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隔了這麽多天,第一軍團卷土重來的淩厲攻擊讓江寧清軍很不適。


    太快了,太猛了,意誌太堅決了。


    林淮生一口氣集中了全部大炮,足足300門。尤其是200多杆抬槍的加入,補充了火炮的間隙。


    城牆垛口後幾乎沒有藏身之地,炮火猛烈,誰探頭誰死。


    當第一輛攻城雲梯車出現的時候,綠營兵的戰鬥意誌全線崩潰了。


    為了打造雲梯車,林淮生派人砍伐了紫金山幾百棵大樹,依據胡雪餘提供的古籍圖紙,純純的古法製作。


    足足上百人在後麵推動,直到緩緩靠近城牆。


    雲梯車上的士兵,立即砍斷固定木板的吊索,長長的木板瞬間搭上了城牆,天塹變通途!


    “山地步兵營,上。”


    擅長攀爬的雲南籍山地步兵,立馬順著雲梯車衝上城牆。


    綠營兵潰逃,控製城門,放下吊橋。


    看著緩緩打開的旱西門,林淮生手一揮,等待已久的第一軍團立即殺入。


    ……


    兩江總督府,


    一戈什哈跌跌撞撞的衝進來:“製台,旱西門被賊兵攻破了。”


    早有準備的李侍堯站起來,大喝一聲:


    “督標全部都去旱西門,堵住賊兵。”


    “傳令福長安率馬隊從定淮門殺出,繞路截殺賊兵後腰。”


    定淮門和旱西門都在江寧城的西側,之間相距6裏。


    1000八旗馬隊如果能夠及時從背後殺一波,搗毀火炮陣地和雲梯車,這仗就還有一絲希望。


    總督府一片混亂,江寧將軍崇道卻是靜靜的看著李侍堯。


    “崇大人,本督的安排不對嗎?”


    崇道搖搖頭,還是一聲不吭,默默的抓著他心愛的紫砂壺。


    半個時辰後,局勢越來越惡化。


    督標堵不住缺口,於是李侍堯把附近城牆的綠營兵也全部調了過去,甚至還把衙役、民壯也調去了。


    此時的旱西門區域,槍炮聲密集如打雷。


    第一軍團擺出了整齊的陣型,扼守在城門口還有城牆之上,槍口對準城內。


    旱西門內原先是練武校場,很空曠。


    督標已經沒了,被割麥子一般打死在校場上。


    麵對潮水一般衝擊的綠營兵,第一軍團的火槍兵們甚至把攜帶的子彈都打光了。


    幸虧有3磅霰彈炮的火力支援,才能擋住清軍的瘋狂進攻。


    清軍終於恢複了理智,扔了兵器,脫掉號服,躲進民宅。


    ……


    總督府內,眾人聽著炮聲,麵如土色。


    “製台,怎麽辦?”


    李侍堯深吸一口氣,如喪考妣的語氣說道:


    “本督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江寧城失守了,諸位各自突圍吧。”


    說罷他抓起佩劍,頭也不回的走到院子裏。親信早就準備好了戰馬,一行人倉皇的衝出了總督府。


    上行下效,士氣土崩瓦解。


    有的撒丫子就跑,有的泄憤一般找了些金銀才溜了,還有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隻有崇道異常冷靜,他輕聲說道:


    “李總督有問題。”


    周圍的人雖然聽到了,卻也無心多管閑事。城都破了,有沒有問題還重要嗎?


    “主子,我們該怎麽辦?”


    “上馬,遠遠跟著李總督。”


    “啊?您不是說他和賊兵有勾結嗎?”


    “哼,正因為有問題,所以才安全。”


    城中一片混亂。


    所有人都在特別沒頭蒼蠅一般四處逃命,毫無目的。


    ……


    李侍堯一行十幾騎,直奔太平門而去。


    “快快開門。”


    太平門守將,正藍旗佐領多隆一眼就瞅見了李侍堯,立馬吼道:


    “開門,所有人跟著我衝出去,保護製台大人。”


    城門緩緩開啟。


    這時江寧將軍崇道也到了,氣氛尷尬。眾人也管不了許多,騎著馬拚命的跑。


    “咱們去哪兒?”


