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的話,交待了兩點:第一,她的蠱毒解了;第二,它是在給周宇鶴養著赤煉。


    小皇帝的話,也回了兩點:第一,東周和北煜之戰,不可避免;第二,過往之事,如今之事,他全不再計較。


    全不再計較,也就是說,他不再追究莊映寒傷他之事。


    寧夏明白,他的不計較,也是因為需要逸軒領軍打仗。


    “太後崩了,大宇亦是下了戰書;如今劉國公已死,攝政王叛亂,皇室之中,能領軍作戰的,也隻有逍遙王。”


    這,不是商議,而是皇令。


    寧夏靜靜的聽著,不發一語;小皇帝看著她蒼白的麵色,接著說道:“若太後未崩,倒能先下旨賜婚,或先行一個簡單的婚禮;如今太後崩了,自當守孝三年。”


    且,這一仗,也不知要打到何時去?更不知曉,那人領軍,能不能安然而歸?


    後麵這話,小皇帝沒說,寧夏也明白他的意思。


    “你我皆有傷在身,自然耽擱行程;可大宇已是來犯,他自然需先行一步;你若看的明白,最好是讓他安心出征。”


    安心出征,也就是說,他甚至沒機會與她一並回京。


    東周虎視眈眈,大宇已然來犯,如今皇室之中,有資格領軍的,也隻有北宮逸軒。


    若是以前,逸軒庸碌無為,還生得這般模樣,必然是無法統禦大軍;如今逸軒立功在前,縱橫死士配合在後,自然沒那般辛苦。


    “我明白了。”


    小皇帝見她,也不過是想要借她之口,讓逸軒安心出征罷了。


    當她起身之時,小皇帝跟著起身,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寧夏。”


    來之前,逸軒便與她說過,小皇帝必有此問。


    那日山崖之上,她與莊映寒的爭奪,在外人看來,隻能用精神恍惚來定論。


    可是,小皇帝和周宇鶴,卻不會被她之言誆騙。


    “寧夏?”


    念著這個名字,小皇帝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看著她晗首而退,直到屋門關上,小皇帝這才歎了口氣。


    那些日子,戲也演過了,鬥也鬥過了,到最後才知道,她非她,而她,卻幫他一路走來。


    那些想知道的,往後有的是時間去問她;如今,還是讓北宮逸軒安心出征的好。


    出征,離別,一切,來的那麽快。


    當看到他身著戎裝立於眼前,她依舊不敢相信,此時便要與他別離。


    “蟬兒,等我!”


    離別在即,能說的,也隻是這幾個字。


    寧夏看著他,咬著唇,壓下千言萬語,隻說一句:“我等你!”


    我會等你,等你回來!


    沒有過多的言語,他卻在離別之時,割下二人耳邊長發,各結一束。


    大軍之前,他將長發裝進荷包,貼身而放;這是在告訴所有人,不管她過去如何,從今往後,她便是他北宮逸軒的妻!


    若誰敢動她半分,他便是攪個天翻地覆,亦要讓動她之人,死無葬身之地!


    束發托身,投絲慰情。這樣的事,她從未想過。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睹物思人,望眼欲穿……


    她看不到戰場廝殺,看不到他是如何的浴血奮戰。


    回到京中,小皇帝很忙,既要安排戰事,又要處理安葬太後之事。


    小皇帝帶傷操勞,太後從出殯到安葬,一切按太後禮儀而行,沒有半分的疏忽。


    百姓看到小皇帝的孝心,再加上北宮榮軒和劉國公叛亂之罪已定,之前所言小皇帝非皇室血脈之事,不攻自破。


    北煜與大宇開戰,北煜由北宮逸軒領軍相抵,大宇由宇文瑾領軍而攻。


    哪怕縱橫死士以一抵十,可是,兵少是最關鍵。


    再加上,一旁的東周時不時的插上一腳,這讓北煜很是吃力。


    東周,禦書房


    周宇鶴跪在書房,上頭折子,唰唰的朝他砸了過去。


    “收回成命?莫不是真如太子和二皇子所言,你娶了那田家庶女,竟是要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如今一切部署妥當,他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反對攻打北煜!


    真是反了天了!真當將他提上台麵,便是無法無天了?也不瞧瞧,誰說了才算!


    莊映寒殺北煜皇帝,這麽好的機會,他竟然出手相救!


    真是不知所謂!


    “兒臣不敢!”垂首回話,周宇鶴挺直了脊梁,沉聲說道:“父皇,宇文瑾向來狡猾,與他一起的染九更是奸詐,太子與二皇子主動請纓攻打北煜,父皇可曾想過,此時參進去,可會被宇文瑾算計?可會對東周不利?”


    “北煜內亂,已是強弩之末;此時與大宇聯手戰之,最是合適!對東周,有何不利?”


