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果然厲害。」


    〈神翼族〉之國——浮遊大陸翡冷塔尼亞。


    那裏不僅位於空中,而且周邊空域還設下門衛。一般認為,除非事先接獲招待,否則無法踏入其國土一步。


    然而她——〈幻魔族〉的〔四血姬〕克蘭蕾優?希彌希卡卻運用《魔神器》『傍身之暗』,輕易地侵入其中。


    一頭銀發宛如絹絲,還有大大的紅玉眼眸。


    身穿形同內衣的服裝,披著彷佛有生命般蠢動的黑袍,蕾優一如往常麵無表情。


    「蕾優、小姐……?」


    蒂法莉西亞難以置信地低聲說完,蕾優冷淡地說:


    「好久不見。」


    「什——什麽好久不見!」


    「……?的確沒久到那個程度。一陣子不見。」


    「我不是說那個——」


    幾天前,蕾優突然從蒂法莉西亞他們眼前消失。


    她宣告自己『將成為敵人』,從此以後便杳無音信,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個地方——?


    蒂法莉西亞不管怎麽看,都無法從蕾優冷若冰霜的表情之中看出任何訊息。


    簡直是體現了〈幻魔族〉這支神秘種族的她——


    「唷,蕾優。」


    看到嘻皮笑臉的零次輕輕舉起手這麽說的瞬間——


    「————」


    她就抱住零次了。


    不由分說。


    電光石火。


    「呃啊——唔!」


    眼看蕾優運用黑袍——『傍身之暗』名副其實地飛撲過來,零次盡管早就預料她會有這個反應,卻還是被硬生生地撞得仰天倒下。


    挑逗鼻腔的花香調香氣。


    絕對算不上大,但確實主張存在感的胸部柔嫩觸感。


    最重要的是,形同隻穿內衣的裝扮,因為直接觸碰了其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讓人不得不意識到對方是橋小的少女——盡管如此。


    零次無視這一切,摸了摸稍微擦傷的頭。


    「……痛痛痛……就說了你啊……」


    零次正要抱怨——


    「——我好、開心。」


    蕾優因為把臉埋進零次胸前,而使話聲模糊不清。


    「啊?」


    零次聽不清楚,一反問,蕾優就抬起臉。


    「主人——願意戴著那孩子……我好開心。」


    蕾優凝視的是零次右手纏著的黑布——『傍身之暗』的一角。


    《魔神器》『傍身之暗』的持有者,凡是曾經去過的地方都能來去自如。


    所謂去過的地方,不是指持有者,而是『傍身之暗』。


    也就是說,因為零次將『傍身之暗』的一角纏在右手上,蕾優便能來到這裏,而且她早有預謀這麽做。


    然後同時——


    「那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這麽構想了——在這個時間點呼喚你來這裏。」


    看零次淺笑著這麽說,蕾優稍微瞠大眼睛,隨即神情柔和地眯起眼睛。


    「不愧是……主人。」


    〈解放者〉的《英雄》——好鄰居崩喰零次就是這樣的存在。


    無論何時總是超越自己的預想。


    正因如此。


    「我愛主人。」


    「啊——是是是……好了,你可以下來了嗎?」


    「辦不到。」


    「——喔。那就保持這樣吧。」


    「……?」


    蕾優一心以為會被拒絕,零次意外的反應令她眨了眨眼睛。


    「——啊。」


    瞬間,蕾優反而被零次壓倒。


    「不如說我反過來這樣做也行吧?」


    看蕾優眼神遊移,零次浮現得意洋洋的表情——


    「哼……開玩笑的!趁現在——呃啊!?」


    零次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正要從蕾優身上跳開,就被『傍身之暗』抓住,再次遭蕾優強行抱住。


    「唔……如果推倒沒用就試著脫身的作戰居然失敗……這塊布真難纏!」


    零次瞪著纏住他的黑布,但是已經打開開關的蕾優根本聽不進零次的話。


    「主人……就這樣做到最後……」


    蕾優說完,作勢強吻零次的嘴唇。


    「……蒂法!」


    零次這麽大喊的同時——


    「不對——你、你在做什麽,蕾優小姐!請你放開零次!!」


    一直呆愣的蒂法莉西亞總算出麵製止。


    「……還是一樣令人不愉快至極的混帳。」


    皺眉的阿爾法一臉唾棄。


    「…………活春宮……哈啊哈啊。」


    貞德則是恍惚地低語。


    阿耶珥看著眾人轉瞬之間各自騷動——


    「原來如此……你真正的目的就是不讓我預知這件事。」


    眼眸染成金色、使用了『已知未來』的阿耶珥看向零次。


    看〈神翼族〉《誓約者》預知了未來,〈解放者〉《英雄》微微歪著頭說:


