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風大,平底船容易橫移。


    所以劉武才下令衝灘擱淺。


    一路航程,他已經發覺這種船型的設計有大問題。


    寧可犧牲一點淺水通過性,也要把船艙


    他很害怕待會一開炮再遇上點橫風,疊加後坐力,船身傾覆,那可就笑死人了。


    這種恥辱,絕對會伴隨水師20年。


    那幫步兵會一直拿這個笑話,諷刺的水手們抬不起頭來。


    “開炮。”


    淺水火力支援艦上,冒出各種白煙。


    船首3磅炮,船尾一門霰彈炮,還有12杆李氏大抬槍。


    效果奇佳,鉛子覆蓋了一片,甚至看到了人群中騰起的血霧。


    蒙八旗被打懵了,不知道遇上了什麽怪物。


    愣了一會後,才反應了過來。


    扔了兵器,靴子。


    怪叫著往金衛城河裏跑,即使溺死,也比被霰彈轟死要幸福吧?


    劉武則是跳著腳大喊:“快裝填抬槍,這玩意太好使。”


    岸邊的火槍兵,也準備搶人頭。


    放棄了看戲的心態,衝了過來。


    一輪齊射,又是二三十人中彈倒在了河邊。


    ……


    蒙八旗步兵無奈,弓箭早就扔了,這會想兌子也做不到。


    拿著大刀片回頭衝鋒,隻會讓敵人節約體力。


    不如跳到河裏,不至於全軍覆沒,總有幸運兒。


    因為箭矢、槍子,打到水裏就失去了大部分威力。


    眼看著撲通,撲通,跳進河裏的蒙八旗旗丁。


    甲板上的劉武急的直跳腳:


    “你們3個,去拿槳推船。”


    “遵命。”


    三個水手,跑到船艙底下,用長長的槳伸出尾部舷窗。


    在反作用力之下,船緩緩的離開了淺灘。


    平底船,在江南淺水區太好用了。


    幾個水手調整了一下硬帆,覺得速度太慢。


    船艙底下的人又開始劃槳,加快調頭速度。


    劉武嘀咕道:


    “這玩意,笨拙的像個剛會走路的娃娃。”


    船前進了幾十米,同時抬槍也裝填完畢了。


    不得不說,抬槍的裝填是真要人命。


    槍管太長了,需要兩人配合才能順利裝填。


    “快,轟他們。”


    眼看著,左側都是劃水的蒙八旗,劉武嘿嘿大笑。


    從天而降的霰彈,待會這水都能給你染紅。


    一群同樣興奮的水手,把抬槍架在船舷上,哢嚓就扣下扳機。


    ……


    河麵像下雨,鮮血翻湧。


    與此同時,船頭的3磅炮,也跟著湊了個熱鬧,對著遠處水麵轟了一炮。


    然而,船身開始搖晃。


    劉武嚇的臉色發白,大喊:


    “你們別都站在左舷,快去右邊。”


    於是,水手們呼啦啦的都跑到了右邊。


    這一下,船身搖晃的更狠了。


    岸上的人,目瞪口呆看著這艘開始搖擺的船。


    “水師這幫孫子在幹嘛?”


    “肯定有官兵會潛水,躲到了船底下,他們想嚇唬人。”


    “不是,他們就不怕翻~”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


    船翻了,很狼狽的底朝天,倒扣在水麵!


    岸上的火槍兵們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了,大喊道:


    “船翻了,快救人。”


    ……


    翻船不可怕,被壓在船底下才可怕。


    劉武在翻船的一瞬間,就側向跳了出去。


    很慶幸,他站在船尾部,所以避開了被砸到。


    而他親眼看到了,炮筒沉下去,恰好碰到了一個水手的腦袋。


    一股鮮血湧起,人當場就不掙紮了,四肢展開,緩慢沉入水底。


    他腦中一片空白,隻想救人。


    過了一會,救援的小船也到了。


    還有會水的步兵,也紛紛脫靴下水。


    最終救起了12人,其餘8人死亡。


    撈到了6具屍體,其餘的大概是被衝進了東海。


    李鬱聞訊趕來,也大為震驚。


    “先進金山衛城裏換身幹衣服,療傷。等打完仗了再調查。”


    他看了一眼,河裏的那艘底朝天的船,猜到了幾分。


    頭重腳輕!