    “雖是如此,父皇如何篤定,北煜內亂,便不會轉敗為勝?若是大宇乘機耍計,父皇可曾想過後果?如今東周與北煜聯姻,父皇卻下令攻打北煜,父皇可曾想過,天下人會如何說?”


    “住嘴!”


    一聲嗬斥,東周皇帝冷鋒倒立,“太子之言,果是不假,你在北煜,已是受了蠱惑!你若顧念那上不得台麵的女人,便滾回你府上去!再與朕多話,休怪朕不顧父子之情!”


    一聲‘來人’,便有人拉著周宇鶴出了禦書房。


    禦書房外,周宇傲無聲而笑,眸中的諷刺,毫不掩飾。


    看著那人進了禦書房,周宇鶴走到階下,跪了下去。


    周宇鶴跪在禦書房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進進出出商議戰事的大臣,領了攻打北煜的聖旨,紛紛準備開戰。


    曾經認為周宇鶴會爬起來,坐上儲君之位。而今卻因攻打北煜之事惹得皇帝震怒。


    周宇傲領了兵符,邁著大步走了出來。


    看著跪在外頭的人,那人步步而近,蹲在周宇鶴身前,冷笑一聲。


    一聲冷笑,似憐憫,似嘲諷。


    “他們都說,你情根深種,都說你為那上不得台麵的庶女而失了理智。可我卻知道,你到底是為誰!”


    宇文瑾傳來信件,可是將周宇鶴與莊映寒之事說了個清楚。


    他委實想不到,這個精於算計之人,最後卻與那個女人糾纏不清!


    “那個女人,著實是個傳奇人物,一步一步,從奸臣之後,變成如今的巾幗英雄。她背負著家族的血海深仇,卻能忍辱負重,拚到這一步。如此聰慧又精於算計的女人,不據為己有,委實可惜。”


    周宇傲的話,跪著的人垂眼不語。


    這反應,自是在周宇傲的預料之中。此時周宇鶴有多安靜,呆會兒就有多憤怒!


    想著父皇的承諾,周宇傲一字一句,含笑說道:“我與父皇說,北煜的安國郡主實乃世間奇女子也。這樣的女人,隻可惜乃下堂婦,雖說入宮有辱皇室威嚴,可北煜有名的也就這麽一個郡主。


    父皇向來對有才之人很是愛惜,雖不能入宮為妃,可賞賜給本太子做個暖床的丫頭,倒是不無不可。雖說是個丫鬟,好歹也是本太子的女人。到時,還望五皇弟莫走錯了門,大半夜到東宮失了身份。”


    周宇傲對寧夏的恨,不亞於周宇鶴;雪域之時,若非她諸多算計,他又如何會受那些責難?


    堂堂太子,被押大牢,由人審問,那是他這輩子的屈辱!


    周宇傲之話,令垂首之人猛然抬頭;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我周宇鶴在此發誓,你若敢動她半分,我定讓你求生無路,求死無門!”


    “是嗎?”嘲諷一笑,周宇傲冷眼看向那人:“有本事,你讓父皇改變主意!你最好祈禱,她能被我捉著!若是她不幸被誰捉去了,丟到軍中成了軍妓,你隻能去大宇的軍隊尋她了。”


    陣陣冷笑中,那人起身而去。


    就算周宇鶴是雲閑又如何?在皇宮,可不是你有多大本事,就能翻得了天的!


    父皇身邊,高手如雲,周宇鶴若想做個什麽手腳,那可真是異想天開!


    說起來,周宇鶴走到這一步,也是他咎由自取!若非他在邊界之處,於眾目睽睽之下救了北煜皇帝,又如何會被父皇懷疑,如何會連個領軍的機會也沒有?


    若是讓周宇鶴領軍,必然會給那人行個方便。


    隻可惜,哈哈,可惜啊,可惜!


    可惜周宇鶴此舉,讓父皇生了疑,寒了心!


    那人冷笑著離去,周宇鶴看著陰霾的天空,握緊了拳頭。


    一回東周,便被父皇的人帶入宮中;他甚至,沒有機會去尋師父。


    所幸,他離開之時,便將赤煉留下;所以,他離開之時,便想過這個可能,讓赤靈去尋了師父。


    陰霾的天空,似再也掛不住那厚重的雲層,大雨嘩嘩而下,片刻便濕了衣裳。


    進進出出的宮人,無人在意跪在外頭淋雨的人;踩低爬高,是皇宮的生存之路。


    落井下石,乃慣事;雪中送炭,乃奢求。


    越發暗的天色,似一張巨大的鐵板,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她要的不多,隻想餘生活在盛世之中,隻想簡簡單單的過日子;那一世,她錯過太多,這一世,她想要抓住擁有的幸福。”


    離別那日,北宮逸軒如是說著。


    她說過,北宮逸軒亦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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