    「啊,你終於明白了嗎?」


    他笑了。


    「『讓自己預知的光景成為確定的未來』——你的『已知未來(能力)』毋庸置疑是開外掛,但強大的是那個能力,而非使用者。換句話說,你的預知未來擁有致命缺陷——隻要你沒預知到,未來就不會確定。」


    隻要持續預知自己想要的未來,就能使之確定的『已知未來』。


    那個能力本身超級強大,這點自然不在話下。但正因為能力超級強大,相對地,便會突顯出使用者的不完美。


    「……使未來確定這件事本身雖然超越了時間,但預知未來的我是隨時間流動的。所以,在我預知某個未來的同時,其之後的未來,或者是在那之前的未來勢必會不確定。你就是從這不確定的部分乘隙而入,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阿耶珥接著這麽補充,零次連連點頭肯定。


    「請、請等一下……!」


    努力要拉開蕾優的同時,蒂法莉西亞也確實聽到了兩人對話,並出聲插話。


    零次還是一樣若無其事地講述著複雜無比的理論,蒂法莉西亞眉頭深鎖,按著頭拚命整理腦中的思維,同時說道:


    「呃……總而言之,就是『已知未來』能夠確定的未來隻有某一瞬間,除此以外不確定的部分都正中零次下懷……現在這個狀況就是這麽回事嗎?」


    而且,零次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不讓阿耶珥預知這個狀況——?


    「就說了就是這樣啦。」


    零次打著嗬欠這麽說,蒂法莉西亞不由得瞠大眼睛。


    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


    「順便補充一下,我沒先跟你說,是因為說了就會被阿耶珥發覺。你懂吧?」


    蒂法莉西亞當場語塞。


    至少她沒說出『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想法』之類的話。畢竟對方是零次,這是常有的事,而且總覺得說那種話會被當成笨蛋。


    零次彷佛連這點都看穿,笑嘻嘻地繼續說:


    「不過,假如你發覺我的右手係著『傍身之暗』的一角,姑且就有可能想到這點了。畢竟〈解放者〉的《誓約者》小姐最近好像狀況絕佳?」


    「……唔咕。」


    「樂觀積極到甚至覺得『現在和零次【較量】或許就會贏』對吧?」


    「嗚嗚嗚嗚……!」


    蒂法莉西亞雖然想用雙手摀住耳朵,卻又必須拉開蕾優,結果隻能乖乖地聽零次說話。


    而且她全然無法反駁零次的話,隻能任他說個不停。


    蒂法莉西亞明明是受零次之托才


    幫忙拉開蕾優,卻被零次調侃得無法回嘴,阿耶珥看著這個狀況,苦笑說:


    「……不過就算看穿了不確定的部分,我想普通人是無法讓不確定的部分全部正中下懷的啊。」


    阿耶珥同樣充分理解自己的能力——『已知未來』的弱點。


    但隻要從現在的狀況和過去預知的未來,以及以現在進行式持續預知而確定的未來類推,就能夠輕易想像接下來的可能性,至少和沒有『已知未來』的人相比,阿耶珥在資訊量方麵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簡單來說,即使有不確定的部分,擁有『已知未來』能力的人,不會比沒有的人遜色。


    那是比前提更根本的問題。稱之為理所當然都嫌愚蠢的道理。


    盡管如此。


    「很遺憾,關於那點——我並不普通啊——」


    〈解放者〉的《英雄》——好鄰居(社交駭客)浮現淩厲的笑,隨即又不正經地聳肩說「不過,除此之外我都隨便應付啦」。


    那吊兒郎當的態度。


    讓人完全感覺不到霸氣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和外在表現相反的銳利鋒芒。


    「的確……並不普通呀。」


    阿耶珥宛如舒口氣般輕笑一聲,凝視著不斷抵抗蒂法莉西亞、到現在依然緊抱著零次不放的蕾優說:


    「不愧是令人討厭的〈幻魔族〉〔四血姬〕賞識的人。」


    那句話中懷抱的感情。


    和歡迎相去甚遠的冰冷語氣,讓阿耶珥身旁的貞德抬起頭。


    「阿耶珥?怎麽了嗎?」


    即使《英雄》問話,阿耶珥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緊盯著蕾優不放。


    「母——阿耶珥大人?」


    看阿耶珥態度頑固,阿爾法也歪頭表示納悶。雖然蕾優出現在這個場合的確很不尋常,令人參不透玄機,阿爾法能夠體會阿耶珥警戒的心情,但——


    思考到這裏時——


    阿爾法發覺了。


    ——至今阿耶珥(預知未來者)曾經警戒過任何事情嗎?


    她應該連對〈解放者〉《英雄》都不曾抱持警戒,如果這是事實——可以說沒有比這更異常的事態了。


    「……那邊的臭偷窺狂。」


    「怎樣?不協調女。」


    阿爾法一低聲問話,蕾優立刻回應,她始終保持著鐵壁一般的麵無表情,不讓外人讀出任何訊息。


    但是,阿爾法眯起眼睛,彷佛要看透那張麵具底下的心思一般。


    「你這混帳……在想什麽?」


    這個問題未免太開門見山了。


    發問的阿爾法本人並不覺得這句話有意義。


    「我所想的——無論何時都隻有一件事。」


    蕾優不是被蒂法莉西亞拉開,而是主動從零次身上移開,隻見她將黑袍當成羽衣般披在身上,回答:


    「可能讓我動情的事物。」


    蕾優看著零次。


    「可能動情的……事物?」


    蒂法莉西亞低語著,蕾優則垂下眼簾,陷入沉默。


    阿爾法彷佛對蕾優的沉默感到不耐煩,接著說:


    「請不要天殺的睜眼說瞎話。你這混帳一心一意想要得到能夠滿足自己的知識,至少你對我是這麽說的。還是——其實那句話是騙人的?」


    阿爾法以偵察名目前往各種族的領土時,屢次遇上蕾優。


    雖然每次碰麵都互相表現出『又是這家夥嗎』的態度,露骨地嫌對方礙事,但是在語帶譏諷的交談之中也夾雜著疑似真實的話語。


    至少阿爾法是這麽認為的,但是——


    阿爾法並沒有發覺自己臉上浮現了嚴峻的表情。


    「嗯——並不是騙人的吧。」


    隻見零次語氣輕鬆地對阿爾法說:


    「能夠滿足自己的知識,就是有可能讓蕾優動情的事物,就隻是這樣而已吧。」


    看零次嘻皮笑臉,阿爾法嫌麻煩似地皺眉說:


    「……臭《英雄》——不對,可以請〈解放者〉的《英雄》大人閉上嘴巴嗎?」


    雖然她在途中想起自己身上的『詛咒』,浮現了客套的微笑,但是——


    「接著是?」


    「嗄?咦——」


    不會吧。


    就在阿爾法這麽心想的同時,她不由自主將雙手擺在頭的兩邊。


    「開玩笑的喵?」


    她麵帶笑容擺出姿勢。


    「…………」


    氣氛明明很嚴肅,阿爾法卻突然做岀賣萌的貓咪姿勢?,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


    「——噗哈!啊哈哈哈哈哈!!不管看幾次都一樣丟臉……不、不是啦,很可愛喔,阿爾法ww」


    零次不客氣地笑了出來,差點跟著笑出來的蒂法莉西亞摀住嘴巴。


    貞德用力點頭說「雖然不是很懂……但我覺得挺可愛的,而且受到眾人矚目令人好羨慕」,阿耶珥則是一言不發地別過眼。


    然後。


    「你最沒資格說我喵。」


    蕾優一本正經地做出和阿爾法一模一樣的姿勢,平淡地這麽說。


    「吵、吵死了吵死了!!」


    阿爾法羞得滿臉通紅,氣得直跺腳,狠狠地瞪著零次。


    「剛才的發言哪算講壞話啊,臭《英雄》!!——開玩笑的喵?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阿爾法因為輸了和零次的【較量】,被迫締結了【每次說出對方覺得冒犯的話,就要搭配可愛姿勢並在語尾加上『開玩笑的喵?』】這種懲罰遊戲的契約。