    車、船,重心很關鍵。


    再延伸一下,就是底盤很關鍵!


    但願,淺水火力支援艦的思路還有救。江南河溝裏,這玩意壓製小規模敵人簡直太完美了。


    ……


    京口八旗1400人幾乎被全殲,幸存逃生者不足數十人。


    李鬱最興奮的,保住了2000匹戰馬。


    拉肚子的戰馬,也算戰馬。


    “快,不惜代價,不惜重金,給他們看病。”


    “我這就去城裏請獸醫。”


    “請什麽獸醫,去買黃連。有多少,全包了。快,快,快。”


    眾人很佩服,主公就是主公,啥都懂。


    就連獸醫,都深有研究。


    打掃戰場,然後撤入金山衛城。


    此城已經沒了百姓,所以屋子空出了許多。


    城外,喧鬧持續了一夜。


    要讓馬兒吃黃連,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兀思買的嗓子都喊啞了,指揮著亂糟糟的人對付馬。


    把黃連藏在食物裏麵,喂下去。


    這關係到他的騎兵夢想,沒有戰馬,夢裏都是噩夢。


    他一閉上眼睛,就夢到自己騎著一種兩條月退的動物在打仗。


    異端,混蛋啊。


    甭說是兩條月退的坐騎,就算是騎著騾驢那也是異端!


    當晚,李鬱顧不得歇息。


    下達了數道命令:


    “派人去通知王神仙,3天內必須收尾,不能再拖了。”


    “通知蘇十八,認領全殲京口八旗的戰績,動靜鬧騰的大一些,在蘇州府和鬆江府交界處多燒幾家士紳的房子。把京口副都統海兒哈的首級找出來,送給他。”


    “告訴黃知府,就說白蓮教蘇州分舵也起事了,事態緊急,我東山團練必須出兵剿匪,維護地方安靖。為了江南太平,罵名誹謗我來背。”


    ……


    很遺憾,戰馬報廢了600多匹。


    隻能含淚做成了熏肉!


    最終經過精心調養,可堪驅使,可重上戰場的僅有1300匹。


    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從今天起,李家軍的底氣又壯大了幾分。


    要不了多久,就能擁有一支總數1500人的騎兵。


    當然了,騎術指望不上。


    不過沒關係,慢慢來吧,總比兩條月退走著強。


    10幾個馬夫,願意效忠李鬱。


    主要是兀思買擅長說服,拿著血淋淋的馬刀,手舞足蹈的講演。


    聽不懂,不過不影響猜測。


    大約是信李鬱,吃香喝辣。不信李鬱,剁手跺腳之類的通俗易懂的話。


    這些馬夫,自然不能信任。


    不過,每人配備兩個徒弟,跟著他學,怎麽養馬。


    好好教,馬兒長膘了,就拜師傅。


    不好好教,那就別怪欺師滅祖了。


    馬兒認得伱,徒弟的一雙拳頭,可認不得你。


    養馬並不簡單!


    講究可多了,相比大清百姓的生活待遇而言,一馬至少抵10人。


    太湖邊,尋覓了一處水草豐茂。


    有河流,有山穀的地方,作為李氏馬場。


    至於說,別人怎麽看,已經不必在意了。


    在殲滅了京口八旗後,李家軍就沒有隱匿的必要了。


    正在陸續開拔,進駐各關鍵地點。


    例如胥江碼頭、東山入口、楓橋鎮,以及3條主要官道周邊。


    ……


    碼頭的苦力們,也被集中了起來,黑壓壓數千人。


    趙二虎滿臉抑製不住的興奮,走路都帶風。


    不停的念叨著,太好了太好了,我擁護主公做皇帝!


