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戰爭》


    〈海精族〉太公望


    vs


    〈神翼族〉貞德


    主戰場:海神之宮


    勝利條件:討伐敵《英雄》


    勝利報酬:〈海精族〉割讓恩特雷斯島


    〈神翼族〉〈解放者〉的『種族旗』


    「現……現在是……」


    現在是什麽狀況——


    蒂法莉西亞茫然地低語:


    「為什麽……〈神翼族〉和……〈海精族〉會……打《英雄戰爭》?在、在這個時間點?……以海神之宮(這裏)為舞台?而且,〈神翼族〉的勝利報酬還設定為〈解放者〉的『種族旗』,為什麽——」


    就算聽從零次之前說過的話,一一指出疑問點,腦袋還是不聽使喚。


    列舉的事實令人費解的程度,超過蒂法莉西亞的處理能力,隻能吐出「為什麽」三個字。


    明明不能理解卻無法移開視線,蒂法莉西亞盯著上空看。相形之下——


    「……原來如此啊。」


    冷靜地低語的零次,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可靠。


    看他彷佛瞭解一切,想要不加思索地提出所有疑問的欲求驅使著蒂法莉西亞。


    ——不對。


    蒂法莉西亞輕輕搖了頭。


    不行。這樣會和以往沒有任何差別。


    蒂法莉西亞在最後一刻克製住詢問衝動,小口深呼吸,驅策僅剩的理性,拚命地思考。


    這個連想像都覺得愚蠢的狀況,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實。


    為何〈海精族〉可以把〈解放者〉的『種族旗』當成《英雄戰爭》的勝利報酬送出去呢?


    蒂法莉西亞繃緊身體,不自覺觸摸自己脖子上戴著的粗大項圈——〈解放者〉的『種族旗』。


    本來『種族旗』的所有權,應該要在同盟成立時才會讓渡給同盟種族。


    就算〈解放者〉和〈海精族〉要締結同盟,但現階段同盟還沒成立。


    既然如此,『種族旗』應該還是屬於〈解放者〉才對。


    如此一來,〈神翼族〉尋求的勝利報酬會無效,這場《英雄戰爭》不會成立。


    本來應該不會成立。


    但現實是《英雄戰爭》確實成立了。


    也就是說,〈解放者〉的『種族旗』所有權,目前已經被視為讓讓渡給〈海精族〉。


    然後,〈海精族〉用『種族旗』當誘餌,卷入〈神翼族〉,讓〈海精族〉和〈解放者〉即將分出勝負的【較量】不了了之——


    「人家想,蒂法法大概誤會了喔!」


    太公望唐突地插嘴,蒂法莉西亞抬起頭來。


    在依然浮現燦爛微笑的太公望身旁。


    婉約微笑的賽蕾接著《英雄》的話繼續說:


    「我們為什麽會執著於和〈解放者〉締結同盟。」


    「執著於、同盟……?」


    「我們從來沒說過不和〈解放者〉締結同盟對吧?」又換太公望接口。


    的確,〈海精族〉雖然對同盟內容含糊其詞,卻從來沒說過不締結同盟。


    不如說,她們和〈解放者〉的對話總是以締結同盟為前提。


    「可、可是同盟還沒成立——」


    「你回想看看吧。提議破處爭奪戰的時候,我製定的條件是怎麽說的?」


    ——如果能夠奪走小零次的第一次,就是〈海精族〉獲勝,這次締結完成的同盟將由〈海精族〉主導。


    「啊————」


    她的確說了。


    明言締結同盟。


    「喏,蒂法法向小零次挑起【較量】那次不也說過嗎?」


    太公望旋轉著釣竿末端的同時——


    當時應該不在場的〈海精族〉《英雄》說:


    「『【較量】成立的瞬間,就會自動達成我的目的(獲得勝利)』——就是這句話。」


    就像蒂法莉西亞向零次挑起【較量】,在【較量】成立的瞬間就達成真正目的那樣。


    〈海精族〉也在讓攸關同盟主導權的的【較量】(零次的破處爭奪戰)成立時,就已經達成了本來的目的,得到〈解放者〉的『種族旗』——


    總而言之,她們〈海精族〉——


    「從一開始的目的,就隻有取得〈解放者〉的『種族旗』……?」


    「你錯了。」


    這句話被零次果斷否定。


    蒂法莉西亞不知所措地看向己方的《英雄》。


    「這些家夥做的事更陰險。如果能夠和〈解放者〉締結支配性質的同盟,那樣最好;如果那個可能性稍微動搖,就連同同盟權利一起出賣給別的種族。就是這種雙重計謀。」


    雙重計謀。


    〈海精族〉原本不歡迎〈解放者〉。但是,一發覺〈解放者〉易於利用就見風轉舵,找〈解放者〉締結同盟。


    然後,才剛確定無法以對自己有利的方式締結同盟,就高價出賣給其他種族——而且還是不歡迎〈解放者〉的種族。


    本來《英雄戰爭》的應戰方,隻要說『不能接受條件』,無論如何都有辦法拒絕開戰。


    正因為如此,沒有《英雄》的〈森靈族〉盡管處於戰力極端不利的狀況,還是能夠存續,連國力貧弱的〈解放者〉也不會馬上亡國。


    處於這類不利狀況的種族,除非碰到特殊情況,否則不會答應不可能贏的《英雄戰爭》。


    對,明明經濟狀況差到必須和其他種族締結同盟才能夠維持生計,卻被敵對種族搶走締結同盟所需的『種族旗』——除非碰到這種特殊狀況。


    為了製造這種特殊情況,〈海精族〉和〈神翼族〉事前就已經私下協調完畢。


    盡管如此,想不通的事還是堆積如山。


    「為什麽發動《英雄戰爭》——」


    關係到種族全體的契約,由雙方《誓約者》締結即可。如果雙方都接受內容,就沒必要特地采取《英雄戰爭》的形式。


    《英雄戰爭》明明應該是最終手段——


    「那當然是因為那樣做比較有利吧。」


    「有利……?」


    「〈神翼族〉想讓其他種族承認自己是『世界的管理者』。在《英雄戰爭》中大獲全勝,將會有益宣傳效果。再說成是拯救〈解放者〉脫離〈海精族〉,就更加提升形象。另一方麵,想主張和平主義的〈海精族〉,在《英雄戰爭》落敗、〈解放者〉的『種族旗』被搶走,也正好可以在其他種族心目中深植弱小和平主義者的形象。」