    阿爾法並沒有認為這個契約已經解除,她明明已經很小心,自認途中就撤回冒犯的話了。


    「阿爾法,你記得懲罰遊戲的發動條件嗎?」


    「就說了,每次我對你這混帳說出冒犯的話——」


    「不對不對。應該是【每次說出對方覺得冒犯的話】才對喔?」


    「那有什麽……」


    差別嗎——接著這麽說之前。


    蒂法莉西亞發覺了。


    「啊……那就表示隻要零次覺得被冒犯就算數,所以零次幾乎可以任意發動……」


    「……!」


    看著大受打擊的阿爾法,零次笑嘻嘻地說:


    「喔,很行嘛,蒂法。」


    「……還、還好啦,因為零次會做的事情,我漸漸能預測到某個程度了。」


    蒂法莉西亞拚命表現得遊刃有餘,彷佛表示「這點小事是當然的」一般,接著又補上「應該說,請你不要叫我蒂法」,但零次輕巧地無視她。


    「事情就是這樣,阿爾法。抱歉啦——」


    「感覺天殺的一點都不像道歉!?」


    「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道歉啊。這是當然的吧?」


    「嘎……唔……真、真是夠了一—!!」


    看阿爾法抖動著白與黑的羽翼,一副真想殺了他、真想殺了他、不能殺他就乾脆殺了我吧——卻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被她召喚而來的〈神翼族〉《英雄》說:


    「啊啊,阿爾法……我打從心底——羨慕你……」


    「——吵死了,變態!!」


    「謝謝您!」


    貞德獲得了獎賞,露出垂涎的渴望表情。


    直到稍早之前還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不知何時已經蕩然無存,徹底緩和下來。


    促成這種局勢發展的人是——


    「你以為這樣就能掩飾過去了嗎,〈解放者〉的《英雄》小弟。」


    宛如朝平靜無波的湖麵扔進一顆石頭般。


    『世界的管理者』,〈神翼族〉的《誓約者》阿耶珥?奧


    拉極其慵懶,又帶著靜謐的銳利鋒芒說:


    「不管你再怎麽掩飾,我都不會對她——對身為〈幻魔族〉的她卸下心防喔?」


    阿耶珥淺笑。


    她的話語充滿了站在頂點,並看穿一切之人的自矜。


    「真不愧是——極致的旁觀者。」


    被阿耶珥宣告不會對其卸下心防的當事人淡淡地這麽說完——


    「我實在無意被你這麽說啊——〈幻魔族〉的〔四血姬〕……不對,在這種情況下應該稱呼你《欠月的零姬》才對嗎?」


    阿耶珥彷佛刻意強調似地說出那句話。


    「…………」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蕾優身上的『傍身之暗』宛如代替沒有感情的主人激烈地起伏波動,變成充滿攻擊性的形狀。


    表麵上應該沒有任何變化,水麵下卻愈加激烈的舌戰。


    眼看氣氛再度宛如繃緊的絲線般充滿緊張感——


    「不不不,我完全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喔?」


    尼特族輕輕地聳肩,表現出坦蕩蕩的樣子兩手一攤,對立即進入應戰態勢的蕾優露出笑容。


    「就像我最一開始說的,我的目的就是讓所有人都玩得開心。我會叫蕾優過來,是因為那對蕾優而言——對我而言也是開心的事情,沒有其他意思。對吧,蕾優?」


    「…………就如主人所說。被過於強大的能力擺弄的旁觀者,阿耶珥?奧拉什麽都不懂。」


    「——克蘭蕾優?希彌希卡!」


    「怎樣,阿爾法?史岱希絲。」


    蕾優再度即問即答,這次她不等阿爾法開口就眯起眼睛說:


    「果然……你很像我。」


    她宛如告白般說道。


    「一模一樣。」


    「我倒是天殺的一點都不這麽認為就是了……居然說我跟你這種隻在乎自己的混帳很像,我都要吐了。」


    阿爾法咄咄逼人地這麽說完,蕾優靜靜地搖頭。


    「你每次遇到我,都說你的行動純粹是為了〈神翼族〉。無論何處、無論何時。但是,從你身上完全感覺不到奉命執行任務的義務感……嫌惡感。」


    「……?那又怎樣?我沒有義務感或嫌惡感,正是因為我甘願為了〈神翼族〉賣命——」


    「不對。你沒有義務感或嫌惡感,是因為你是為了自己。」


    「…………嗄?」


    為了自己?


