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實心彈落在了樸茨茅斯號50丈外,激起巨大的水柱。


    獅子號的艦長更為敏感,立馬吼道:


    “起錨、升帆,遠離那座炮台。”


    樸茨茅斯號,卻還在猶豫。


    艦長不知道哪根神經抽了,昂首挺月匈,手背在後麵,表情肅穆,吼道:


    “這一定是個誤會。”


    “我,思來想去,決定不開第二炮。”


    ……


    甲板上的水手們目瞪口呆,


    然而後背鞭笞留下的新老傷痕,告訴自己:違抗艦長命令的人是要被扔進大海的。


    皇家海軍的高級軍官當中,流傳著一句名言:


    “遊蕩在城鎮裏的那些渣滓,我們應該把他們培養成真正的好人,這真是太好了。”


    培養=鞭打、槍決!好人=聽話的水手!


    感謝培養,群賢畢至!


    而這名艦長望著已經起錨升帆的地獄號和獅子號,大為不滿。好在還有一艘蘇格蘭老實人號,和自己保持了一致。


    船上的水手們都擁到了側舷,瞭望大沽口炮台。


    今日天氣晴好,能見度很高。


    隻見炮台一排白煙騰起。幾十顆實心彈,呼嘯而至!多是奔著樸茨茅斯號來的。


    眾水手立馬炸了窩,有的趴下,有的跳海。


    大沽口南北炮台加上增援的紅衣大炮,足足有80幾門。轟旗艦嘛,屬於兵法當中的“擒賊先擒王!”


    而且,


    撒克遜戰艦停泊日久,留給炮台的瞄準時間十分富餘。


    幾天前,


    所有火炮就暗搓搓的瞄準了這艘樸茨茅斯號。


    ……


    接二連三,


    樸茨茅斯號被炮彈命中,主桅倒塌,甲板一片狼藉。


    至少被7顆實心彈命中了。


    葛培飛興奮的抽出腰刀,站到了炮台的高處,大吼:


    “擊沉夷艦,賞銀200兩!”


    直隸總督舒勒躲在半包圍工事內,望著那持刀怒吼的背影,欣慰道:


    “葛總兵是員勇將,傳本製台令,擊沉敵一艘艦再賞銀5百兩。”


    有豐厚賞銀的激勵,


    大沽口的炮手們更加亢奮,拿出了看家本領,連續轟擊。


    樸茨茅斯號千瘡百孔,燃起大火。


    而蘇格蘭老實人號還在忙著起錨。2000斤的鐵錨不知道被海底什麽東西卡住了,導致船無法調整身位。


    幾十名水手渾身解數,鐵錨紋絲不動,穩~


    ……


    葛培飛衝到一處火炮陣地,發號施令:


    “你們調整炮位,快轟那艘掛了帆的。”


    紅衣大炮挪動很困難。


    炮手們全員赤膊用上了木杠子,使出全身力氣才能緩慢的調整炮口方向。


    ……


    地獄號和獅子號升帆後先向東,再向北。


    此時,


    終於機動到了炮擊的最佳位置。


    水手們緊張的將船身拉橫,側舷對準大沽口炮台。


    “開炮。”


    炮手們立刻點燃引線,打響了英勇的撒克遜王國抗擊野蠻大清的第一炮。


    大沽口炮台周圍騰起了煙霧。


    2處炮位中彈,牆塌炮倒,血肉迷糊。


    清軍的炮台設計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建築不夠堅固。


    相比同時期歐洲的石磚封閉炮台,這種木磚材質半包圍敞篷工事顯得很單薄,無法保證炮手的生命安全。


    很快,


    獅子號的艦長就發覺了弱點,下令換霰彈殺傷清軍炮手。


    同時下令大膽的向陸地再抵近1裏。


    ……


    炮戰,正酣。


    樸茨茅斯號喪失了戰鬥力,由於大火的緣故,船身開始傾斜進水。


    艦長死了,被一顆炮彈砸死了。


    很難說是確實沒法救火還是水手們心中有怨恨。總之,他們陸續放棄了船隻,跳海求生。


    而蘇格蘭老實人號,名如其船。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鐵錨還是沒能拉起來,被龜速完成了調整瞄準的炮台集火轟擊。


    隔一會中一發,隔一會中一發。


    船體抖動,默默的承受著蹂躪,一直無法有效反擊。看樣子隻要不起火,船體起碼還能撐百十炮。


    以3級戰列艦的船艙結構,堅固的橡木,扛損實力還是不錯的,輕易不會沉沒。


    那艘軌跡靈活的獅子號卻給大沽口炮台造成了很大的傷亡。


    它拚著挨了2炮的代價,抵近用霰彈血洗炮台。


    北炮台,


    一半的炮位都啞了,炮手們被從天而降的霰彈打的傷亡慘重。


    南炮台,遂放棄了轟擊樸茨茅斯號和老實人號,轉而對付這艘凶狠刁鑽的夷艦。


    ……


    “製台大人,夷艦炮火猛烈,你快走。”


