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這是王進的感歎。


    腳蹬三輪車一路顛簸,晃蕩的車架讓王進以為這車隨時要散架,因此心理也做好了背三輪車會診所的打算。


    “哐啷!”一聲,車子停下了。


    “小夥子,下來搭把手,幫忙抬車。”


    王進心裏直罵娘……


    一路無話,王進和那鬥笠老頭兒一人在前,一人在後推車,一人在前麵坐著把著方向,當然,推車的自然是王進。


    王進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經由唐瑾介紹來投奔的人竟然叫自己推車,就算不給自己麵子,也得給唐瑾麵子啊!


    “小夥子哎,加把勁兒嘿!年輕人哎,有活力嘿!加把勁兒哎,有活力嘿!”


    喲嗬!還喊上號子了!


    王進一聽,臉上幾道黑線流了下來,欲哭無淚啊!


    地處偏僻,鄉間小道,雖然是天子腳下,但是那柏油馬路還沒有修到這裏,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官們不要他們的孩子了。總之,王進一路推著這輛破得快要散架的腳蹬三輪車到了傳說中的徐氏婦科診所。


    說起來,這診所並不偏遠,還在這五環之內,隻能說是地段不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土匪都不稀罕到這來打劫。


    王進氣喘籲籲打量著四周,額頭的汗水刷刷地往下流,心裏還捉摸——這破車怎麽這麽重啊!


    車子停下了,鬥笠老頭兒從車子下來,嘴裏好像嘟囔著什麽,王進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傻玩意兒,讓推就推,也不看那手閘還別著呢……


    王進隻把這老頭子當成了神經病,沒有搭理他。


    “跟我進來吧,這車是借的張二嬸子的,一會兒她就會拿走的。”鬥笠老人邊說變開了診所的大門,“這是老輩兒人的房子,雖然舊了點兒,但是地段兒好,風水不賴。”


    王進跟著進了門,發現這是一處四合院,雖然隻是一進式四合院,但是麵積也還是不小。


    “前院兒是診所,就一間房子,有前門和後門兩個門,後門可以直接到後院。”王進跟著鬥笠老頭兒來到了後院,“這是廚房,以後你就在這裏給我做飯……怎麽?不願意?那不送了,請……”


    “願意願意!我做飯好吃著呢!”


    “嗯,那就好。我口味兒淡,不要擱太多鹽。”老頭兒仍然邊走邊絮叨,“這是洗衣服的棒槌,沒有洗衣機,我的長衫要用手洗。”


    “這裏是……”


    “那裏是……”


    “還有就是……”


    一路聽下來,王進的腦袋整整大了一圈,合著忙活了半天就是給人當傭人來了。


    “哎,那我住哪兒啊?”王進忍不住問了一句。難不成自己還真的要露宿街頭不成。


    “我不叫‘哎’,叫我徐神醫就成。”


    哇靠!這廝好不要臉!王進心裏罵道,嘴上可不敢罵。廢話!自己還要住在這裏呢。


    “啊,徐神醫,那我住哪裏啊?”


    “就那兒吧。”徐老頭兒隨手一指。


    “住那裏?”王進驚爆了眼球,“可……可那裏挨著廁所啊!”


    “怎麽?那你想住哪兒?”徐老頭兒自始至終低著頭,鬥笠的帽簷兒壓著,無法看清他的麵龐。


    “我看……那間房就挺好的,我看要不……”王進指著堂屋東邊的一間寬敞明亮,安著玻璃的房間說道。


    “哼!想都別想!那是給我乖孫女兒留的。你要是不住就拉倒,我這兒不缺你一個人。”徐老頭兒嘴裏叨念著什麽,拂袖而去,“那個唐瑾,淨給我找麻煩,現在又塞給我一個傻小子……”


    於是……王進就在這裏住下了。


    就在這個婦科診所裏住下來了,就住在西南角的廁所旁的一個小房子裏,乍看上去就像火車站廁所旁的收費站。


    徐老頭兒,徐濟道,北京人是也。唐瑾並沒有跟王進多說什麽,隻說是王進父親生前的一個好友,也是一個手段高明的醫生,特別是用毒,更是神乎其神,在江湖上創下了赫赫威名,但是由於其人性格古怪,生性孤僻,因此外人對他不了解,隻是忌諱他“毒王”的稱號而敬而遠之。


    唐瑾告訴王進的就這麽多,讓王進到了北京來投奔他,也是因為其常年在北京居住,對北京城中的情況也比其他人看的更加清楚。


    王進身上什麽東西都沒有,一身粗布衣服和一雙老北京布鞋再加上這一身一百多斤的肉和骨頭就是全部的行頭了。


    走到那小房子裏,嘿,竟然還有一張床,看來這老頭兒也沒有那麽不靠譜兒。王進喜滋滋地舒展身體,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哢嚓!咚!”


    “徐老頭兒!我跟你沒完!!!”


    一聲怒吼震的小房子晃了三晃……


    “嘿嘿,臭小子……”


    前院的診所一天都會開門,來看病的大多都是附近村子的人,這天由於去接王進,所以直到下午才把那張“徐神醫有事外出”的牌子摘了下來,牌子摘了沒多久,就有人來看病了。


    “徐神醫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啊!”王進正蹲在診所裏拿著掃帚掃地,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殺豬似的交換,聽得王進心裏大驚——這是哪家的婆娘!!


