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邳城,城中金佛寺。


    咣當一聲關門的聲音,把福生和尚關在門外麵。


    福生和尚看著棗紅色的大門,上麵鑲著金釘。他抬起了的手,想要拍一拍大門,卻又放下了。


    他能說什麽呢?


    說什麽都是自取其辱。


    被從小長大的寺廟趕出門,他心中的感受,就像是喪家之犬。


    在大門口駐足良久,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後歎了一口氣,兩眼淚汪汪的,背著包裹,穿著舊僧衣,他轉身離開了金佛寺的門口。


    離開了這個他待了三十多年的寺廟。


    回想起這幾年的經曆,他覺得有點奇幻。


    金佛寺的勢力主要在雍州、冀州、兗州,像徐州這樣的地方,隻是有一間不大大小的寺廟,化緣也比較輕鬆。


    盡管他三十多歲了,還不是見真武者,但有著金佛寺僧人執事的身份,他到哪裏,都得被人尊稱“佛爺”。


    結果,這幾年寺裏多了很多北麵其他金佛寺的僧人。據說北方黃天道勢力龐大,在翼州和兗州已經容不下金佛寺的僧人。


    他們隻得南下,到達青州和徐州,這些原本在他們眼中的邊緣地帶。


    那些僧人,各個都是氣海、周天修為,剛開始邳城金佛寺的主持並不願意接收他們。奈何金佛寺的總方丈八苦禪師親自下達了佛諭,他們邳城的金佛寺隻好收下了。


    須知,他們邳城金佛寺的方丈也不過是個氣海修為,一下子來了那麽多修為高深的武者,如同來了一堆上司。


    上司一旦多起來,就是麻煩事。


    因為他們覺得自己不能天天在寺中光吃飯,不幹事。


    要創造價值!


    但是他們都是高級的武者,與邳城城主談承包街區?


    那太累了還要打打殺殺,還要承擔風險,還要跪著,不幹不幹!


    自己去化緣,那也太掉價了,不幹不幹!


    隻好發揮他們的特長,就是向邳城這樣的邊緣地區寺廟,傳播成熟先進的管理寺廟經驗。


    什麽“分組對拚”“化緣考核”“末位淘汰”,還要嚴格按照考勤,每天四次點卯,晚上還要開會分享化緣經驗。


    隻是簡簡單單,半個月下來,就把寺內的人搞得苦不堪言。


    天天早上卯時一刻(大約早上五點十五分)起來,先是繞著寺廟跑十圈,然後齋堂飯前開會,最後吃了飯都辰時四刻了(大約早上八點)。


    之後就是上午地毯式的化緣,中午吃了午飯,午睡了半個時辰後,就繼續地毯式的化緣。


    等到酉時快結束(大約下午七點)的時候,他們才能回到寺裏。簡單地吃個飯後,他們又會聚在一起,按照小組分隊,開會分享化緣心得。


    一直開會到亥時四刻(大約下午十點),然後他們才能去睡覺。


    這才是完整的一天。


    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仿佛沒有頭。


    一個城市就那麽大,能化緣的人就那麽多。


    以前金佛寺隻化緣銅錢,這些上司來了之後,提出了“隻要敢想,就能敢化”的口號。


    “我們從北方來,都是帶領團隊完成幾百兩黃金的化緣業績。我們來到這裏,就想幫助大家一起成長!我們是不會坑你們的!”


    “化緣這樣的事情,你都不想化緣到金子,你怎麽能化緣到金子呢?”


    “隻要敢想,一切皆有可能!“


    “伱要大聲的說出來我能!這會給你帶來力量!”


    我能你娘啊!


    福生聽了這群煞筆僧人放屁的話,心中破口大罵。


    奈何,他胳膊拗不過大腿。


    於是,在幾個月後,福生被末位淘汰了。


    可是他已經很努力的化緣了,但是他沒有其他師兄修為高深,每天精神狀態好,可以狠心搜刮。也沒有別的師兄會舔,榜上了城中的大戶。


    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還不到見真的僧人,那些月度化緣目標太多了,他幾個月的時間,累的頭發都白了不少,麵容也蒼老了很多。


    原本略微富態的身子,也瘦的肋骨都出來了。


    “福生,不過是區區十兩黃金的化緣目標,你連續三個月沒有完成任務,你讓其他人如何看你,看你的小組成員啊!”


    “別人每個月都是幾十兩黃金的化緣,都能完成,你連十兩黃金的化緣目標都完不成。福生,你是累贅啊!”


    累贅什麽啊!


    你們這群煞筆沒有來之前,每個月隨便化緣幾十幾百文,我們都過得很好啊!


    那些化緣的錢,我們這些都沒有見,不是都在你們的腰兜裏嗎?


    但這些話福生隻能心裏說,他隻要說出來,就會死!


    這段時間,他們寺中偶然有人失蹤不見了。


    他們沒有問,上麵沒有解釋。原本隻是以為是出去化緣了,結果福生在郊外偶然的發現了……他們的衣服。


    他們的衣服被穿在乞丐身上。


    那麽他們什麽下場,不言而喻。


    “我已經很努力了!”福生跪在這名周天僧人麵前,說道:“求上師給條生路!”


    累贅的意思,就是沒有用了。


    “哎!我知道你這座寺的老人,從小在寺裏麵長大,但咱們金佛寺一切向錢看齊,一切向利潤看齊。”


    “沒有錢,如何能傳播佛法?沒有錢,如何能體現咱們僧人的價值!”


    “福生,你走吧!我隻能做到這一步了!”那位周天僧人緩緩的說道。


    “啊?我走,我去哪裏?”福生聽到這個消息,如遭雷擊,淚流滿麵。


    他從小就在寺廟之中長大,他能去哪裏。


    “你去哪裏都行!但是不要說出在金佛寺的一切,說出去就沒有人保你了!”周天僧人說道。


    “……”福生沉默了下,向周天僧人行了跪拜大禮,說道:“謝謝上師!謝謝上師!”


    周天僧人輕輕嗯了一聲,福生這才能離去。


    他寺中的積蓄被沒收了,說是“分組對拚”輸給對方小組的賠償。


    他的衣服也沒有了,當給了自己的小組隊友。


    他隻有一件舊衣,一本佛經,幾件破衣服。


    謝謝?


    走在離開金佛寺的路上,福生低頭想著。


    我在謝謝他什麽?


    我該謝謝他什麽?


    他還得說謝謝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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