    “會長,人都齊了。”


    “我是副會長,會長是主公。不能混淆。”


    說罷,趙二虎就走到了早就準備好的木製高台上。


    “碼頭的苦力弟兄們,你們的好日子來了,苦日子要結束了。”


    數千人一陣喧囂,沒有驚喜,隻有不信。


    有靠近木台的苦力笑道:“二虎哥,俺知道你講義氣,對咱弟兄們不孬。可是,咱苦力能有啥好日子啊?”


    哈哈哈哈,一片哄笑聲。


    看的出來,這群人挺擅長苦中作樂的,即使不這樣,又能如何呢?


    趙二虎舉起雙手,示意安靜。


    “諸位弟兄,現在世道不太平了,到處都在打仗,西邊在打白蓮教,東邊在打流賊,咱蘇州府也不安穩了。”


    “靠官兵保護我們?哼,怕不是比賊還狠。”


    “我告訴你們,整個江南的官兵都已經戰死了。現在白蓮教馬上就要打進來了,以後誰拳頭硬,誰就說了算。”


    有人大喊道:“咱們怎麽辦?”


    “怎麽辦?加入咱們的軍隊吧,當兵吃糧拿餉。怕死的慫貨別進來,是爺們的就報名。”


    這一下,全場震驚。


    有人問道:“二虎哥,誰是頭兒?咱是當綠營嗎?”


    “我指揮你們,咱們自己的軍隊,誰說了都不算。”


    “一天三頓,一稀兩幹,月餉1.5兩,還發衣服。這鬼日子你們還沒過夠嗎?啊?我問你們,幹不幹?”


    ……


    沉默,就像是火山爆發前。


    突然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幹,幹,幹。”


    於是,胥江碼頭4000多苦力,當日全體轉為東山團練(附屬填線兵)。


    掛出的旗幟上,是繡的大大的“李”字。


    位於東山的“步兵士官學校”,全體緊急畢業。


    據說,軍校的速成班往往是戰鬥力是最強的。


    學時越長,畢業生越拉胯。


    肄業生,那都是神!


    沒人說得清為什麽,大約是玄學吧。


    第一屆畢業生,300名,身穿李家軍製式軍服開進了胥江碼頭。


    80多名畢業生,升格為分隊長。


    對於速成火槍兵,又稱武裝民兵(填線兵),編製是如下區分的:


    分隊(50人),大隊(500人),總隊(5000人)。


    軍製簡單明了,李鬱花了5秒鍾思考,5秒鍾製定的。


    即日起,在園區內進行訓練,第一天隊列,第二天裝填動作,第三天聽命令前進、裝填。第四天射擊。


    第五天,畢業!


    分隊長們,人人凶神惡劣,吼聲如雷。


    腰跨指揮劍,手握短棍。


    ……


    跌打損傷大夫很忙。


    一天下來,就有200多人被打的頭破血流。


    至於淤青、淤血之人就數不清了。


    分隊長們的短棍,揮舞的如同風車。


    隊列脫節,打!


    走路順拐,打!


    站不直,打!


    火槍落地,打!


    裝填動作哆嗦,打!


    背不出裝填步驟,打!


    若不是趙二虎威望足夠,現場鎮場子。


    再加上那夥食確實高標準,大桶的白米飯,大桶的豬肉燉菜,泛著油花的炒菜~


    怕是苦力們先要造了李鬱的反。


    數千人被打的滿腔怒火,泥人也有三分血性,何況是活人呢。


    當然了,園區裏那幾百號威武的李家軍不是吃素的。


    他們扛著上了刺刀的火槍,每天巡邏走5圈,震懾所有人。


    嶄新的青色布衣,布鞋,也讓苦力們喜出望外。


    還有皮革的武裝帶。


    實在是沒法再精簡了!


    即使是填線兵,也要備足10發彈藥吧?火折子總要有吧?


    怎麽攜行?


    所以,武裝帶就必須有。


    分隊長們牢記主公的叮囑,軍紀和體罰!


    每天吃飯前,所有人大聲朗讀軍紀,然後幹飯。


    前三天,食量驚人,苦力們肚子裏沒油水。


    三天後,米飯的消耗量肉眼可見的少了下來。


    肉食消耗量,和主食消耗量成反比。


    現代人吃飯少,是因為肚子裏有油水、有糖分。


    而大清朝極度缺乏營養的百姓們,一頓幹1斤米很輕鬆!