    「你雖然說過你是為了〈神翼族〉才視察敵情,但是能夠預知未來的〈神翼族〉視察其他種族有意義嗎?」


    「那種事——」


    「換成這麽說也行。那真的是別人拜托你做的事情嗎?」


    阿爾法瞠大眼睛,那副模樣昭示了比言語更明確的答案。


    蕾優對於阿爾法的反應並沒有任何表示,她繼續說:


    「你其實是自認這樣對〈神翼族〉有益,自發性地采取行動。身為〔劣血種〕的你——為了〈神翼族〉、為了幫上偉大的母親、為了顛覆他人的偏見——急於有所作為。」


    〈神翼族〉巫女阿爾法?史岱希絲是〈神翼族〉《誓約者》阿耶珥?奧拉有所意圖而產下的〔劣血種〕。


    盡管身為〈神翼族〉這『世界的管理者』的一員,卻因為流著〈隸人族〉的血液而矮人一截。


    這項事實導致她產生不必要地過度焦躁。


    「想為〈神翼族〉做點什麽。你本來是出於這個念頭行動。但是,你在不知不覺間,將視察敵情——將增廣自己見聞當成樂趣了。」


    是的——就像克蘭蕾優?希彌希卡這樣。


    「可是,你不承認這點。不能承認這點。所以——你不斷否定眼前做同樣事情的我。明明你自己也做同樣的事情,卻為了認定自己不是那樣才否定我……我說錯了嗎?」


    蕾優徹頭徹尾不帶感情地陳述。


    阿爾法低下頭。


    「……或許的確就像你這混帳說的那樣。」


    她順從地、宛如放棄一切的殉教者般放棄爭辯。


    「雖然我很不情願,但我可以說我的確將視察敵情當成了樂趣。」


    「……你承認了嗎?」


    「我就承認吧。」


    阿爾法說完話後抬起頭,不知為何得意洋洋地笑著。


    「哼,你這混帳以為我會更沮喪嗎?」


    「……」


    「你這混帳是這麽以為的吧?我就知道!真遺憾!」


    「我什麽都、沒說。」


    「你什麽都沒說就表示我說對了!」


    阿爾法強硬地認定,雙手環胸別過臉去。


    然後她說了這句話。


    「——嗯,如果是以前的我就會那樣吧。」


    「以前的?」


    被蕾優如此反問,阿爾法不情不願地側眼看向零次他們,小小聲地說:


    「……某群怪胎……說了不負責任的話,說即使我是〔劣血種〕——還是有價值……」


    「嗯嗯——?聽不清楚耶。你說多虧某個傑出的尼特族大爺讓你變得超積極樂觀了嗎?」


    「我去你的才沒說這種話!!」


    零次亂插嘴,惹得阿爾法漲紅了臉出聲吐槽,接著彷佛豁出去般繼續說:


    「總而言之!某群笨蛋說了願意接納我這個〔劣血種〕!那句話——就是,讓我稍微產生,或許不錯,之類的……念頭……」


    「咦……」


    這次換蒂法莉西亞不得不反應了。


    因為當初邀請阿爾法加入〈解放者〉之國的人就是蒂法莉西亞。


    但僅僅一瞬間,阿爾法對這樣的蒂法莉西亞投以歉疚的眼神。


    「可是,即使接受這一切,我還是……想要輔佐母親……就算別人說沒有那個必要——我還是這麽希望。」


    阿爾法看著的不是蒂法莉西亞,而是阿耶珥。


    麵對女兒的視線,阿耶珥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一句話也沒說,不過阿爾法還是笑著。


