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的士紳,商人,僅僅十人。


    李鬱逐一和他們聊了補償辦法,是要銀子,還是要鋪子,還是要股份。


    其中,就有潘武。


    他和李鬱是老熟人了,很給麵子。


    潘家不缺錢,更缺靠山。


    來之前,


    潘老爺子就定下了基調。


    隻要李鬱領情,怎麽補償,他看著給。


    這讓李鬱很欣慰,


    他也不想對昔日熟人動刀子。


    如此霸道,壟//斷碼頭行業。


    目的有二,


    一是吃獨食,把胥江碼頭打造成巨無霸,吸納各類投資,各種產業,順便整合纖夫力夫群體,來年吞掉漕幫。


    二是提純。


    自從穿清以來,李鬱一直在做提純師。


    內部提純了好幾遍,暫時成色無虞。


    現在,也該提純蘇州府了。


    知縣以下,


    凡是對自己有敵意的,他都敢提純。


    一般商人,小吏,甚至不必在意手段。


    稍微有些地位的士紳,有品級的官兒,待黃文運歸來,就扣個反清反滿分子,清洗掉。


    家財嘛,


    三分之一,歸清廷,


    三分之一,蘇州府衙經辦人員分了。


    還有三分之一,用於造福地方,搞基建,維格堂承包。


    ……


    捫心自問,李鬱覺得自己還是挺有良心的。


    斬殺一些無良士紳而已,“


    把家財的三分之一,


    用於本府的堤壩加固,河道疏浚,修橋修路,造福百姓。


    自己呢,


    隻不過作為工程總包,順手給無業遊民,纖夫力夫們找些活兒幹。


    利國利民,利己!


    一時間,


    李鬱覺得,即使是彌勒佛下凡,


    也不過如此了。


    幾千裏外,湖北鄖陽府,


    正在給彌勒佛上香的白蓮教主,洪大昌打了個噴嚏。


    似乎,有人在說自己壞話。


    看來,各地分舵的監督還要加強。


    “為本教大業,再物色幾十個女子,本教主要細心培養。”


    “遵教主法旨。”


    “你們是不是覺得,本教主耽於女色?”


    “屬下不敢。”


    “白蓮雖傳世千年,可大而不強。各地舵主,分教都是各行其是。本教主,乃是為了整合資源,和清廷掰腕子。”


    看著沉默不語的屬下,洪大昌覺得有必要解釋的再仔細一些。


    省的底下人,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凡是從本教主這活著出去的女子,都是一顆絕對忠誠的心。”


    “我把她們派到各地,是為了收攏權力。”


    “待時機成熟,刺殺取代那些異心野心者。”


    “本教主,主要是教授魅術,心理學,毒術,pua,還有合縱連橫。”


    “不必大動幹戈,隻需幾個女子,豈不妙哉?”


    ……


    白蓮教眾堂主,傻眼了。


    好家夥,原來教主是在下一盤大棋。


    而且,效仿的竟然是漢高祖。


    “教主英明。”


    “教主萬歲。”


    洪大昌滿意的看著這些屬下,示意都起來吧。


    待朕坐了天下,你們都會得到豐厚的回報。


    朕會大封聖女,然後再賞給你們喝洗腳水的。


    “鄖陽知府,綠營遊擊,他們的府邸都有我派去的女子,頗受寵愛。”


    “所以,官府有一點動靜,我們都會提前得知。”


    “打造兵器的事,伱們要多多上心。”


    “是,教主。”


    在西麵的山中,白蓮教正在開礦。


    是個品味不錯的鐵礦。


    那裏的流民,都入了白蓮。


    “這個月發展了多少人?”


    “2000。”


    “太少了,加大宣傳力度啊。”


    “教主,有些人不信。”


    “那你就去找笨的蠢的,改改話術,越吸引人越好。就比如,信白蓮,死了進小天堂,下輩子轉世做財主。”


    下屬們目瞪口呆,


    不是,雖然大家都不信教義,可是你身為教主,就這麽公然說穿了,不好吧?