    “去燕子磯,找船渡江。”


    燕子磯碼頭在江寧城東北方向,距離倒是不遠。


    李侍堯趴在馬背上,驚魂未定,暗想給軍機處幾位重臣的禮要格外厚重。為此他逃跑時特意帶上了和琳、於運和倆軍機子弟。


    突然,他的餘光瞥見了西邊煙塵滾滾。


    “騎兵。”


    眾人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是賊兵來截殺。


    沒一會,有人驚喜的喊道:


    “是福大人的軍旗。”


    福長安率領的馬隊,剛出定淮門就遭到了炮擊。


    劉武提前將“太湖幽靈號”安置在定淮門附近的三岔河入江口,借助蘆葦的掩護突然駛入外秦淮河,給福長安的馬隊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甲板上臨時加裝的短管霰彈炮,射速快,散布大,火力輸出強勁。


    1000八旗馬隊沒有攜帶火炮,最終四散而逃。


    兜了一個大圈子後,僅剩數百騎~


    ……


    一身藍色棉甲的多隆,悄悄的往後退。


    憑借著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他感覺不對勁,要出事。


    他的餘光瞥見,李侍堯的護衛和崇道的護衛都摸上了刀柄,而且在慢慢拉開距離。


    “福長安,抓住李侍堯,他是漢奸!”


    這一聲呐喊如同晴天霹靂,嚇的在場所有人都一哆嗦。


    兩邊頓時劍拔弩張,火並就在一瞬間。


    李侍堯咬牙切齒,吼道:


    “崇道,你踏馬的敢誣陷上官?本督是旗人!”


    “我呸,你是從一品,我也是從一品。你裝哪門子的上官?旗人怎麽了,旗人就不能當旗奸嗎?”崇道撕下了老好人的偽裝,句句戳進心窩,“你定然是和賊酋有勾結,今日才能逃出城。”


    “你放p。”


    兩邊的護衛拔刀相向,槍上的火繩也已經點燃。


    福長安勒馬站在一側,傻了。以他的嗅覺閱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也不知道該出手幫誰。


    兩條老狐狸都在拚命爭取他。


    崇道:“本官以江寧將軍的身份命令你,拿下李侍堯,大功一件。”


    李侍堯:“崇道才是旗奸,他屢次阻止你出城偷襲賊兵,就是最好的證明。拿下他,本督替你向皇上請功。”


    ……


    此時,突然一聲槍響。


    正藍旗佐領多隆麾下的一員鳥槍手,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意外走火的槍口正在冒出嫋嫋白煙。


    對峙已久,神經崩的快要斷裂的兩方護衛瞬間失控,槍擊刀劈。私兵,隻忠於自家主子。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決出了勝負。


    李侍堯的漢軍旗侍衛,武力值高於崇道的上三旗侍衛,成功控製了戰場。


    崇道身邊隻剩下2人,連連後退。


    他突然大吼一聲:


    “多隆佐領,還不動手!”


    局勢突變!


    多隆終於下場了,他奪過旁邊一兵丁的鳥槍,開槍打死了李侍堯最驍勇的貼身侍衛。


    大吼一聲:


    “正藍旗第3參領第2佐領,誅殺叛臣李侍堯。”


    ……


    一群早有準備的人弓箭鳥槍齊上,李侍堯的漢軍旗侍衛瞬間被殺光,他本人中箭。


    多隆抽出佩刀,獰笑著向前兩步。


    最近殺人不少,但是從一品的總督還真沒殺過,不知刀感潤不潤?


