒錯,陝甘綠營不僅騎兵玩的6,火器也不陌生。


    “停步,聽我號令再開槍。”


    胡把總大聲的呼喝著,防止他的手下瞎放槍。


    火繩槍隻有近距離打一發的機會,然後就是扔槍抽刀肉搏。


    清軍,都是這樣作戰的。


    ……


    第二排的弓手們,表現就遜色多了。


    亂糟糟的張弓搭箭,有兩人的箭甚至掉在了地上。


    李鬱依舊騎在那匹駑馬上,緊張的注視著陣前動靜。


    他很欣慰,讓官兵來拔驢橛子。


    更欣慰的是,胡把總奇貨可居!


    打過仗,官職低,腦子簡單,窮!


    “舉高了,放箭。”一個綠營兵大吼道。


    零零散散,20幾根羽箭45度角騰空而起。


    拋射,靠概率殺傷。


    這也是無奈,因為這幫弓手的水準隻能做到這種地步。


    弓箭直射,近距離精準射殺敵人,那是精銳才能做到的。


    沒有良好的身體素質,再加上五年以上的射箭訓練,培養不出這種精銳弓箭手。


    隻有一個敵人倒下了。


    羽箭插在肩膀上,暫時失去戰鬥力了。


    “快,再放。不要停。”


    20幾個弓箭手,開始自由放箭。


    不管他三七二十七,從箭壺裏摸出一根蘆杆羽箭就搭上弓弦45度朝天放出去。


    信仰射箭法!


    若是黑叔叔們看見了,肯定撫掌讚美。


    ……


    不過,能弄死對方就是好戰法。


    青木堂的人雖然彪悍,卻沒有遠程武器。


    他們的老大帶了兩人去借火槍,還未歸來。


    剩餘的人都是刀矛鞭這類肉搏兵器,僅有的一張短弩還被老大帶走了。


    亂糟糟的幾輪箭雨,射出了近百隻箭。


    取得了五人中箭的好成績!


    張縣丞的臉色由白轉紅,一時間豪情萬丈:


    “腰間寶劍猶自腥,殺盡江南百萬兵。”


    李鬱在一邊聽到了,覺得有必要拿捏一下他,於是悄聲低語道:


    “大人,這是前朝反詩。”


    “大人勿憂,我替你保密。”


    張縣丞一愣,隨即心虛環視四周,還好沒人聽見。


    “咳咳,本官忘形了。日後……”


    砰,砰,沉悶的火槍齊射聲打斷了對話。


    七個火槍手的表現中規中矩,雖然隻取得了擊中三人的戰績。


    “弟兄們,抽刀,上。”


    綠營兵們舉著雁翎刀,呐喊著衝了上去。


    張縣丞也抓住機會,嚴令第三排的長矛手,刀盾手上前。


    混戰!


    毫無美感可言,就是表情猙獰的互相砍。


    飆血,慘叫,嚎叫。


    ……


    李鬱也見識到了冷兵器作戰的殘酷。


    全憑士兵的勇氣,和個人武藝。


    陣型早就不存在了,近百人的大混戰。


    而他驚訝的發現,胡把總也是個老六。


    他端著一杆沒擊發的火繩槍,站著冷眼旁觀。


    直到有一個滿臉血的家夥,嘴裏喊著“狗官,額曰你先人”衝過來。


    他才不慌不忙的轟出一槍。


    中槍的家夥瞬間向後倒飛,躺平了。


    胡把總這才扔掉火繩槍,抽出腰刀加入了混戰。


    李鬱道:


    “恭喜大人,以雷霆之勢調兵剿賊。因賊人凶悍,又邀金山汛助戰,最終一舉殲滅此股賊匪。”


    “一則肅清了地方,二則意外救出了被綁肉票,江寧副都統之子。”


    張縣丞聽了這一番話,哈哈大笑:


    “可惜本官的女兒去年嫁人了,要不然真有意招你小子為婿,成就一番官場佳話。”


    李鬱的心裏毫無感激,他有理由懷疑張縣丞是因為念了反詩而pua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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