    舒勒沒有客氣,立馬在戈什哈的簇擁下,離開了炮台。


    而葛培飛則是甩掉暖帽。


    把大辮子一甩,扒掉官袍,露出那傷痕累累的上身,揮舞著佩刀衝到炮位上。


    “閃開,本官親自點炮。”


    這種雖不科學但頗具戰場激勵效果的行為,倒是穩住了軍心。用時髦的話講:他不是個合格的dps,卻是個合格的法師。


    小半個時辰的炮戰,雙方損傷都很大。


    姍姍來遲的大沽協水師,終於抵達戰場。烏泱泱的一大片從南麵上來了。


    站在船首的大沽協副將赤膊短打,一聲立下,縱火船先行。


    縱火——從赤壁之戰,一直持續到明清時期依舊是水師的主要作戰方式。


    根本原因是,火炮威力太小。


    ……


    群狼環伺,老虎也要暫時躲避。


    獅子號選擇了遠離,拉開距離解決這些小船。


    地獄號本想救援落海的友軍,卻不小心挨了一炮,甲板傷亡6名水手,於是也悻悻東撤。


    縱火船,對於使用有苛刻的要求。


    距離、風向、密度都有嚴格要求,否則就隻能燃燒自己,沉入水底。


    失去了目標的縱火船,隻能把怒火發泄在蘇格蘭老實人號。


    “不,不,上帝啊。”


    在水手的尖叫聲中,陸續被3艘縱火船撞上。


    火勢逐漸蔓延到了風帆,以及艙內。水手們絕望的跳水求生,好似下餃子。


    大沽協水師終於找到了自信,用船體瘋狂的碾壓這些倒黴鬼,同時用弓箭,標槍虐殺水中撲騰的撒克遜人。


    副將哈哈大笑,感覺夷艦也不過如此。


    ……


    不過,快樂總是短暫的。


    獅子號和地獄號,卷土重來。


    在外側好似剝洋蔥,炮擊大沽口水師戰船。僅僅小半個時辰,大沽口水師就損失了半數船隻。


    火藥的差距太大,戰艦的差距也很大。


    獅子號艦長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他深吸一口氣,冷靜的詢問道:


    “上尉,我們的火藥儲備還有多少?”


    “1000到1500磅。”


    “食物和淡水呢?”


    “夠吃5到7天。”


    艦長閉著眼睛,琢磨了片刻:


    “撤出戰場,回加爾各答。”


    打出旗語後,地獄號也追隨了這個明智的決定。


    很顯然,這次出使任務遭遇了巨大的失敗,12艘船隻回去了2艘船,使團全軍覆沒。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把消息傳回本土~


    ……


    駛出渤海灣後,


    兩名艦長匆匆碰頭,決定以獅子號艦長為指揮官,因為他曾經的海軍軍階更高。


    同時,在山東沿海登陸補給。


    假如地方官府已有準備,就武力搶劫。假如還不知情,就以銀子購買。


    不是撒克遜人講人道,而是盡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保存艦上人手。


    他們的運氣不錯,


    登州府榮成縣渾然不知京城的變故,當地士紳百姓以略高於市場價的價碼賣給了他們2000斤各類食物。


    包括但不僅限於注水豬、灌沙雞鴨,都是活的!


    4天後,


    直隸總督得知,勃然大怒。


    以通夷罪斬士紳3人,百姓25人,知縣和縣丞被流放寧古塔,以儆效尤。


    ……


    東華門,


    風塵仆仆的嘉親王,永琰扔掉馬鞭,一路狂奔。侍衛、太監們連忙跟在後麵奔跑。


    養心殿前,


    永琰一個滑跪,哽咽道:


    “皇阿瑪~”


    總管太監秦駟連忙跑出來,攙扶他:


    “嘉親王請起。皇上還在歇息,等會召見。”


    “皇阿瑪怎麽樣了?”


    “哎,傷了心神。還在休養。”


    秦駟表現的很憂慮,這讓永琰心裏一咯噔。


    他咒罵道:


    “這幫夷人都該殺。”


    “誰說不是呢。海外都是騙子、渣滓、盜賊。咱大清就不該對外通商。”


    一盞茶的工夫後,


    永琰望著平躺在榻上、微閉雙眼的乾隆,居然哽咽的泣不成聲。跪行到榻邊,抓著乾隆的手大哭不止。


    ……


    過了好一會,乾隆才睜開眼睛:


    “一路奔波,辛苦了吧。”


    秦駟連忙插話:


    “嘉親王一路換馬,腿都摩出血了。”


    “永琰你先下去,找個太醫包紮一下。”


    “是。”


    半晌,乾隆才欣慰的說了一句:


    “永琰這孩子心眼實在。對了,阿桂呢?”


    “奴才路過軍機處的時候,打探了一下,阿相還沒到,可能還需6天。”


    乾隆微微皺眉:


    “為何這麽晚?從武昌回京是比淮安遠,可也不至於多出6天吧。”


    “奴才聽和大人說,阿相先去了安慶,所以就耽誤了。”


    “他去安慶做什麽?”


