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很快就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行人走過,留下縱橫交錯的腳印,車輛駛過,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車印,而這車印的槽子裏很快就化成了水,腳踩上去就會濺到褲腿上不少的水漬,令人苦惱不已。


    既然人家說了測字或相麵,張清雅想了想,“那就測字吧。”


    “姑娘請寫字。”


    那老道士拿出一個寫字板,遞給她一支油筆。


    張清雅看了看她手中的筆和紙,臉上帶著怪怪的表情,那老道士笑著說道,“沒辦法,這地上都是瓷磚,咱也寫不成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清雅尷尬地笑了笑。


    “不礙事。”


    張清雅想了想,在紙上寫了“進”字,然後遞了過去。


    道士接過寫字板看了看,說道,“雖然姑娘寫了一個‘進’,但隻怕是進的去,出不來喲。”


    說完這番話又看向了張清雅,“而且,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姑娘現在隻怕是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吧?”


    “進去又怎麽樣?不進去,又會怎麽樣?”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了,張清雅也不在乎了,反正轉身之後誰都不認識誰。


    道士微微一笑,“敢問姑娘寫的是一個什麽字?”


    張清雅一愣,“是一個‘進’字啊,你這是什麽意思?”


    “若是進去呢?”說著話,道士拿筆在走之旁上的“井”字中間加了一點,“姑娘,你看這一個‘井’是由什麽組成?口乃心之門戶,這一個口就是他的心,而他的心從你給的這個字來看,已經是密密麻麻亂成一團了,若是再加一個東西進去,隻怕……你進的去,他也走不動了。”


    “與其占有,不如放手,就算是進得去,隻怕也是拖累。”


    說完,道士看著張清雅,不再說話。


    似乎是降溫了,不然怎麽會這麽冷?一定是很冷很冷的,不然自己的心怎麽這麽涼。


    “難道我就真的進不去了嗎?”


    “他是你喜歡的人吧?”


    張清雅點了點頭,“大師,你能幫幫我嗎?”話剛說出口,張清雅突然意識到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會相信有算命一說,而且深信不疑,無論別人說什麽都不相信,那是因為絕望已經在向他們靠近了,那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真的是一根沒用的稻草,他們也願意去抓一抓,試一試。


    “姑娘?”


    等張清雅緩過神來發現這個道士還在看著她,穩了穩心神,問道,“大師,那您認為我進的去嗎?”


    “當然能。”道士說這話的時候,氣定神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真的!?”


    “不過……”


    “不過?不過怎麽了……哦,大師我明白,您說多少錢都可以,沒關係的,我都能……”


    “不,不是錢的問題。”


    “那您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你遲早會進他的心裏,不過……不是現在,而且還要等很久。”


    等?張清雅一愣,“等多久?”


    “這就是你們二人的緣分了。緣分近了,就到了,緣分不到,這口井永遠不能進去。”


    道士指著寫字板上的那個“井”說道。


    “那我現在呢?”


    “放手。”道士很幹脆地將那個字擦了去,“抓的越緊就會越適得其反,放手,等。當然,隻要你肯等。”


    聽到這番話,張清雅心裏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雖然談不上什麽豁然開朗,但卻是不像以前那麽鬱悶了。


    “謝謝大師指點。”說完,張清雅起身去拿錢包,不過卻發現錢包不見了,她才想起來原來是出門的時候忘了帶了,“大師,不好意……”


    張清雅剛要說話,卻被那道士伸手止住了,“姑娘,貧道與你有緣,這錢乃身外之物,日後若是有緣,自會相見,今日就告辭了。”


    辭別道士,張清雅心裏輕鬆了不少,連褲腿被濺上了水漬都沒有在意。


    看到張清雅走了,那個道士也收拾好了那兩個小馬紮,準備走。


    “大師,您給我看看,我什麽時候發財啊?”幾個形容猥瑣的年輕人跟了過來,為首的一個小青年駝著背,雙手插在袖子裏,戴著一個綠色的大軍帽,兩邊的護臉幫子耷拉著,一搖一晃地走了過來。


    “滾蛋,老子不算了!”


    如果張清雅在這裏,她一定很疑惑,這個聲音怎麽那麽像……王進啊?沒錯,這個老道士就是王進扮成的,沒辦法,對付敵人還成,可是這對付女人,就不成了,這不,就扮成了算卦的給張清雅算命來了。


    那幾個年輕人看到一個走江湖算命的老頭子竟然敢這麽說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哎呀,老頭子,活的不耐煩是了吧?”駝背小青年眼珠子一蹬,向後一招呼,“來啊,哥兒幾個,給這位老爺子鬆鬆骨頭。”


    王進一看,形勢不對,回頭就跑。


    那小駝背一看,“老王八跑的挺快啊!給我追!”一聲令下,四五個人追了上去。


    王進就在前麵跑,小駝背就在後麵追,看著看著,那小駝背心裏就樂了,“這老頭兒是個二百五,哪兒地方越窄,他就往哪兒跑,這不是朝那死胡同跑嘛!”


    傻嗎?王進不傻,他想動手,可是總不能在這裏動手吧,別的不怕,影響形象啊!