    仿佛是看透了這些人的心思,


    洪大昌歎了一口氣:


    “聰明人,幾乎都在清廷那邊做官。”


    “咱們能吸收爭取的,要麽是純純的野心家,要麽是沒腦子的蠢人。”


    “本教主讀書破萬卷,就悟出了一個道理。”


    “說真話,是做不了大事的。”


    下屬們默然,消化著教主的話,似乎是對的。


    “你們都是聰明人,所以自然不必瞞著你們。好好幹,以後定然有你們的榮華富貴。”


    “乾隆是個厲害人,可他留下的爛攤子太大,下任皇帝解決不了。”


    “他年過60,我才30。論壽命,優勢在我。”


    “咱們一邊吸納信徒,一邊斂財,打造兵器。待到他駕崩,或者老糊塗不能理事了,就是彌勒下凡的日子。”


    “到時候,本教主振臂一呼,百萬信眾,衝出這鄖陽大山,順江而下。各地部眾紛紛響應,四麵開花,則清廷危矣。”


    “教主英明。”


    這一次,眾人是發自內心的欽佩。


    原來,教主玩女人,並不是貪圖享樂。


    而是上升到了一種戰略高度。


    從造反的成本角度來說,洪教主是比李鬱成功的。


    李鬱打的都是銀彈,貨真價實的銀子。


    洪教主,打的都是人彈,性價比賊高。除了費自己,其他沒毛病。


    ……


    黃文運回來了。


    沿著大運河,從京城回到了蘇州府。


    誌得意滿,準備大幹一場。


    在參加了接風晚宴後,他連夫人都來不及搭理。


    就找來了李鬱,


    在府衙的後堂,書房見麵。


    這種待遇,也說明了李鬱的地位。


    “恭喜黃大人,簡在帝心,封疆指日可待。”


    “嗬嗬,過了過了。”


    黃文運嘴上謙虛,嘴角卻是咧上了天。


    李鬱心想,


    看來這一趟,收獲頗豐。


    “黃大人,皇上批準了?”


    “對。”


    兩人對視一眼,都懂了對方的意思。


    “嚴厲打擊本府的反清反滿分子,很有必要。”


    “大人高見。”


    “明日起,本官就召集本府9品以上所有同僚,宣布這個決定。”


    “大人英明。”


    “你不是官身,不過本官得考慮你的意見。你盡管在幕後,讓範典史出麵做事。”


    “大人抬愛。”


    ……


    臨離開前,


    黃文運還是不放心,追問了一句:


    “賢弟,你說皇上想看到什麽?”


    “許多的人頭,許多的錢,送到紫禁城。”


    “唔,本官讚成。你猜猜這次本官遇到誰了?”


    “和大人?”


    “對,不過他似乎不冷不熱,捉摸不透。”


    “黃大人想聽實話嗎?”


    “即使是巡撫入京,和大人也是這般不冷不熱。為了避嫌。”


    “哦,哦。”


    黃文運有些尷尬,


    看著李鬱離開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他聽懂了隱藏的含義。


    區區知府,和大人瞧不上。


    即使是一般巡撫,也不過爾爾。


    真不愧是這兩年的,禦前第一紅人呐。


    人比人,氣死人。


    罷了罷了,還是做好正事要緊。


    次日,


    吳縣、長洲縣、元和縣、昆山縣、新陽縣、常熟縣、昭文縣、吳江縣、震澤縣,還有太湖廳,所有朝廷任命的官員,全部到場。


    再加上,府衙的人,黑壓壓一大片。


    ……


    大堂之上,


    端坐著兩個人,左邊是江蘇布政使朱珪,右邊是知府黃文運。


    “拜見朱大人,黃大人。”


    黃文運瞧了一眼朱珪,笑著說道:


    “老大人,您先講兩句?”


    “好。”朱珪這人不簡單,短短幾句,就表明了立場,“本官上任前,皇上曾叮囑我,江蘇不能亂,大清不可一日無江蘇,江蘇不可一日無蘇州。本藩台立下了軍令狀,明年的錢糧隻能超額完成,決不能虧欠。到時候,還望各位精誠配合?”


    黃文運立刻打圓場,接過話茬:


    “本府鼎力支持。”


    “謹遵朱大人,黃大人鈞令。”


    黃文運收起了笑容,冷冷的說道:


    “從今日開始,蘇州府的首要任務,是嚴厲打擊反清反滿分子。凡是有勾連幫會,私通賊寇的,不論身份,一體捉拿。”


    元和知縣張有道,向前一步,拱手問道:


    “若是有功名的士紳,是否需要報府衙?”


    “本府再強調一遍。本官是奉皇上聖意,不是一時興起。”


    “下官遵命。”


    “規模要大,速度要快,還大清一個朗朗江南。”


    黃文運站起身,


    手指著外麵,大聲說道:


    “諸位同僚,速速辦差去吧。”


    “本官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


    黑壓壓的官員,各自騎馬坐轎離開了府衙。


    府城的消息靈通人士,很快就嗅到了味道。


    山雨欲來風滿樓!


