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五喝茶的動作愣住了。


    他是真的不敢想,這小娘皮嘴一張,就敢要800兩?夠一門24磅炮的出廠價,外加一箱炮彈了!


    李鬱起身,推開上個月剛寡的小寡婦。


    “你們是黑店吧?800兩是怎麽算出來的?”


    “雨大”姑娘莞爾一笑,站起身:


    “洗頭剃頭原本1兩銀就夠了。可架不住人工貴呀,這位給你洗頭的姐姐剛從廣州府進修回來,外麵那位穿白袍的哥哥剛從揚州府進修回來。而我們姐妹倆剛從蘇州府進修回來。您也知道,蘇州府物價死貴的。”


    “還有哦,給你洗頭的這個叫花露。是用洛陽的牡丹和京師郊外的玉泉山水熬製出來的。玉泉山您聽說過吧?那可是皇家禦供。”


    “這麽大的成本,要您800兩,貴嗎?”


    ……


    見李鬱默然,脾氣更壞的“有容”姑娘又來了:


    “不付錢,您是走不出杭州城的。”


    “本姑娘為人心月匈坦蕩,這麽說吧,敢在這鬧市區開這麽大的店,要這麽黑的價,肯定是有這個底氣的。”


    “私了,公了,咱們都不怵您。”


    “本姑娘勸你識相,省的挨打,喝了老娘的洗腳水。”


    李鬱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李小五。


    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他們平等交流的~


    “有容,你過來。”


    “你叫我啥~”


    有恃無恐的“有容”姑娘往前走了兩步,被李鬱一把揪住衣襟,猛地按進了盛滿洗臉水的銅盆。


    咕嘟咕嘟,


    李鬱稍稍一鬆手,有容就尖叫道:


    “來人啦,救命。”


    隨即,又被李鬱按在銅盆裏,瘋狂掙紮。


    “雨大”姑娘也急眼了,對著樓下大吼:


    “那兩個外地佬要逃單啦,來人啦。”


    高矮胖瘦,表情乖戾,手握棍棒菜刀,咚咚咚衝上樓梯。


    “哪兒呢?”


    “這兒呢,這兒呢。”


    李小五抬腳一踹,“雨大”姑娘就從樓梯滾了下去,砸倒了幾個漢子,場麵十分狼狽。


    隨即抽出短手銃,對準亂糟糟的樓梯轟了一槍。


    巨大的槍聲,伴隨著中彈漢子的慘叫,讓所有人都清醒了。


    ……


    洗頭的小寡趕緊趴在了地上。


    年齡大、閱曆豐富就是不一樣。


    “有容”姑娘妝花了,一時間還沒摸清楚情況,嘴裏罵罵咧咧。


    於是被好脾氣的李鬱又按在了銅盆裏,淹的手腳直抽搐。


    “主公,我等救駕來遲。”


    “這間鋪子所有人全部充苦役,樓底下那個醋魚就不必了,打成癱子扔出杭州城吧。”


    “還有,誰罩的這間鋪子?找出來全部抄家充軍。”


    “遵命。”


    李鬱帶著李小五,快步離開了巷子。


    今日事,不提也罷,丟臉!


    李大帥率萬餘虎賁攻破杭州,全城官紳無不瑟瑟發抖。結果被一家黑店的娘們威脅不給錢要喝洗腳水!


    傳出去,乾隆怕不是要笑暈過去?


    “義父,杭州城要整治一下了。”


    “把周師浩找來。”


    周師浩,就是上次的信使,搶在大軍入城之前和王亶望談判達成協議的人。


    “拜見主公。”


    “杭州城的非戰事務暫時交給你了。記住,首要任務是推行征商業稅。細則,我和你講一下。”


    ……


    這件事隻是一件小插曲,知道的人不多。


    在周師浩的要求下,


    杭州各城門口,各街區貼出了告示:


    取消之前清廷征收的所有捐稅,改行新商稅。


    按照經營範圍和經營麵積,厘定固定稅額。


    例如柴米油鹽針頭線腦茶館酒樓戲園子之類的日常消費類店鋪,實行一等稅率。


    店鋪開間寬度2丈以下,每年需交稅1兩。2丈到4丈,則是2兩。4丈以上,每年征收10兩。10丈以上,需交稅100兩。


    絲綢棉布皮革之類的店鋪,實行二等稅率。


    開間5丈以下,每年需交稅10兩。開間5丈以上10丈以下,需交50兩。10丈以上,則是100兩。


    金銀玉器當鋪之類的店鋪,實行三等稅率。


    開間5丈以下,每年需交稅100兩。5丈以上,則是統一的500兩。


    ……


    以上是針對貿易型商業的。


    而對於作坊一類的生產型產業,則是另外一套征稅方式。


    根據雇工的數量,厘定固定稅額。


    一般生產作坊,10人以下規模,每年需交稅5兩。10人至100人規模,需交稅20兩。100人至500人規模,需交稅50兩。


    紡織行業,按照織機數量定,50張以下,每年需交稅20兩。50張到200張,每年交50兩。200張到1000張,每年交100兩。


    工礦行業,在一般作坊征稅基礎上翻10倍。


    另補充說明,進軍工礦行業需取得李鬱親手頒發的開采許可證!