    「可、可是那兩個主張不是相反嗎——」


    「相反也無所謂喔。反正無關的其他種族,原本就隻會相信想相信的情報。更重要的是,兩個主張表麵上看起來都合理。隻要合理,怎樣都有辦法自圓其說。然後,最要緊的是——比起其實早就暗中締結契約,這個做法給人的印象要好太多了。」


    「印象……就為了那種東西……」


    「我說過了,那種東西最重要。我講過好幾次吧!資訊掌控一切。」


    〈海精族〉亦然、〈神翼族〉亦然。


    並不是隻看著眼前的戰鬥,總是思考更長遠的未來行動。


    然後,蒂法莉西亞被卷入情勢之中。


    「順便一提,既然已經締結同盟,我們的『種族旗』也在〈解放者〉那邊,看你們是要留著、還是賣給其他種族都隨便喔?」


    「——」


    和〈解放者〉不一樣,〈海精族〉原本就沒必要和其他種族締結同盟,重點是,也無意跟其他種族爭執,因此『種族旗』不管在哪都沒關係。


    不管被迫和哪個種族締結同盟,都不是問題。


    說起來,自從《英雄》出現以後,『種族旗』的存在本來就是呈現這種立場。


    不和其他種族締結同盟就無法生存,因此無論如何都需要『種族旗』;為了取回『種族旗』必須和敵對種族進行不利交涉,一直都隻有〈解放者〉。


    「所以人家才說乖乖地和我們同盟比較好嘛。」


    太公望說得很惋惜,零次卻一派輕鬆地說:


    「意思是與其被〈神翼族〉瞬間連根拔起,不如被弱小的〈海精族〉慢慢折磨還好一點嗎?」


    「這樣講很難聽喔,小零次——先下手為強是戰略的原則吧?」


    「我們非常理解〈海精族〉是弱小種族。為了彌補弱小,有時候會仰賴外人,就隻是這樣而已哪。」


    「沒錯沒錯?等打翻杯子以後就太遲了,懂嗎?」


    覆水難收。


    既然如此,就在潑出去前采取對策。


    這的確是正論。雖然是正論——


    「拿弱小種族當盾牌,不管任何卑鄙手段都可以接受——原來還有這種和平主義者。」


    零次尖酸諷刺著,太公望和賽蕾始終笑得燦爛。


    「我們應該也說過了喔。」


    「我們看的——從一開始就隻有我們哪。」


    「如果順利就直接締結同盟。如果不是那樣……」


    往旁邊移動一步的太公望,以非常自然的動作往上看。


    「就連同同盟權,一並轉讓給想要的種族——就這樣?」


    太公望宣言的同時。


    突然從空中出現的那個,簡直就像上天的使者般神聖地張開雙翼,緩緩地降落在海中都市——太公望與賽蕾的正中間。


    身穿黑白色調服裝的少女收起羽翼,雙手放在大腿前。


    少女一鞠躬,淺紫色的頭發隨之搖曳。


    異色瞳和不對稱的黑白羽翼令她顯眼無比——


    「——為了履行契約,容我……前來見證。」


    她措辭莫名生硬地這麽說。


    她的外表——


    尤其是背上的羽翼——讓蒂法莉西亞睜大眼睛。


    「難道……是……」


    「〈神翼族〉是嗎?」


    零次靜靜地接口,少女浮現了儼然十分客套的微笑說:


    「是。小……我正是〈神翼族〉〔天來機關〕的頭號巫女,人稱阿爾法?史岱希絲。今後請多指教、關照。」


    她深深一鞠躬。


    ◇◆◇


    一來到這個世界。


    得知六種族創造《大誓約魔法》。


    零次最初產生的疑問是『為什麽要這樣白費功夫』。


    創造《大誓約魔法》的契機是前一場大戰——〔七滅戰〕。


    在那場大戰中,顯然隻有某一種族能夠將世界納入手中。


    魔力就不用說了,肉體性能也不在話下,甚至還有能夠預知將來的絕對固有魔法『已知未來』,導致世界毀滅了六次的〈神翼族〉。


    該種族堂而皇之地冠上神之名,無所忌憚地自稱是來自比這片大地更上位的空間——來自天上的使者。


    高潔卓越,體現假謙恭真傲慢,如果老實地玩統一種族遊戲,毫無疑問會成為最終頭目,本來以為該種族將會是妨礙零次最強尼特生活的最後一道高牆。但是——


    「沒想到,那個〈神翼族〉的使者居然是蘿莉修女……」


    「————嗄?」


    當著眨了眨眼睛的少女——阿爾法?史岱希絲麵前,零次陷入沉思。


    「不,等一下,形容成修女合適嗎?雖然她的確是神的巫女(修女),但不是一神教就不算修女吧。想必七種族各自擁有神的概念,既然各有不同的概念——」


    看零次念念有詞,蒂法莉西亞聽到的卻盡是無聊的內容,使她不自覺鬆懈。


    「我說零次……現在不是講那種事的——」


    蒂法莉西亞明知道沒用,還是試圖提醒——


    「這個人在說什麽鬼話……」


    〈神翼族〉的使者板起臉低聲說出的話語,讓蒂法莉西亞睜大眼睛。


    「咦?」


    「咦?」


    「你剛才……說了什麽?」


    總覺得,好像聽到了號稱高潔卓越、假謙恭真傲慢的〈神翼族〉不會說的粗話——


    「——啊,呃、呃……我什麽也沒說喔!」


    少女以微笑掩飾。


    擺明裝出來的笑臉,讓場麵氣氛凍結。


    「…………臨陣磨槍。」


    蕾優低聲說了這麽一句話,零次的淺笑悄悄地加深。


    「算了,先不管那個——你就是〈神翼族〉的代表嗎?」


    零次隨和地攀談,阿爾法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點點頭。


    「哦,也就是說,偉大的〈神翼族〉在《英雄戰爭》中,別說是《英雄》,連《誓約者》都不派出來,全部交給區區一介巫女負責嗎?」


    那是彷佛光聽都會受傷的帶刺話語。


    少女的表情一度變得僵硬,她緩緩地將嘴角彎成微笑的形狀。


    「——是,你可以這麽解讀無妨。」


    不光是〈神翼族〉遭到諷刺,連受命前來的阿爾法都被眨損。


    盡管如此,她卻表現得毫不介意般,臉上掛著笑繼續說:


    「因為這場《英雄戰爭》本來就承諾會立刻結束。我隻是受命前來見證儀式而已。」


    她的視線轉向身旁的賽蕾和太公望。


    「——是呀。」


    〈海精族〉的《誓約者》輕輕地回應。


    ——沒錯。


    賭上〈解放者〉『種族旗』的《英雄戰爭》,別說是《英雄》之間交手,就連一次衝突都不會發生就將結束。


    既然〈海精族〉的目的是將〈解放者〉『種族旗』賣給〈神翼族〉,〈海精族〉隻要說一句『我們認輸』就可以達成目的。


    兩種族需要的隻有進行過《英雄戰爭》的形式。


    「希望你們別誤解,我們〈神翼族〉給予你們〈解放者〉很高的評價。」


    她——〈神翼族〉的巫女依然掛著笑臉陳述:


    「〈隸人族〉和〔劣血種〕是顯而易見的弱者。無處可去,就算有容身處也絕對無法得到幸福,而〈解放者〉願意接納、拯救、拉攏這些弱勢者。這種慈愛的精神著實可嘉。」


    她雙手交握,宛如祈禱般閉上眼睛,接著說「但是」,並稍微睜開眼睛。


    「同時——我也不得不說,你們是非常危險的存在。」


    「為一—為什麽!」


    看蒂法莉西亞立刻抗議,阿爾法稍微歪著頭說:


    「請問您,對我們有什麽看法呢?」


    「……咦?」


    對〈神翼族〉有什麽看法?


    接到這個唐突的問題,零次笑嘻嘻地說:


    「很可疑。強迫推銷自以為是的正義很煩人。『世界的管理者』(笑)『上天的使者』(笑)的感覺?」


    「喂,零、零次!」


    「怎樣啦,是真的吧?」


    「就、就算是這樣,你就不能說得更——」


    「我想也是。」


    蒂法莉西亞正要緩頰,被〈神翼族〉巫女嗤嗤地笑著打斷。


    「所以才危險。」


    〈神翼族〉巫女斬釘截鐵地斷言。


    「你們懷抱的理想非常棒。但是——那和我們的正義互斥。因為那個理想必須由我們『優勢者』親手達成才行。坦白說——〈解放者〉很礙事。」


    「什麽?那是你們〈神翼族〉自己的看法吧!?」


    「……所以,就是因為礙到我們,才叫你們住手啦,死呆子。」


    「……死呆子?」


    「——啊!嗚,咳、咳咳!……呃,就是因為礙到我們才請你們住手喔?」


    「……破綻百出。」


    不知道是沒聽見蕾優的低語,還是聽見了卻無視,隻見阿爾法?史岱希絲依然裝模作樣地笑著,強硬地繼續說:


    「如果你們有力量,就能夠和我們正麵對抗了吧。但是,你們連力量都沒有。沒有力量的人卻模仿有力量的人,這樣很令人困擾喔。」


    所以,要摧毀〈解放者〉。


    在〈解放者〉要求取回『種族旗』的交涉場合,提出拔光所有獠牙的條件,或是提出絕對無法接受的條件,如果〈解放者〉拒絕,就逼其答應《英雄戰爭》。


    〈解放者〉隻有接受〈解放者〉無法存續的條件,或答應《英雄戰爭》這兩個選項,一旦被迫二選一,〈解放者〉就沒有了活路。


    就連本來應該有效的手段,也就是保留回答爭取時間,都隻是勒緊自己的脖子。


    不管做出任何答覆,〈解放者〉這個脆弱的國家都隻有瓦解、消滅一途——


    「當然,因此而無處可去的人民,我們會負責收留喔!反正〈解放者〉似乎本來就連自國的人民都養不起,就由我們負責保障最起碼的食衣住需求。不不不,感謝就太多禮了。因為那是『世界的管理者』,我們〈神翼族〉——優勢者的義務。」


    阿爾法充滿慈愛地假笑著。


    足以匹敵尼特族《英雄》的可疑表情,讓蒂法莉西亞說不出話。


    她說的話看似溫柔,其實充滿霸道、高壓、自以為是。


    讓人一點也不想點頭同意。


    雖然不想同意——卻是事實。


    蒂法莉西亞他們——〈解放者〉沒有力量。


    沒有力量——所以無法自我保護。


    「——那麽,差不多可以了吧?」


    靜觀其變的太公望切入正題,蒂法莉西亞抖了一下。


    〈海精族〉和〈神翼族〉的《英雄戰爭》。


    沒有蒂法莉西亞他們〈解放者〉介入的餘地。


    盡管賭上的是〈解放者〉的命運,卻隻能旁觀。


    所以——


    這個狀況真的已經——


    回天乏術——


    「像這樣先入為主是你的壞毛病喔。」


    冷不防地。


    零次小聲低語,聲音小得彷佛隻會傳進蒂法莉西亞的耳裏。


    「…………咦?」


    「本來你的本質就是死板、過於憨直、無條件相信他人的善意、執著、煩人——」


    「……為、為什麽突然批評我……」


    「因為是事實。」


    零次說得若無其事,蒂法莉西亞正要抗議時。


    「然而,正因為如此,因為你死心眼到離譜的地步,所以能夠筆直地向前看。那簡直——和我這個尼特族旗鼓相當。」


    蒂法莉西亞發覺——


    他並不是在說自己壞話。


    ——因為是事實。


    零次的確這麽說了。


    那是事實。


    蒂法莉西亞真實的樣貌。


    死板、過於憨直、無條件相信他人的善意、執著、煩人、死心眼到離譜的地步、能夠筆直地向前看。


    一直、向前看——


    那句話在蒂法莉西亞的胸口深處寧靜地沸騰,火熱到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麽,雖然很可惜,人家——」