    踏階而上,一張臃腫而不失肥胖,油膩而不失惡心的大肥臉出現在王進的視野內,王進頓時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要重新搭建了。


    “哎?你……你是誰啊?徐神……神醫呢?”大概是由於剛才的奔跑,胖女人氣喘籲籲,碩大的胸脯子讓王進感到一陣……反胃。


    眼前這個女人屬於典型的五短身材,手短腳短還沒有脖子,那雙下巴雙的……嘖嘖,王進唯恐被她用那雙下巴給夾死。


    “您先請坐,我去後院兒叫他。”


    “好好好!你快去!快去!”胖女人一屁股坐了下來,古樸的太師椅被壓得咯吱咯吱的交換,看得王進心疼不已,這可是清朝的梨花木啊!


    不忍再看下去,王進轉身準備去後院的時候,徐老頭兒已經走了過來。


    仍然是那一定鬥笠和一身灰色長衫,再加一雙厚底兒的黑色老北京布鞋,這就是徐老頭兒的一身行頭了。


    “喲,是趙姐啊!可有些日子沒見了吧?”徐老頭兒走了過去,聽聲音,鬥笠下的那張臉應該是笑著的。


    聽到這一聲趙姐,王進心裏突然搞到一陣惡寒。這個胖女人頂多也就四十歲,徐老頭兒六十多歲的人都快給人當爹了。這得占人多大便宜啊!


    “徐神醫喲,你快給我看看吧,再這樣下去,我可真的就出不了門了!”那胖女人看到徐老頭兒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地站起身上前迎接,屁股底下的椅子一陣不舒服的呻吟,那一刻,王進明顯看到了徐老頭兒的身子一抖。


    “趙姐快坐,快坐!”徐老頭兒示意她坐下來,回頭對王進說道,“看茶!”


    “咯吱咯吱。”一屁股坐下,椅子又是一陣痛苦的呻吟,王進看到徐老頭兒身子又是一個激靈。


    “趙姐,哪裏不舒服啊?下次如果身體有什麽不適的話,你差狗蛋跑一趟,我就過去了,你就不要親自過來了嘛。”


    “哎,那怎麽行,徐神醫每天還要給許多人看病救難,我怎麽能為了自己而讓別人不便呢?”


    喲嗬,這女人還挺明白事理。


    “嗬嗬,趙姐說的是啊,那這次你感覺身體哪裏不舒服啊?我看您麵色紅潤有光澤,皮膚細膩極致,不像是患了病症啊?”


    徐老頭兒這一番話說出口,正在倒茶的王進手一抖,茶水倒偏了,濺出來一片水漬。


    “哪有啊?徐神醫你不知道,我最近可是得了大病了啊!”


    “哦?是嗎?來,我先給您把把脈?”


    徐濟道的診所並不是現代的醫院一樣有病床有吊瓶什麽的,就像老時候的藥方一樣,後麵是一排藥櫃,櫃子上麵密密麻麻地貼著各種藥的名稱,而藥櫃前麵就是一張桌子,那是給病人診斷把脈的桌子,現在徐濟道和那胖女人就分坐那桌子兩旁。


    “脈象平穩有力,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啊?”徐濟道收回手,看著胖女人,“不知道趙姐說的那大病是什麽病症呢?”


    王進端著茶走了過來,看著那胖女人和胳膊一樣粗的手腕,真心懷疑徐濟道是否能把到這女人的脈象。


    “徐神醫,你是不知道喲。難道你沒看見我臉上多長了一個痘痘嗎?我是真擔心儂,會不會是我的青春期到了啊?”


    王進端著茶杯的手一晃,險些將茶水打翻,他是真心被這個胖女人的話給雷到了。


    你青春期?你更年期還差不多!


    “王進,怎麽這麽不小心!下去吧!”王進感到那鬥笠之下,一雙眼睛正狠狠地瞪著自己。


    “是。”


    “趙姐啊,你想多了啊,你這可不是什麽病症啊,你的肌膚嫩滑如水,細膩紅潤,不會有肌膚問題的,是不是最近又什麽操心的事啊?看你的脈象,怕是有些火氣啊。”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胖女人身體一震,地下的椅子也隨之一震,徐濟道也隨之……


    “是啊,這幾天我一直在糾結用哪種護膚品比較好,我覺得索夫尼的保水比較好,但是又覺得雅詩蘭黛的修複比較好,為這事,我可是愁死了呢。徐神醫,你覺得人家該用哪種比較好呢?”


    這胖女人竟然開始發嗲,著實惡心到了王進的十二指腸。


    “趙姐,我這裏新進了一批化妝品,既能鎖水又有比較好的肌膚修複效果,不知道你想不想要呢?”


    “真的?太好了,我太需要了!”胖女人屁股底下的椅子又不安分的叫了起來……


    終於,胖女人拎著大包小包走了。


    “木……啊!!!”臨出門,給了徐濟道一個狠狠的飛吻,徐濟道負手而立,垂下來的鬥笠依然遮蓋著雙眼……


    王進驚得目瞪口呆,“難道你……你是……醫藥代表?”


    夕陽下,那個戴著鬥笠沉默的男人,背對著王進,背影蕭索而偉岸,神秘而充滿神韻,低沉的聲音充滿了磁性,“年輕人,你錯了,這叫……捆綁銷售。”


    王進瞬間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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