    目睹眼前的事實——


    蒂法莉西亞手按胸膛,閉上眼睛。


    「那就是……阿爾法小姐的選擇吧。」


    並不是毫無選擇餘地之下的答案。


    阿爾法自己拒絕了令其感動、想要應允的邀請,仍然想輔佐母親阿耶珥——輔佐〈神翼族〉的《誓約者》。


    那不是單純的選擇,而是決斷。


    然後——


    「正因如此,我有自信這麽說:我和自始至終都以自己的欲求為優先的臭偷窺狂——和你這混帳不一樣!」


    被阿爾法指著鼻子罵,蕾優靜靜地閉上眼睛。


    「是嗎?」


    一句話。


    彷佛如此便足矣,蕾優沒再說話,反而是阿爾法失去銳氣。


    「喂……這樣好嗎,你這混帳。」


    「……無所謂。你覺得這樣好就好。」


    「說話還故弄玄虛……真是惹人厭。」


    看阿爾法出言抱怨——


    「阿爾法的選擇也是由於阿爾法自身的欲求,結果本質還是一樣——蕾優想表達這個意思吧。不過,在我看來,我完全無法同意蕾優和阿爾法很像就是了——」


    零次笑嘻嘻地輕輕聳肩。


    「而且蕾優做事遠比阿爾法有計畫。」


    「……有計畫?」


    蒂法莉西亞感到疑惑,零次則盯著蕾優。


    「就像我預期事情會走到這步那樣,蕾優也同樣期望事情走到這步。那正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求——沒錯吧,蕾優?」


    零次單刀直入的話語和眼神,讓蕾優低下頭。


    「真的——不愧是


    主人。」


    這句話她說了第二次。


    其中蘊藏的感情,實在令人猜不透。


    「蕾優小姐——呀!」


    蒂法莉西亞正要發問,黑袍彷佛要將其駁回般大大地張開,覆蓋天空,阻絕所有人的視野。


    忽然被遮蔽光源的蒂法莉西亞,拚命尋找蕾優的身影。


    「如果是那樣的主人——或許就能阻止他們。」


    蕾優低聲這麽說。


    那個聲音聽起來甚至令人感覺到空洞,在詢問那句話的意義以前,『傍身之暗』逐漸收縮,周圍重獲光明。


    「剛才那是……咦!」


    蒂法莉西亞因目眩而眯起眼睛,發覺周圍的景象和先前截然不同。


    那是封閉在昏暗之中的空間,環視四周,是寸草不生的大地,盡是粗糙的石頭、岩石和土,仰望天空則是——不對,根本不存在天空。


    抬起頭來,看見的是很高很高的天花板,微微發著光覆蓋大地。


    「這……這裏是什麽地方……!」


    阿爾法同樣發出驚愕的叫聲。


    她的反應反而讓蒂法莉西亞冷靜下來。


    既然連扮演〈神翼族〉耳目巡視各地的阿爾法都不曉得,就表示——


    「喔,這裏就是〈幻魔族〉之國迪利德嗎……哦,是地底啊。原來如此——」


    零次乾脆地這麽說,蒂法莉西亞的預測成了確信。


    連海中都市(海神之宮)都去過的阿爾法會驚訝的地方。她隻想得到一個。


    「什麽——你說,地底……」


    看阿爾法又一次瞠目結舌,蒂法莉西亞有條不紊地思考。


    包圍在謎團之中的〈幻魔族〉。


    其國家在什麽地方,長久以來在其他種族之間都是個謎。


    所有陸、海、空。不管在哪裏都找不到〈幻魔族〉的國家。


    但,如果是在地底就說得通了。


    自從在〈海精族〉之國——海神之宮看到〈隸人族〉居住的地底世界,這個可能性就變得十分地高。


    雖然還有如何移動到那裏的問題——但這點隻有其他種族要煩惱。


    既然蕾優是〈幻魔族〉,而且她還能用『傍身之暗』,不限地點、不限人數地前往隻要去過一次的地方,那地點就不是問題。


    如今她引發了這個狀況。


    問題是,為什麽有必要把一行人帶來迪利德——


    蒂法莉西亞看向蕾優,發現脫下兜帽的她身旁有人。


    「……零、次?————!?」


    為什麽她會有一瞬間以為那是零次呢?


    瞠大眼睛,清楚認出對方模樣的蒂法莉西亞不由得驚訝。


    「——喂喂喂,你以為那個是我嗎?」


    半開玩笑的說話聲從身邊傳來。


    蒂法莉西亞理解那個說話聲是零次的同時,抓住了零次的衣袖。


    她抓得很用力、很用力——以便止住顫抖。


    雖然她也覺得那好像不是衣袖而是零次的手,但那種事無關緊要。


    如果不找些什麽——找些不會動搖的事物依靠,她就沒有自信站穩腳步。


    如此黑暗——幾乎令人作嘔的《命運力》結晶。


    在蕾優身旁的人,就是這樣的化身。


    那個——那種東西不可能是零次。


    看著外表是俊美青年的姿態之物——


    「……所以《英雄》小弟,你打算怎麽應付那個呢?」


    阿耶珥靜靜地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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