    投降。在太公望說出這句話之前——


    「——那樣真的好嗎?」


    唐突地。


    〈解放者〉的《英雄》笑啊笑。笑啊笑。


    他雙手環胸,說:


    「我沒有其他意思喔!不過,太公望,這些話就當作是回敬你之前三番兩次的服務,你真的以為我沒料到這個局麵嗎?」


    宛如故作風趣般。宛如調侃取笑般。


    他挑釁至極地——告訴對手:


    「常敗種族、對其他種族寬容、奉行和平主義的〈海精族〉。真相是考慮的永遠隻有自己。因為隻考慮自身種族更勝過其他種族,所以連眼前的勝利都置之度外。一味希望維持現狀,為此不擇手段。像這樣徹底以自我種族為中心的〈海精族〉,把羞恥、門麵、常識都拋一邊,投靠依存其他種族——你以為我會想像不到這種事嗎?」


    可以感覺到,零次的話讓即將緩和的氣氛為之緊繃。


    「……呀哈哈,小零次也很拚命呀?」


    〈海精族〉《英雄》始終浮現遊刃有餘的淺笑說著:


    「說那種話就等於告訴大家你無計可施了吧?人家猜你應該是想爭取時間,但是在已成定局的現在——」


    「不,如果我打算爭取時間,當然會在形成這個局麵之前采取行動吧。」


    他直接打斷太公望說的話。


    笑嘻嘻地。


    〈解放者〉的《英雄》用極其瞧不起人的口氣說:


    「雖然依常識思考,我沒理由在這時幫唯一敵對的〈海精族〉提供有利建議!哎呀,而且沒有比這更明顯的緩兵之計啦。嗯、嗯,既然連我也這麽想,你當然也這麽想吧,在正常情況下的話啦。」


    他說著這種話。


    僅僅一瞬間——卻是明確的剎那,他瞥了〈神翼族〉少女一眼。


    「……」


    發覺那道視線的阿爾法?史代山希絲,強作微笑的臉上明顯表現不快的神色。


    完全不參與對話,應該站在旁觀者立場的〈神翼族〉少女表現出負麵感情。


    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會留意的事實,卻讓太公望的心微微感到煩躁不安。


    偶然。巧合。可以無視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在意的細微末節。


    ……………………但是——


    假如阿爾法的反應是有意義的反應。


    會有哪些可能呢?


    為什麽零次——〈解放者〉的《英雄》會刻意看〈神翼族〉的使者呢?為什麽〈神翼族〉的使者會對他的視線表現不快呢?


    難道——


    〈神翼族〉和〈解放者〉聯手?


    目空一切的〈神翼族〉,十分有可能玩兩麵手法。


    〈解放者〉跟〈神翼族〉聯手的利益不在話下。但〈神翼族〉跟〈解放者〉聯手的好處是什麽?


    目的不在於和〈解放者〉聯手,而在於和〈解放者〉聯手設計〈海精族〉,眨低〈海精族〉地位之後獲得更大的利益——領地或權利。無法否定有這個可能性。


    但假使真是如此,〈解放者〉有必要向〈海精族〉的太公望透露這件事嗎——


    ——太公望,這些話就當作是回敬你之前三番兩次的服務。


    不,不對。


    就像〈海精族〉將〈解放者〉和〈神翼族〉放在天秤兩端,不管傾向哪邊都可以一樣,如果〈解放者〉也是,在〈海精族〉和〈神翼族〉之間選哪邊都可以呢?


    又或者〈神翼族〉也一樣,不管最後是〈解放者〉還是〈海精族〉都可以呢?


    如果是因為最後不管哪邊都行,所以就像太公望故意對零次說出真相那樣,零次也同樣故意對太公望說出真相——


    這樣就說得通了。


    「——」


    太公望——


    臉上遊刃有餘的淺笑,第一次消失了。


    「……小呂?」


    最早發覺那個變化的,是在這個世界和她相處最久的賽蕾。


    「難道你相信剛才那句話嗎?」


    這個問句,清


    楚劃分了《英雄》太公望和《誓約者》賽蕾。


    「……賽蕾,很遺憾地——人家沒辦法輕易回答『人家是這麽想的』。」


    「——嗄?」


    既是〈海精族〉《英雄》,也是稀世戰術家的太公望知道。


    零《命運力》又無《偉能》。別說是一絲魔力,連端得上台麵的力量都沒有,更沒有幹勁、沒有常識、沒有體貼之心,彷佛隻用缺陷堆疊出來的尼特族《英雄》崩喰零次,讓率領〈獸妖族〉打贏多場《英雄戰爭》、毫無疑問是驚異威脅的《英雄》拿破侖?波拿巴輸得一塌糊塗。


    ——〈解放者〉這個國家能輕易與人合作。


    沒有任何力量,也沒有曆史、資源、權威。


    隻能任人利用的國家。


    但是,唯獨那個國家的《英雄》,是超越其他所有國家的未知數。


    不需要害怕已知。反過來說,需要害怕未知。


    所以,太公望收集關於他的資訊,盡可能采取對策。就這樣集結了一切的計策,最終失敗——而現在施展的策略,就連這個失敗都計算在內。


    即使處於這種壓倒性有利的局麵,還是看不出崩喰零次這個《英雄》的想法。


    他依然——是未知。


    所以無法斷言。


    和〈神翼族〉事先安排好進行《英雄戰爭》。


    即使處在這種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想到的局麵,太公都無法斷言——零次絕對沒料到這點、絕對不可能準備〈解放者〉和〈神翼族〉聯手這種超乎想像的計謀。