    腦子活泛的,已經派人送上了厚禮。


    腦子不靈光的,還在傻乎乎的觀望。


    府衙內,


    朱珪也笑嗬嗬的坐轎離開,


    臨行前,他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隻要不引起亂子,不影響錢糧征收,黃大人盡管放手去幹。皇上英明,我等臣子自當為君父分憂。”


    “有朱老大人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


    看著朱珪的寒酸二人轎子,消失在了視線。


    黃文運冷笑了一下,


    他知道這位新任布政使是個什麽成色。


    家境殷實,書香世家,乾隆十二年的進士,精通儒學卻不迂腐,是個廉吏加能吏,在朝廷裏被視為孤獨君子。


    雖無火箭速度,顯赫權勢,卻是官場常青樹不倒翁。


    一個字,老謀深算。


    這種上司,不必走的太近,也不能為敵。


    屬於官場異類,沒有什麽把柄,彈劾也無從下手。


    一時間,


    黃文運想起了地窖裏的銀冬瓜。


    也是這般,穩重,冰冷,無懈可擊。


    ……


    震澤縣衙,


    主簿小心翼翼的問道:


    “府尊大人口中的反清反滿分子,一般長什麽樣?”


    知縣神遊八方,胡亂應付道:


    “天天正事沒有,總是妄議朝廷大政,滿腹牢騷的,大約就算是吧。”


    “縣尊英明。”


    於是,


    家裏有幾個錢,讀過書,喜歡在茶館、酒樓高談闊論的,就成了高危群體。


    衙役們直接換上便裝,


    每天蹲守,在高談闊論正酣時,突然衝出。


    獰笑著,找那人群中最靚的仔。


    套上王法,大喝一聲:


    “某某,你的事發了。”


    “諸位茶客,都在紙上按下手印,作個人證。”


    掌櫃的被嚇的直哆嗦,


    卻沒辦法,隻能心裏咒罵。


    幾天下來,


    成功抓捕反清分子一十八人,而且證據鏈完美。


    “當場抓獲,並有旁人佐證。好,辦的好。”知縣連聲誇獎。


    常熟縣,元和縣,昭文縣,


    都派來了相關吏員,學習先進經驗。


    並迫不急待的加以推廣,抓捕現行反清分子。


    ……


    然而,好景不長,


    沒了!


    茶館、酒樓散座,都鴉雀無聲。


    進去之前,以為今兒大約沒人,沒上座。


    走進去一看,裏麵坐滿了賓客,瞪著大眼睛,端著茶碗,瞧著你,無聲的微笑。


    冷不丁,


    能把人嚇出毛病。


    掌櫃的在櫃台後,麵帶歉意的往牆上一指。


    四個大字,筆鋒蒼勁。


    於是,


    茶客也秒懂,不再開口。


    而是抱拳作揖,然後一指茶單。


    加入沉默群體,喝茶,用眼神聊天。


    眉飛色舞,眉毛發揚,擠眉弄眼,


    偶爾還伴隨著,肢體動作。


    總之,


    滑稽的很。


    一夜之間,蘇州府的閑人們都掌握了心靈感應。


    慢慢的,茶喝完了,“事”也交流完了。


    躲在後麵的差役,


    承受不了這種巨大的精神壓力,已經倒下了好幾個。


    幻聽,幻語。


    大夫一診斷,


    都是精神負擔太大,神經了!


    照方抓藥,回去喝上十天半個月準好。


    就是這藥引子,有點難搞。


    啞巴知了,3枚。


    ……


    李鬱一直很淡定,沒有過多動作。


    隻不過,


    範京時常來請示,每次都要秘談許久。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


    這是在籌劃大動作了。


    “軍師,名單是不是太多了?”


    密密麻麻,小幾十位,士紳、商人、胥吏都有。


    全部是不願意成全胥江碼頭唯一地位的本府有望人士。


    “不多。我要讓蘇州府人人皆知,和我李某人對著幹的下場。殺猴給雞看。”


    造反事業已經進入深水區,


    東山團練天天訓練,日日巡邏。


    掛著石湖巡檢司、胥口巡檢司旗幟的戰船,在太湖天天訓練。


    西山島上,鐵廠的黑煙從早到晚。


    再加上,


    救火隊,縣衙布局,煤炭,碼頭,


    有心人隻要稍微一觀察,一打聽,就能推測出。


    李大官人不對勁!