    落在旁人眼裏,此子竟頗有悍將之姿。


    原本挺清秀的一人,在江寧城期間胡吃海塞毫無節製,體重增肥了40斤,所謂的“壓力肥”。


    再加上動則殺人,滋生了一股戾氣。


    “且慢。”


    福長安舉起長槍,大喝一聲。


    他覺得自己必須出手了,今日之局麵太燒腦,但不能動用私刑。


    “將二位大人各自控製起來,等皇上聖裁。”


    身後的三百騎紛紛半拉開弓弦,威懾!


    多隆見狀,嚴肅地點點頭,果斷收刀回鞘。


    沒辦法,福長安的兵多,自己的兵少。優勢在他,不宜硬頂。


    他舉起雙手,高呼一聲:“正藍旗第3參領第2佐領,誓死效忠大清!”


    眾兵丁雖不解,但也跟著亂糟糟喊了一嗓子。


    咱旗人,最怕不合群!


    ……


    燕子磯碼頭,


    多隆心生不安,環視周圍的蘆葦蕩。他總覺得裏麵會藏著可怕的東西,準備吞噬自己。


    像自己這種小人物,在亂世求生凡事要多小心。


    “多大人,伱怎麽還不上船?”


    “我怕有伏擊。”


    聽了這話,李侍堯的臉色也微微變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賊酋會欺騙自己呢?


    燕子磯是事先約定好的地點,約定從此處渡江,賊酋水師會網開一麵。


    眾人都是人精,有些踟躕。


    福長安也心生疑慮,他麾下八旗勇士多數不擅遊泳。


    ……


    “去一艘船,掛上總督大纛,讓人穿上總督官袍探個路。”


    船離開江岸50丈,變故陡生。


    蘆葦蕩中突然駛出了一艘輕型戰船,槍炮齊鳴,從江邊一直追到了江心~


    李侍堯的臉色變幻了好幾次,忍住了罵人的衝動。此刻他堅信,李鬱和自己不是一脈的!


    而反觀多隆也如釋重負,感慨自己的雙麵人生過的太累了。


    等到了江北一定要好好放鬆一下,否則長此以往,人容易精神失常。


    “多佐領,若本官能逃過此劫,定要重重提拔你。”


    “謝崇大人。”


    眾人一合計,幹脆玩個大迂回撤退。


    先向東,然後向南,跨越皖南山區抵達朝廷的地盤後再渡江,比如說:九江!


    因為賊兵鋒如此犀利,估計皖南沿江城池都保不住。


    ……


    此時的江寧城,


    百姓大多躲在家中瑟瑟發抖。街道上奔跑的,多是潰逃的兵丁民壯還有旗人。


    那些往日威風凜凜的旗丁家眷,此刻恨不得披上漢皮。


    人人都知道,一旦落入賊手是什麽下場。


    而林淮生此時站在旱西門,一邊瞭望戰況,一邊密集下達軍令:


    “第一營,占據總督府。”


    “第二營,分散占據城中各類官庫,貼上封條。”


    “第三營和第四營,迅速控製各城門。”


    “第五營和第六營,迅速擊潰城中小股殘兵,2個時辰之內,恢複治安。”


    “第七營,控製天成元票號。”


    “輕騎兵營,配合第五六營巡邏殲敵。”


    “另外,盡快找到劉署長。”


    他想找到劉千,劉千也在忙著找他。半個時辰後,亮明身份的劉千終於在旱西門城牆露麵了。


    “恭喜劉署長立下蓋世奇功。”


    “林總指揮才是居功甚偉。”


    一番寒暄後,林淮生單刀直入,問道:


    “我的兵不多,想盡快控製江寧全城,你有人手嗎?”


    “有。”


    劉千手一招,來了一個矮個子漢子。


    “你,去聯絡城中熟悉的幫派頭目。告訴他們,配合大軍做事有賞。不老實就連根拔起。”


    “遵命。”


    ……


    江寧城中,5個主要幫派頭目在這個矮個子漢子麵前都恭敬的像孫子一樣。


    他們的任務很簡單,


    一,找出藏匿旗人、官兵的地點,告知大軍。


    二,帶路,將城中官紳一一指出。


    都是地頭蛇最熟悉的事兒,難度約等於零。


    這是一次難得的露麵機會!