    「……開玩笑、的吧?隻要小呂說『認輸』就是我們贏——」


    「你如果發自內心這麽想,你就說啊?」


    零次說得一派輕鬆、再輕鬆不過。


    口氣隨便到令太公望幾乎誤以為陷入危機的其實是己方。


    「算了,你不要後悔就好。」


    「————」


    不管怎麽想都是虛張聲勢。


    零次隻是宣稱早就料到這個局麵,重複著不可能證明的說詞而已,並沒有提出任何推翻局麵的具體手段。


    就隻是——施加壓力,主張這樣進展下去,輸的將會是太公望和賽蕾。


    這個主張沒有根據。


    也沒有論據。


    所以,〈海精族〉應該要毫不猶豫地在和〈神翼族〉的《英雄戰爭》中認輸,贏得和〈解放者〉的【較量】才對。


    ——明明應該這麽做,才對。


    「小呂……」


    親愛的戰友。比任何人都要知心的友人躊躇不前。


    她武斷地認定:沒有論據,就是計謀超乎想像最有力的論據。她心中完全相信,繼續這樣下去,破滅的將會是己方——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


    彷佛焦急難耐般。


    本來靜觀其變的〈神翼族〉使者開口了。


    「能不能趕快——不,能不能遵照事前的協定行事呢?」


    那句話是對哪一邊說的呢?


    〈海精族〉現在認輸,是早已決定的事項。


    本來應該沒有理由躊躇、也沒有時間裹足不前才對。


    趕快投降吧——


    但那是為了哪一邊而投降呢?


    「…………」


    沒有答案。


    因為無論如何都無法確定答案,太公望無法點頭。


    看〈海精族〉《英雄》咬緊嘴唇,浮現苦澀的表情,平常的開朗銷聲匿跡,零次笑意加深。


    「啊,難道你發覺了嗎?這個狀況的玄機。」


    聽到玄機這個詞,賽蕾最快反應。


    「小呂!」


    「『如果是那樣,為什麽不告訴我呢?』——我看你似乎想這麽說?」


    「……!!」


    你怎麽知道——看賽蕾似乎想這麽說,蒂法莉西亞感到同情。


    因為現在賽蕾陷入的狀況,蒂法莉西亞再熟悉不過。


    「喔,太公望一開始也的確想告訴你吧。在正常情況下的話啦。」


    零次做作地聳肩,宛如演戲般誇張地眯起眼睛,賽蕾的目光已經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她不由得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不由得專注在他的言行舉止。


    「正常、情況……?」


    「我想反過來問你,現在的狀況正常嗎?」


    「——」


    「因為太公望料想到,一旦說出發覺的事情,會令你們陷入最糟情況,所以說不出口。」


    太公望抖了一下。


    確認太公望明顯有所反應以後,零次繼續說:


    「那麽問題來了,那個最糟的情況是什麽?——你認為現在發生什麽事會是最糟情況?」


    他伸出右手,催促賽蕾發言。


    想必已經在預料之中的發言。


    賽蕾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看著零次和阿爾法,在她開口——之前。


    「對,就是那個。」


    被零次搶先予以肯定。


    也就是被迫得知自己預想的最糟情況是對的,賽蕾瞠大眼睛。


    「怎、怎麽會……」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賽蕾腦中一再重複那句話,下意識地看到太公望浮現的苦悶表情,讓賽蕾確信那件不可能的事發生了。


    「如果你發覺了那個事實,還說得出口嗎?——說不出口吧。」


    被零次單方麵斷定,卻又說不出比「沒錯」更有用的話,賽蕾咬緊嘴唇。


    ——真厲害。


    眼看氣氛就好像幾分鍾前的絕望狀況已經扭轉般,蒂法莉西亞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沒錯,絕望狀況並未扭轉。


    隻是讓人認為好像扭轉了而已。


    這是因為——零次到現在都沒提及半句具體內容。


    所以,蒂法莉西亞這個外人完全不曉得什麽是最糟情況、也完全不曉得她們兩人想像了什麽。


    隻是讓對方認定隻有自己知道,就能夠讓對方擅自想像,隻憑想像內容營造出陷入絕境的狀況。


    〈海精族〉《英雄》和《誓約者》都被玩弄於零次的股掌之中。


    多麽——卑鄙、差勁、傑出的詐術。


    但是,有人即使在這個狀況下還是保持清醒。


    「不好意思,我認真覺得去你的莫名其妙……不,覺得莫名其妙。」


    阿爾法?史岱希絲即使疑心,依然麵帶笑容,但已經不確定她有沒有心要掩飾用詞,她插嘴表達疑慮:


    「請開口說投降。這樣一句話就結束了。」


    「喂喂,你還不明白這個狀況嗎?明明早就已經超過那個階段了。」


    「…………嗄?」


    這家夥在胡說什麽?