    生產型行業稅率明顯低於貿易型行業,是因為李鬱希望有更多人投資實業。


    在18世紀製造業才是帝國強大的根本。


    ……


    特殊行業,則是特殊對待。


    例如青樓,按照檔次高低,分100兩、200兩、500兩三檔收取稅銀。


    而例如造船育馬養馬育騾等對軍事大有裨益的行業,可麵議給予最優惠稅率。李家軍還可直接按照市場價下預定單子。


    征稅細則裏沒有提及剃頭行業,因為這個行業已經不存在了。


    第二軍團的兵一夜之間將全城的剃頭佬都抓了。至於怎麽處置的,李鬱沒關心,也不會有人告訴他。


    杭州城的士紳商賈群體,終於交出了投名狀。


    一成的人選擇了第三種方案,其餘人全部選擇了第一種方案。


    沒有人選擇第二種方案,說明腦瓜子還是清醒的。


    交出一半家產然後安全離境?


    李鬱肯定會派人追上去的,否則就是把銀子送給清廷買炮彈!


    士紳們在本地盤根錯節,經營數代,編織了一張人脈網。


    一旦離開了祖地,到了外地,那就要麵臨被別人操控的網捕獵!


    人離鄉賤,可不僅僅是針對窮人。


    富人,也是一樣~


    ……


    在李鬱的授意下,麾下地盤所有州縣均派2人為代表來杭州城參觀。


    無他,就是告訴這些人自己要做什麽。


    上百號商賈士紳代表,訕訕的參觀了征稅的過程。


    周師浩告訴他們:


    “我軍隻征收正稅,不增加其他雜捐。凡是有私下索要行為的,一經查實,處罰嚴厲。”


    “大帥希望伱們都記住,他是個重視契約的人。”


    “我想你等都明白,契約這兩個字的背後深層含義。”


    眾人點頭默然,雖心存期待,但不敢輕信。總之,李鬱自從拿下江南後沒有胡亂拿士紳開刀就是了。


    當天的吹風晚宴上,


    李鬱也當著所有人的麵,強調了一件事:


    “我不會因為你們掙了大錢,而痛下殺手。但是膽敢拒絕交納稅銀的,還有私下和清廷勾結想謀反的,我都會重重的處罰。”


    一名杭州商人起身,拱手詢問道:


    “請問大人,這兩件罪名,如何判定?”


    李鬱眼睛一亮,瞅著這個貌不驚人的商人,答複道:


    “證據!而且是會公布於眾,讓諸位都看見的證據。前一樁罪是處以十倍起步的罰銀。後一樁,是主犯斬首餘者充軍抄家。”


    “謝謝大帥。如此殺人,我等心服口服。”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琢磨著對話裏的含義。在場的都是人精,無需點破。


    李鬱又端起酒杯:


    “俗話說,觀其言而察其行!我希望,在我的治下能夠出現一個穩固的,互相信任的商正同盟。”


    “諸位盡管投資絲棉織機、投資工礦、投資造船製車,把稅銀交給我,我會為你們的商業護航。”


    “幹杯!”


    ……


    吹風酒宴後,


    李鬱一口氣簽發了12張開礦許可證(期限為5年),根據開采資源的不同,分別收取了2000兩到10000兩不等的手續費。


    說實話,約等於白送。


    純屬千金買骨的行為,做給後來人看的。


    那位當眾詢問“根據什麽定罪”的商人,獲得了一張“鉛鋅礦”的開礦準許。


    而李鬱,匆匆安排了浙北人事後就離開了。


    在湖州府過小日子的劉阿坤隨即進駐杭州府,任杭嘉湖地區防禦官。


    而第2軍團,則是暫時一分為二。


    苗有林率部進攻西邊的餘杭縣。


    而鄭河安,率3個營向東南方向進攻,拿下紹興府蕭山縣。


    如此就好似螃蟹的兩個鉗子,拱衛杭州城。或者說是左右勾拳,防禦浙北清軍來犯。


    從情報來看,浙北清軍已經殘廢了。


    全殲了杭州清軍還有乍浦八旗,清廷在整個浙北的軍事存在感已經很微弱了。


    臨行前,李鬱叮囑鄭河安和苗有林兩人。


    待拿下餘杭和蕭山後,可以麾下兵力四處征伐。


    苗有林負責肅清杭州府底下的諸縣。而鄭河安則是負責蠶食紹興府,盡可能的殺傷清軍,擴張地盤。


    同時將新建造的水師三艘嵇康級平底戰船,撥給杭州城的劉阿坤節製。


    必要時,他可出動戰船支援。


    而苗、鄭二人最眼熱的第二軍團總指揮的寶座,暫時由李鬱兼任。


    一桃激勵二士,想必效果會很好。


    ……


    駐紮在桐鄉縣的苗部老弟兄,也揮淚一分為二。


    一部分進駐餘杭,成為甲士營。


    另外一部分無心打仗的就地解甲歸田。


    李鬱告訴他們,先到東山步兵士官學校進修1個月。


    之後就可以安心的在桐鄉縣,每日到新兵訓練營點卯,負責2個時辰的新兵訓練,然後快樂的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這些人當中有很多是跟著苗有林從貴州,從皖南一路拚殺出來的老弟兄。