    如果表現好,保不齊就能穿上白大褂,從此端上世上最香的飯碗。


    而不是做陰溝裏的老鼠,靠耍胳膊根兒賺幾兩碎銀子。


    天成元票號,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掌櫃的率領所有夥計恭敬的跪地迎接。


    林淮生和劉千同時到場,主要是這筆財富太大,不敢不避諱!


    “大人,這是賬本。”


    林淮生略過前麵那一串串名字和對應的存銀數額,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


    “壹仟貳佰伍拾伍萬柒仟玖佰兩。”


    縱然是他那一雙握刀穩穩的手,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反複看了幾遍:


    “現銀?”


    “回大人,一分一厘不敢短了。咱們可以開始清點了嗎?”


    ……


    “這裏是鄙號的地下銀庫,很抱歉,走不進去。”


    沉重的石門緩緩打開,50兩一錠的官錠直接堆到了入口處的台階處。


    除非一點點往外搬,否則永遠猜不到裏麵有多大。


    “這裏原來是池塘,很抱歉,被填平了。”


    掌櫃的用腳踢開幾層土,就露出了底下的碎銀子。


    “這裏是夾層牆壁,很抱歉,隻能砸開。”


    掌櫃的接過一把大錘,哐哐幾下,牆壁破裂出一處大洞,裏麵的金錠嘩啦啦淌了出來,一直衝到林淮生軍靴的腳麵。


    沉甸甸的衝擊感,撞的他的心髒,漏跳了兩下。


    “還有這一排屋子。”


    屋門的鎖眼都被銅汁澆鑄堵死了。僅有的一處窗戶,也被木板釘死了。


    掌櫃的掄起大錘,哐哐幾下,把門給卸下來了。


    裏麵堆積的都是銀磚,碼放的比人還高。


    掌櫃依舊很平靜,又帶著眾人走到一處院落,上百個銀冬瓜,靜靜的躺在地麵。


    “最輕的也有1000斤,倒是不擔心歹人覬覦。”


    “大致就是這樣了,請大人發落。”


    ……


    “你為何如此的鎮定?”


    “因為小的清楚這些銀子不屬於我,從6歲學徒開始,就天天搬銀子。”


    林淮生深吸了一口氣,轉頭說道:


    “劉署長,財帛動人心。你也調一些人手過來,咱們互相監視吧?”


    “行。”


    林淮生很害怕第七營的兵起了邪念。


    又調來了新補充的皖北兵半個營負責外部警衛,凡出入票號者,無論軍階高低必須經過衛兵的搜身檢查。


    他首先做出了表率,防止第七營的老兵們不服。


    如此龐大的現銀,清點搬運需要很多天。輜重營還特意製作了封閉車廂用於搬運。


    一部分會裝船走大運河運回蘇州府,一部分會留下用於即將開展的馬鞍山重工業計劃。


    快馬已經呼嘯出城,將好消息帶給主公。


    ……


    次日傍晚,李鬱得知了江寧大捷的消息。


    他隻問了信使三個問題:


    “天成元票號聽話嗎?”


    “李侍堯死了嗎?”


    “江寧城沒打爛吧?”


    兩個答案令他很滿意,除了李侍堯僥幸逃脫。


    不過沒關係,等忙完了這一陣再出手收拾他。


    戰場上沒弄死他,就用流言弄死他,派人到江北散布流言,再派人到京城去花銀子買都察院禦史的嘴。


    誅心!


    李鬱還是有些忌憚李侍堯的。因為他狠辣,做事沒顧忌,太靈活!相比而言浙江老王就不算什麽了,除了黑心,還是黑心。


    ……


    “攻城巨炮進展如何?”


    “主公請看。”


    張滿庫喜滋滋的指著不遠處的一尊令人驚歎的巨炮,炮筒裏能塞進一個小孩。


    “是用的空心冷卻法鑄造的嗎?”


    “正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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