    阿爾法浮現了即使不是零次,也一眼就看得出她這麽想的老實表情。


    隻有〈海精族〉少女彷佛看到了裝糊塗的演技般厲聲說:


    「你還真敢說呀……」


    「〈神翼族〉真是哪……」


    看〈海精族〉難掩氣憤,態度突然轉為強硬,阿爾法的笑容變得緊繃。


    「我不明白兩位在憤慨什麽——」


    「〈神翼族〉把〈解放者〉和〈海精族〉放在天秤兩端衡量對吧!」


    「〈神翼族〉想要處分〈海精族〉對吧!」


    頃刻之後。


    「——嗄!?」


    「——咦!?」


    〈海精族〉的《誓約者》和《英雄》難以置信地互相凝視彼此的臉。


    零次笑嘻嘻地說:


    「哎呀,所謂的想像力還真是厲害對吧?」


    看零


    次裝糊塗的模樣,太公望立刻聯想到自己陷入的狀況,銳利地眯起眼睛。


    「——居然騙人,你真壞心啊,小零次。」


    「喂喂喂,講話怎麽這麽難聽啊,太公望——是你們自願受騙的吧?」


    零次冷酷地這麽斷言。


    「我想這下你們就明白了——你們早就中了我的計。如今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會是我贏。」


    他嘻皮笑臉。


    簡直就像俯瞰沙盒之中的小小世界一樣,笑得遊刃有餘。


    「不甘心就試著擺脫看看如何?隻要『我投降』一句話就能夠擺脫了。」


    「不——」


    不用你說——在說完這句話之前。


    「隻不過,在那瞬間,你們〈海精族〉或許會得不到本來當作報酬的艾爾科亞浮遊島,反而還會失去海神之宮就是了。」


    「為——」


    「『為什麽艾爾科亞浮遊島的事泄漏出去了?』喂喂,那種事別讓我說出來喔。」


    果然。


    〈神翼族〉和〈解放者〉果然——


    ——不,不對!


    是虛張聲勢。是虛張聲勢。是虛張聲勢。


    才想要這麽認定,就不禁先鮮明地想像到,零次事先和〈神翼族〉接觸,意圖設計〈海精族〉的狀況。


    那種事不可能。


    明明不可能才對。


    卻因為至今已經發生過不可能的事,以致無法完全否定。


    冷靜思考,已經被騙過一次了。這次也被騙的機率非常高。


    但同時,正因為被騙過一次,這次是真實的可能性也很高。


    隻要被騙一次,就會提高警覺,唯恐被騙第二次。如果零次想反過來利用那種意識——這種事極有可能。


    總而言之。


    分不清哪邊才是真實。


    重點是——〈海精族〉在〈解放者〉和〈神翼族〉之間,選哪一邊比較有利。


    「天啊,你在胡說什麽——咳!〈海精族〉的各位,請冷靜。我們和〈解放者〉聯手這種事——」


    「……呀哈哈,我想反問你——你覺得當事人的話可信嗎?」


    太公望用了當事人這個詞,讓阿爾法?史岱希絲終於發覺。


    事態已經朝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


    因為有人故意操弄——


    「崩喰零次……!」


    這時候,她第一次將〈解放者〉的《英雄》明確認知為敵人。


    這個奇妙扭曲的狀況是他創造、他控製的。


    但她發覺得真的太遲了。


    「所以——你想要什麽?」


    阿爾法彷佛半豁出去般提出問題。


    那個問題,正是崩喰零次期盼的話語。


    「我方想要什麽嗎?我一直等你這麽問喔。」


    接著零次放肆狂笑——


    他拍了一下蒂法莉西亞的肩膀。


    「對吧,蒂法莉西亞。」


    雖然零次這樣徵求意見。


    「……嗄?」


    蒂法莉西亞隻發出愣怔的聲音。


    「不是吧,你『嗄?』什麽。」


    「咦……咦?」


    「嗯、嗯,你就不要再用裝傻搞笑了——來,直接告訴大家『我想要這個』。」


    到了這個節骨眼居然全部丟給別人——!


    「為、為什麽——」


    突然要我出麵呢!


    蒂法莉西亞差點這麽說出口,在最後一刻忍住。


    蒂法莉西亞看到零次彷佛全部心裏有數的眼神,連自己都感到驚訝地,瞬間冷靜轉換思考。


    或許是因為——


    自己一直置身事外地看著零次戲弄太公望和賽蕾、阿爾法?史岱希絲的關係。


    對於零次的意圖、心思、目標。


    自己已經預期到不少部分。


    她漸漸地覺得自己已受到他的思想潛移默化。


    自己能夠確信,他之所以極其自然地,在這時候要蒂法莉西亞出麵——並不是單純強人所難,而是有非蒂法莉西亞不可的理由。她也能夠隱約想像,該怎麽做才能夠回應他的期待。


    不是零次,也不是蕾優,也不是太公望、賽蕾、阿爾法。


    非蒂法莉西亞不可的理由。


    ——如果是你會怎麽做?


    如果是我。


    如果是蒂法莉西亞?可麗兒古林——


    蒂法莉西亞一度閉上眼睛,接著再度睜開,她看著的既不是零次,也不是〈海精族〉那兩人。


    而是〈神翼族〉少女。


    然後蒂法莉西亞毫不猶豫地說出那句話。


    「〈解放者〉《誓約者》蒂法莉西亞?可麗兒古林在此宣言。我們〈解放者〉——正式向你們〈神翼族〉請求協助。」


    ◇◆◇


    「……嗄?」


    聽到那莫名其妙的發言,第一個出聲的是〈海精族〉《誓約者》。


    「你在……說什麽哪?」


    那種單純的求饒,不可能管用吧。


    背負著種族、國家的《誓約者》,連這種事都不明白嗎——賽蕾抱持著這種近似憤怒的感情,看向想必也有同感的〈神翼族〉巫女,卻為之驚愕。


    「咦……?」


    〈神翼族〉少女明顯狼狽不堪。


    為什麽——?