    ……


    這些事,李鬱在骨幹分子會議上通報了。


    並且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要想保密,就得堵住蘇州府的悠悠之口。


    怎麽堵?


    拿銀子,怕是已經堵不住了。


    隻能靠殺戮,恐懼,才能讓人閉嘴。


    所以,


    這一次,李鬱迫不及待的要借乾隆的威,黃知府的刀,來震懾蘇州府。


    一定要讓這些人清醒的認識到,


    緘口不語,做個局外人,自己就不會動他們。


    若是想向上告密,在朝廷確認之前,自己會先幹掉他全家。


    不搞陰謀詭計,不在半夜放火點房子。


    堂堂正正的,


    用大清的刀,斬大清的忠犬。


    盡可能,給自己爭取足夠多的時間,發展時間。


    李鬱在會議上說:


    “每多爭取一個月,庫藏的火炮,火槍,就能多出上千杆。”


    “麾下人員,就向精銳更進一步。”


    “造反的勝算,就多一份。”


    ……


    會議足足開了2個時辰,沒有廢話,全部是幹貨。


    對於,


    征召更多人手,何時征召。


    築城,囤糧,囤各類物資的必要性,時限性,都做了探討。


    李鬱尷尬的發現,自己也活成了最討厭的模樣。


    既要,又要,還要。


    既要海量槍炮,又要練兵築城,還要所有人都不懷疑自己。


    這不扯淡嘛。


    一時間,啞然失笑。


    這段壓力太大了,手又生疏了。


    澀畫的傳家技能,得重新撿起。


    西山島風景如畫,更有海拔300多米的縹緲峰,常年籠罩在雲霧當中。


    當蓋茅草屋一間,在那山腰平坦處。


    作為寫生基地。


    今日心情大好,攜帶楊雲嬌,韋秀,張筱妹,藍盈盈同行。


    人越多,越能彰顯無道!


    脫離道德束縛的感覺,總是讓人神往。


    腳下是雲霧繚繞,


    頭頂是金光萬丈,


    屋後有秋千,屋前有奇石,


    空氣十分新鮮,視野十分開闊。


    山道,有忠心護衛把守。


    不會有其他人出現,打擾了雅興。


    這種親近大自然,回歸原始人的機會,很珍貴!


    加之,


    茅草屋後,還有一汪清泉。


    若不是水溫太低,說不得今日要下去學遊泳水戰。


    ……


    當當,


    有護衛敲響了銅鑼,


    李鬱不悅的走出林子,順手披上一件錦袍。


    “老爺,急報。”


    “李家堡來信,韋俊回來了!”


    李鬱一失神,目光瞧向遠方。


    清月村族長,因為官司躲避他鄉,被自己當成棋子,布置在徽州匪幫的韋俊,他竟然回來了。


    信上沒說緣由,


    隻是含蓄暗示,韋俊來時從容,不似是逃難投奔。


    “有意思。”


    李鬱笑了,揮手打發了護衛。


    返身回到林子,


    對著正在嬉笑洗腳的韋秀,說道:


    “你哥回來了。”


    韋秀一激動,腳下一滑,


    撲通,人掉進了池塘。


    水花濺了李鬱一頭一臉。


    自作孽,不可受。


    楊雲嬌忍著笑,遞過來毛巾。


    李鬱胡亂的抹了一下:


    “收拾一下,都隨我下山吧。”


    ……


    氣溫日漸降低,


    眼看著深秋就到了,下一次來玩,怕是要到明年春暖花開了。


    走下山道之時,


    李鬱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一旦和朝廷兵戎相見,他怕是再也沒閑心來這野營寫生了。


    從西山碼頭坐船,


    抵達李家堡,已經是1個時辰後。


    這艘新船,是靠人力驅動兩側明輪。


    乘坐舒適,不怕風雨。


    因為,頭頂是封閉的。


    舷窗很大,典型的客船設計,而且是貴賓專用。


    李鬱隻帶了一女,韋秀。


    一路上,


    他都在琢磨,韋俊回來的目的。


    無非是:


    匪巢被毀,來投奔。


    混的不錯,來拉天使投資。


    遇到難事,借自己的關係疏通。


    敘舊,這種可能性太低。


    作為一個成年人,應當有這種覺悟。


    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突然出現,大概率是有事相求。


    若是有救急能力,且對方不拿你當凱子。


    看在往昔的崢嶸歲月,在能力範圍內,可以支援一二。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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