    ……


    整個蘇州府,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


    城西的武裝民兵訓練,槍聲連綿不絕。


    出了西城門,就能隱約聽到。


    緊接著,又傳來了京口八旗在金山衛全軍覆沒的消息。


    所有人心裏都在想一個問題,但是不敢說出口。


    那就是,李大官人是不是天字第一號反賊?


    然而,各種混亂的消息也是一條接著一條。


    比如自稱甘肅刀客的蘇十八,正式插旗了,宣布是他率領部眾全殲了京口八旗。


    還囂張的給官府送去了一封信,


    拿1000兩銀子,可以贖回京口副都統海兒哈的首級。


    可先驗貨,後交割。


    江蘇布政使朱珪找上了蘇州知府黃文運,第一句話就是:


    “江南烽火連天,李鬱那小兔崽子在城外公然募兵。你黃某人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這蘇州還是不是大清的天下?”


    黃文運一頭冷汗,隨即解釋道:


    “朱大人放心,本官也是兩榜進士出身,深受皇恩。亂臣賊子的事,本官萬萬不敢做,想都不敢想。”


    朱珪表情冷峻,盯著他一言不發。


    黃文運又連忙說道:


    “本官可能也看走眼了。”


    “何意?”


    “本官一直看好李鬱,會辦事有門路,簡直比紹興師爺都靈活。本以為他隻是求財,現在看來,他所圖甚大。”


    “哼,他想學那擁兵自重的節度使,表麵恭順,實則不臣。可我大清皇上,不是李唐無知小兒。”


    ……


    半個時辰後,朱珪悄然離去。


    竟是去了滿城,關鍵時候,還是國族靠得住。


    一聽有人在募兵,這還得了。


    副都統富察.葉爾燦當即下令聚兵,配合地方官府的抓捕行動。


    不過,此前黃文運建議在府城內動手。


    明日,有一場酒宴。


    黃文運40歲生日,請帖半個月前就撒出去了。


    蘇州府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參加,李鬱自然不會例外。


    朱珪又坐著轎子,去了城守營駐地。


    他的表情有些緊張,擔心城守營有變。


    城守營被李鬱滲透,是大概率的事。


    隻不過,滲透到了哪一步就不為人知了。


    他無比慶幸,提前將原主官胡之晃給升官,扔到了鬆江府。


    新上任的遊擊將軍王連,忠誠不需懷疑。


    曾是貴州普通綠營兵,在征緬之戰中,先登奪城,被乾隆下旨連升7級。


    這屬於做夢都不敢想的提拔。


    果然,一聲戎裝的王連,恭敬的單膝跪地:


    “標下參見藩台。”


    朱珪大量了一下,堅毅、彪悍、無畏,典型的武官。


    “好,好,起來吧。”


    二人在營房巡視了一圈,到了僻靜處。


    朱珪陡然問道:


    “城守營,可信否?”


    王連很驚訝,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標下剛剛上任,了解不深。但此營軍紀嚴明,訓練勤勉,隊列整齊,屬於綠營當中的翹楚。”


    朱珪一聽,就有些冒汗,站立不穩。


    王連詫異,扶住,問道:“老大人,出了什麽事嗎?”


    朱珪低聲敘述了事情經過,以及他的懷疑。


    王連麵色凝重:


    “老大人的懷疑,不無道理。標下當盡力而為。”


    “好,你盡管幹。事成之後,本官為你請功,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老大人放心,王連這條命甘願為大清而死。”


    ……


    以防流賊進犯的借口,府城所有城門,臨時關閉了。


    原來的城門官,也被臨時調離。


    換上了滿城的旗丁,接管了所有城門。


    考慮到不能打草驚蛇,城牆上不插八旗旗幟,旗丁們亦是穿著普通綠營號服,以掩人耳目。


    士紳、百姓都感覺到了一種緊張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


    衙門的官吏,個個行色匆匆,惜字如金。


    綠呢轎子,紅纓帽,快馬信使來往穿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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