    她沒有任何理由猶豫。


    大可立即拒絕之後,一笑置之吧。


    賽蕾這麽心想,並看向自己《英雄》,再度瞠大眼睛。


    「為什麽……為什麽連小呂都露出那種表情?」


    太公望也浮現懊惱至極的表情。


    《誓約者》一問,《英雄》好像總算回過神來般開口說:


    「——啊啊,竟然來這招……」


    太公望明白了。


    〈神翼族〉的阿爾法為什麽會狼狽不堪。


    那句話對她——對自稱『世界的管理者』的〈神翼族〉而言,究竟是多麽致命的一擊。


    「〈神翼族〉是『世界的管理者』對吧。」


    不僅料中一切、還讓自己的《誓約者》說出那句話的《英雄》,正眼——看著名為阿爾法?史岱希絲的少女,平靜地陳述:


    「就像你剛才說的,身為『世界的管理者』的〈神翼族〉是絕對正義。對於不順從絕對正義的人、敵對的人,予以鎮壓、指導、教育是當然的。」


    正因為如此,和其絕對正義對立的〈解放者〉,便成為整肅、糾正的對象。


    但是——


    「另一方麵,對於求助的人,恭順的人伸出援手,也是『世界的管理者』——優勢者的義務對吧?」


    正因為自稱『世界的管理者』,〈神翼族〉替自己製定了自己也無法違背的義務。


    名為優勢的義務(noblesse oblige)的正義使命。


    「當然你也可以用一句『誰管你們』拒絕。但那一瞬間,你們《神翼族》將會一並舍棄那番冠冕堂皇的高見。這麽一來,剩下的——就隻是無聊的一介征服他人的種族。」


    高潔卓越的〈神翼族〉不會容許那種蔑稱。


    他們理解,隻挑有利時自稱『世界的管理者』是於理不容的事情。


    盡管和〈海精族〉已經談攏,卻還發動虛有其表的《英雄戰爭》,也是因為對外形象很重要。


    那全部都是用來說服第三者的理由,基於他們自認應該遵守的規則。


    那條規則束縛了他們自己。至少必須表現出遵守規則的樣子。


    所以——


    既然〈解放者〉的《誓約者》正式求助,不是《誓


    約者》、隻是一介巫女的她,也不得不這麽回答:


    「……關於那項請求……請容我先帶回本國。」


    她想另行研議。


    也就是說,希望能夠現在告辭——她這麽宣言。


    「在那之前——可以讓人家說句話嗎?」


    彷佛要劃破現場空間般,太公望果斷地甩了一下釣竿。


    「人家投降啦。」


    瞬間,眾人頭上展開的魔法陣上刻下載明〈神翼族〉勝利的文字。


    ◇◆◇


    《英雄戰爭》結束的同時,頭頂上的海重新聚攏,恢複原本的光芒。


    在暗了一截的光芒下,看似恢複餘裕的太公望靜靜地說:


    「這樣〈解放者〉的『種族旗』就歸〈神翼族〉所有了,所以契約已履行。也就是說,我們〈海精族〉和〈神翼族〉之間的那個約定也算達成了對吧?」


    零次和〈神翼族〉聯手的可能性已經消失。


    這麽判斷的太公望迅速展開行動。


    〈解放者〉向〈神翼族〉求助,結果不僅免於被〈神翼族〉整肅、教育,甚至還即將獲得庇護,這件事早就無所謂了。


    那種事已經跟〈海精族〉無關。


    跟他們有關的,就隻有事前的協議,出賣〈解放者〉之後的報酬而已。


    不知道零次是怎麽知道,〈海精族〉出賣〈解放者〉之後想得到的,就是〈神翼族〉統治的某個領地。


    誇口說隻有海神之宮就足夠的他們,將從〈神翼族〉手中,接收他們一直暗中想要的那塊地——


    本來那才應該是這場騷動的結局才對。


    「不。很遺憾地,並不算吧。」


    但〈神翼族〉少女看著〈海精族〉那兩人,直截了當地回答。


    看到少女的明確態度,〈海精族〉《誓約者》表麵和氣地說:


    「……那有點不合乎道理哪。」


    彷佛那句話就是信號般。


    不知何時聚集過來的數百名少女包圍阿爾法。


    〈神翼族〉的巫女不以為意地微笑望著這幅景象,同時靜靜地說:


    「既然要講道理,你們說過〈解放者〉會對世界秩序造成問題,如今這個前提已經瓦解。因為〈解放者〉對〈神翼族〉表示恭順之意了。前提瓦解的契約就沒有義務履行。如果你們還是有怨言——」


    緩緩地張開黑白雙翼的她頓失笑意。


    「要我們以正式的《英雄戰爭》——洗耳恭聽也無妨。」


    再有怨言就以全麵戰爭回應。


    聽到少女這麽堂而皇之地宣言——


    「——————唔。」


    〈海精族〉一句話也不能說。


    他們一旦和〈神翼族〉正麵衝突,要取得勝利是極為困難的事。甚至可以斷定不可能。


    正因為知道〈海精族〉的處境有多不利,身為巫女的少女才敢那麽強勢吧。


    話雖如此,〈海精族〉也不能就這樣摸摸鼻子乖乖退讓。


    氣氛因此一觸即發——


    「喔,下次要打正規的《英雄戰爭》嗎?好耶,打啊打啊。」


    零次已經移動到太公望的床上躺下,完全置身事外似地起哄。


    ——這都是誰害的啊。


    太公望不自覺差點說出那句話,接著她發覺,不知何時,眼下局麵不再是〈解放者〉對〈海精族〉,也不再是〈解放者〉對〈神翼族〉,而是〈海精族〉對上〈神翼族〉。


    ——不對。


    不是對上。


    而是被設計對上。


    雙方陷入對立,本來應該是事先安排好的《英雄戰爭》快要變成真正的衝突。


    造成這種對立局勢的是——


    發覺太公望的視線,笑嘻嘻的零次蓄意錯開目光。


    在他視線前方的少女——〈解放者〉的《誓約者》蒂法莉西亞?可麗兒古林。


    「——不然,這麽辦如何?」


    蒂法莉西亞表現得彷佛理所當然般。


    主控著現場氣氛。


    「在場的三種族,全部締結暫時的同盟關係。」


    她說出驚人之語。


    ◇◆◇


    打破漫長的、漫長過頭的沉默的,是〈海精族〉的《英雄》。


    「……蒂——蒂法法,你在、說什麽、呢……?」


    不光是已經形成同盟關係的〈解放者〉和〈海精族〉,還要再加上〈神翼族〉的三種族同盟?