    戰場經驗豐富,訓練民兵問題不大。


    而且這些人在體罰方麵,比東山步兵士官學校出來的那些人更加心狠手辣。


    江南募兵多是流民、破產貧民、還有各路潑皮混混。


    正經百姓,少之又少。


    所以李鬱很重視淮西兵,派了一隊人便裝進駐角斜鹽場,歸鹽場大使指揮。活動經費也追加了2000兩,用於打點人脈。


    鄭河安轉入了軍職,不便繼續從事募兵。就從他的同鄉小兄弟裏挑選了3人繼續在皖北活動。


    在清廷做出反應之前,必須盡可能的多偷采“兵員資源”。


    ……


    “前麵是何地?”


    “拱宸橋。”


    李鬱站在甲板上,望著這座三孔石拱橋。


    “杭州人說,看見拱宸橋就說明到了杭州。那咱們此刻就是離開杭州城了。”


    坐船是一艘快速帆船。


    前後各有一艘類似的船負責警戒。


    船體輕,船頭窄而翹,兩桅風帆,必要時還可以增加6人劃槳。


    適合快速機動,運輸要員。前提是在自己控製的安全區域,安全無虞。


    船艙內設施豪華。


    李鬱吃著西瓜,對著攤開的地圖沉思。


    不時抓起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馬鞍山工業園區規劃”。


    此去江寧,除了收人心之外,最大的任務就是搭建起以鋼鐵工業為主的園區。


    人,有了!


    錢,也有了!


    技術,有成熟的儲備。


    船行駛到了蘇州時去了一趟西山島。


    臨時抽調上百位工匠和學徒,作為搭建馬鞍山工業的骨幹人員,待遇升一級。


    張滿庫不顧老邁,自告奮勇想去。


    李鬱想想還是婉拒了,讓他的兒子張有後、西山鐵廠老陳去做管理。


    這一趟的行程太急,甚至過家門而不入,並不曾去關愛兩位夫人。


    不過,卻帶走了韋秀。


    理由也很正當,她一直未曾有孕。


    趁著行船枯燥多多努力。說不定換一種環境,人生就有驚喜了。


    在這個醫學草莽時代,作為一個梟雄,子嗣需要多一些,再多一些。畢竟一場感冒都能夭折。


    在抗生素發明之前,人真的很脆弱!


    ……


    船到丹陽,上岸騎馬。


    到了中午暑熱,因而在一處密林搭建帳篷避暑,待傍晚再行軍。順便提前派快馬通知林淮生和劉千。


    忠誠的江寧,終於迎來了他的主人。


    次日,李鬱一身戎裝,在大批護衛的簇擁下從定淮門進入江寧。


    “淮生,今日如何來了這麽多百姓。”


    一眼望去,無邊無際,令人心悸。


    林淮生恭敬的說道:


    “屬下令人通知全城,主公體恤百姓,準備頒布史無前例的賑濟令,所以他們都來了。”


    劉千在一旁沒有吭聲。


    他們不會說出來,通知全城時候說的是:來者有份,不來可就沒份了。


    李鬱走上城牆,俯瞰下去黑壓壓一片。


    他舉起了右手示意肅靜,過了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幸好劉千有準備,挑了一隊嗓門大的兵當擴音器,站立間隔10丈。


    主公說完一句話,他們就會按照順序大聲重複,人工擴音,立體環繞,保證最多的人能夠聽得見聽得清。


    我大清科技雖不先進,可善用無限充沛之人力!


    ……


    “江南,是江南人的江南。”


    “江寧,是江寧人的江寧。”


    “清廷沒把你們當人,我,李鬱把你們當人。”


    “從今天開始,大米,12文一斤。鹽,35文一斤。江寧百姓每戶可先拿100斤,沒錢就賒著,年底再還,不要一文錢利息。”


    大嗓門的兵丁們依次吼完這句,底下百姓終於不再麻木了。


    激動,歡呼,鼓舞,流下熱淚。許多人開始下跪,感謝這天大的恩情。


    李鬱等這一波喧囂過去了,又舉起手,示意安靜。


    “免除江寧百姓兩年的賦稅,一文錢都不用交。”


    這一句好似重磅炸彈,掉進了沼澤裏。


    雅雀無聲,所有人都傻了好一會,才爆發出了瘋狂的歡呼。


    “萬歲,萬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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