    “許是軍機大事吧,奴才也不好多問。”


    ……


    乾隆默然,突然又問道


    “把奏折都拿過來。”


    “嗻。”


    對於最近發生的大事,京官們各種意見都有。


    有激進的,提議和外夷斷絕一切來往,驅逐境內一切夷人包括傳教士。


    有理性的,建議對夷人略施小懲,保留廣州一口通商,畢竟那幾百萬兩關稅是實打實的。


    乾隆逐個看過去,


    突然看到了一份奏折寫著:


    ~臣認為,夷人並不可懼,可懼的是內外勾結,惡意誹謗我聖朝形象。


    攥著這份奏折,乾隆的臉色來回變幻。


    這些話說到了他的心裏!


    一時間,莫名的邪火充斥著他的內心。


    “朕,才是千古一帝。區區宵小,就想抹黑朕的王朝,那是做夢。”


    ……


    正當他自言自語時,


    殿外突然一聲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然後就是幾聲尖叫。


    總管太監秦駟尷尬的溜進來,撲通下跪打起了自己的耳光:


    “主子,奴才該死。”


    “起來說話。”


    秦駟不敢起身,磕頭道:


    “外麵一個擦柱子的小太監,腳下不慎滑倒,人,人沒氣了。都怪奴才平時教育不嚴。”


    乾隆罕見的沒有發怒,而是疑惑起身:


    “朕去瞧瞧。”


    他走到殿外,望著躺在地上那個臉龐年輕、已無呼吸的小太監,詢問道:


    “此人平時可有惡疾?”


    “並無!”


    “就摔了一跤,人就沒了?”


    “回皇上,是的。”


    “嗯,朕明白了。將他好生安葬吧,莫要虧待了身後事,若有家眷也當撫恤一二。”


    “嗻。”


    一群太監連忙扛著屍體溜走了。


    留下了秦駟,一頭霧水就是想不通這裏麵的門道。但是他本能覺得,皇上突然如此寬仁,其中定有隱情。


    ……


    養心殿外的內侍墜亡事件好似一劑強心針,打入了乾隆的體內。


    次日,


    早朝突然恢複!


    天色蒙蒙亮時,四品以上京官魚貫步入太和殿。


    於敏中的精神不錯。


    這段時間,是他難得的休養時光。


    每天不用摸黑起床,然後叭叭的趕到紫禁城,再走路走到太和殿。而且一年到頭,幾乎都是如此。


    遲到的後果很嚴重。


    乾隆這個主子可謂刻薄寡恩,遲到2次基本就要迎接雷霆君恩了。


    他心裏默念:


    “要是皇上多躺幾天就好了,這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感覺可真好啊。”


    太和殿內,


    眾大臣望著精神抖擻的老皇帝坐上龍椅。頓時心情振奮,山呼萬歲。


    乾隆也感覺到了與往日不同的愛戴,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的第一句話就是:


    “朕,決定再啟選秀。內務府和禮部一起操持吧。”


    ……


    殿內安靜了好一會,和珅連忙出列:


    “皇上龍精虎猛,乃是我大清之福。”


    眾人連忙跟上,馬p不絕於耳。


    然而,


    有心人發現皇上今日似乎與往日大不同。


    很快,眾人就明白到底哪兒不同了。


    老爺子怎麽會讓這麽大的事,輕鬆的揭過去呢?


    “這段時間京城被攪的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爾等屍位素餐,就是這麽為君分憂的嗎?”


    乾隆的厲聲,在殿內回蕩。


    接下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嚴重。


    “一群蠻夷海盜,假扮使節來我大清招搖撞騙。事情敗露,居然還武力對抗,殺死官兵一百餘人。你們不覺得荒唐嗎?”


    大臣瑟瑟發抖。


    和珅閉著眼睛,心中感歎,我就知道皇上不會輕易把這一頁揭過去。


    今天不掉幾顆人頭,早朝結束不了。


    ……


    果然,


    乾隆從龍椅站起身,把一本冊子扔到大殿內。


    啪~


    “瞧瞧吧,這是從驛館裏搜出來的冊子。蠻夷把如何欺騙朕,都踏馬的編寫成書了!朕看過了,裏麵一套一套,對我大清國情了如指掌。到底是誰?在勾結海外夷國做出這等大逆不道、駭人聽聞之事?”


    “前有賽裏斯,後有36國。歐洲蠻夷勾結南洋漢民,拿走了朕大把大把的銀子,還要笑話朕是個傻子!”


    “你們說,南洋眾刁徒會如何談論朕?將來的史書會怎麽評價朕?還有野史,該死的野史!”


    “如此荒誕不經的騙局,朝廷袞袞諸公,真的就沒有一個明眼人能看破嗎?你們到底是不知情?還是知情不報,就想看朕的笑話?”


    “拜你們這群豬狗所賜,朕活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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