    那種突發奇想、作夢也想像不到的情勢發展,剝奪了她的思考與理解。


    「我想那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這麽反駁的,是外表怎麽看都是〈森靈族〉的少女。


    其實有一半〈隸人族〉血統的〔劣血種〕蒂法莉西亞?可麗兒古林,依序看著賽蕾、太公望、阿爾法,陳述道:


    「〈海精族〉的目的是〈海精族〉的幸福,因此希望維持現狀。〈神翼族〉的目的是扮演好『世界的管理者』角色,因此救濟求助者。然後我們〈解放者〉的目的,則是解決當前的生活急需。其中有任何對立的理由嗎?」


    「你說得還……真簡單呀。」


    的確。


    這麽一說,三者並沒有應該對立的積極理由。


    蒂法莉西亞進一步說:


    「本來三種族各自的具體目的是什麽?」


    ——〈海精族〉隻要自己過得平穩幸福,其他都無所謂。


    隻是為了盡量維持平穩幸福,才對容易利用的〈解放者〉出手而已,隻要沒好處,就算徹底斷絕關係、隨手拋棄也行。而〈神翼族〉的庇護,就成了隻要不侵犯主權就無可挑剔的保護傘。


    ——〈神翼族〉想扮演好『世界的管理者』角色。


    也就是說,想盡可能將其他種族納入自己種族之下,以顯示『世界的管理者』力量。隻要承認〈神翼族〉是『世界的管理者』的上位種族,讓納入其下的種族保持自治也不是大問題。


    ——〈解放者〉想要同盟國的援助,乃至於立即的援助。


    隻要不會因此失去〈解放者〉這個國家的尊嚴和理念,就沒有其他堅持。就算要承認〈神翼族〉是『世界的管理者』也完全不是問題。


    也就是說——


    「稱得上是問題的問題……的確沒有哪。」


    聽到靜靜沉思的賽蕾冒出這句低語,蒂法莉西亞麵不改色地繼續說:


    「對吧?或許各位會覺得異想天開,但像這樣具體化為言語思考,就會發現其中並沒有太大的阻礙——不,甚至可以說有利無弊。」


    正因為是混著其他種族血統的〔劣血種〕,才想得到跨越種族藩籬的利益。


    看蒂法莉西亞說得頭頭是道,彷佛那種思維就是世界的真理般——


    「請問,你在說什麽鬼話?」


    至今保持沉默的阿爾法?史岱希絲發言了。


    〈神翼族〉巫女不再掛著笑臉,她恢複了本性,浮現煩躁表情強硬地說:


    「恕我天殺的不可能締結那種東西。」


    至今散發清純神聖氛圍的少女,正眼瞪著蒂法莉西亞,以堪稱粗魯的口氣拒絕。


    「……啊啊,也難怪啦,阿爾法畢竟是巫女嘛?」


    「我天殺的不是那個意思。」


    阿爾法狠狠地拒絕太公望打圓場,接著正要開口時。


    「……〈神翼族〉,對於『不僅不是顯而易見的支配,還要名目上和其他種族對等』——無法容許締結同盟這種事。」


    至今——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蕾優——


    彷佛瞭解一切般看著阿爾法這麽說。


    「所以,〈神翼族〉隻會拿走〈解放者〉的『種族旗』,不可能會將自己的『種族旗』交給其他種族——你想這麽說吧,不協調女。」


    「——你以為你懂我們什麽啊,臭偷窺狂。」


    阿爾法惡狠狠地駁斥,蕾優也麵無表情地回視她。


    看兩人瞬間形成一觸即發的場麵,太公望不知所措地說:


    「……呃,蕾優優和阿爾爾認識嗎?」


    「不想回答。」「恕我他媽的沒義務回答。」


    「哇噢……」


    看兩人異口同聲地狠狠拒絕,實在無從勸起,太公望誇張地攤開雙手。


    然後,連她們的對話都專心傾聽的蒂法莉西亞——


    「不然就這麽辦吧。」


    她出麵主導。


    「由我們〈解放者〉接收〈神翼族〉的『種族旗』。」


    「「嗄?」」


    不約而同的聲音,是〈海精族〉那兩人發出來的。


    「我們再將搶過來的〈神翼族〉『種族旗』轉讓給你們〈海精族〉。這樣三種族同盟(三方製衡關係)應該就會成立了。為此,我們希望能夠獲得〈海精族〉協助。」


    聽到那淡淡陳述的話語,情緒激動的是〈神翼族〉的巫女。


    「你——!請問你這個呆子說什麽鬼話呀!!那種事怎麽可能——」


    「可不可能要試了才知道。首先,我並沒有隱瞞此事。你們應該有的是辦法準備才對。」


    「——就、就算是那樣……那種事也不被允許吧!?」


    因為可愛的外表與嗓音導致完全沒有魄力的吶喊,無法打動〈解放者〉的《誓約者》。


    「沒什麽允不允許的,這是〈解放者〉和〈海精族〉之間的事。跟你沒關係吧?」


    「關係——」


    可大了。


    沒辦法接著這麽說。她這個〈神翼族〉深知其中理由。


    因為——〈解放者〉《誓約者》現在說的,與〈神翼族〉和〈海精族〉策劃取得〈解放者〉『種族旗』的密謀如出一轍。


    「你身為巫女的權限,就是帶著尋求庇護的〈解放者〉《誓約者》去見〈神翼族〉《誓約者》——隻有這樣而已吧?」


    「你——你這混帳……!」


    看到阿爾法咬牙切齒,一瞬間浮現歉疚表情的蒂法莉西亞閉上眼睛,簡直就像自我催眠般告訴她:


    「既然生而為人,便應該要考慮到,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有可能降臨到自己身上吧。」


    自作自受,因果報應——


    蒂法莉西亞這麽說著,重新麵向被震懾住的兩名〈海精族〉。


    「喔,順便一提,不需要預設搶不到『種族旗』的情況。因為就算結果變成那樣,犧牲的也隻有〈解放者〉而已。隻不過——我想那份擔憂最後會是杞人憂天。」


    一口氣這麽說完以後——


    「好了,兩位覺得如何?」


    蒂法莉西亞漂亮地歪著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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