    他還真有這心情。


    天上下著大雪,地上滿是泥水,所以街上人很少,王進撒丫子跑,身上卻是沒有沾染上半點兒泥點兒或者髒水,而身後的幾個人身上早就是泥巴髒水弄一身了。


    死胡同,果然是死胡同。


    得,總算到了。


    “跑啊,啊,你倒是……倒是跑啊!老王八羔子!”小駝背帶頭罵了一句,“今兒爺爺不把你骨頭拆了,我就是你孫子!”


    我孫子可不長你這揍b樣兒。王進心裏暗想道。


    “怎麽,怕了?晚了!”小駝背領頭走了過來,順便彎腰在地上的爛泥坑裏撿起了一塊兒板磚兒,上麵還滴滴答答的流著水,走到王進跟前,一板磚就朝著王進腦袋上拍了過去。


    “嘩啦!”板磚碎了,地上稀稀拉拉的全都是粉末,還有一隻攤鮮血,這血哪兒來的?正從小駝背的腦袋上往下邊兒流呢。


    “大哥!”


    “翔子!”


    看到自己人流血了,後麵的幾個人不淡定了,都衝了過來,一個個指著王進,欲罵卻又說不出話來,因為王進正站在那兒看著這幾個人笑呢,誰也沒整明白,那磚頭怎麽就拍在小駝背自己腦門上了呢。


    祥子?還他媽駱駝呢!王進看了看這個駝背小青年,心裏冷笑,真以為自己是個駝背就是個人物了。


    “別動!都別動!”小駝背顧不得腦門子上還流著血,張開雙臂將眾人攔在了身後。


    王進還是笑眯眯地看著他,還在那兒扮老,“小夥子,和諧社會打架不好啊,那就不和諧了。”


    “我和諧你媽逼!”


    一個染著黃毛的人從旁邊衝了過來,王進皺了皺眉,這個人帶著一股子煞氣,怕是動過刀子見過血的人。


    果不其然,小黃毛腰裏別著一把一尺來長的刀子,王進都整不明白這小子是怎麽把這麽長的刀子塞到褲子裏的。


    明晃晃的刀子從頭頂劈下來,隻聽見咣當一聲,半截刀片已經落在了地上,濺起的水花落在了那小黃毛帶著金鏈子的皮靴上,王進身上則是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傻了。


    不能不傻,那麽長的刀……一尺來長的西瓜刀啊!劈誰腦袋上都受不了啊!可是看眼前這個老頭子倒是什麽事情都沒有,難不成……這真的是一個老神仙!


    小黃毛臉上的煞氣頓時消失的無影蹤,臉拉的老長,像是一個爛茄子,“神……神仙,老神仙……”小黃毛哆哆嗦嗦地說了一聲,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手裏拿著那西瓜刀的刀把退到了自己的陣營之中。


    五六個青年在這麽一個老頭子麵前像是待宰的羔羊麵對一個拿著血腥狂刀的屠夫,誰也不知道事情怎麽一下子就成了這個樣子。


    先前小駝背那一板磚兒尚且給了眾人一些餘地,也許這個老家夥練過鐵頭功也說不定,身上有功夫,可是後來小黃毛的那一刀卻是讓眾人心裏最後一絲餘地都沒了,還沒有聽說過鐵頭功能夠讓刀片亂砍的。


    “怎麽了幾位,要不要再來幾刀,過過癮?”王進笑眯眯地看著這幾個人。


    眾人一聽,拉倒拉倒,我才不傻……嗯?不對啊!


    這幾個人一聽這話,聲音怎麽聽著這麽年輕啊,不像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說的啊。


    看的了他們眼中的疑惑,王進慢慢彎腰將地上的那斷掉的半截刀片拿在了手裏,“無量壽佛。”


    手中暗運真氣,明晃晃的刀片隨即化作粉末,端到麵前,一口氣將那粉末吹散到了空氣中。


    “諸位,可否借過一下?”


    “大……大……大大……大神仙請。”幾個人唯恐自己讓路讓晚了,不顧腳下的雪水,直接蹦到了兩側,濺起的雪水有的落到了鞋子裏也不覺有多寒冷。


    “多謝。”


    “大師客氣……”


    “就你話多!”小黃毛剛說了一句話就被小駝背罵了回去。


    王進頭也不回地出了胡同,轉過彎,容貌立刻恢複了原樣,後又走到了另外一個胡同裏。


    胡同盡頭是堆放垃圾的地方,掀開一個垃圾桶,王進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丟了進去,“給你的衣服,以後不許再騙人了!聽見沒有?!”


    裏麵傳來支支吾吾的聲音,那是一個街頭行騙的騙子,為了演這一出戲,王進不得不見義勇為了一次,畢竟這也是為和諧社會做貢獻嘛。


    出了胡同,王進神清氣爽,果然自己猜的沒錯,指望徐濟道那老頭子才是最大的失誤呢,這樣一想,不禁又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興奮起來,像我這般的好青年上哪兒找去。


    那是誰?遠處的胡同口出來一個人,就是剛才和那幾個混子逗樂的胡同。


    是他!


    一股寒意立刻從腳底升到了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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