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燜羊肉、烤羊腰子、涼拌羊肚,還有這個羊肉片兒夾饃,你一定得吃!”


    這聲音,十分具有穿透力,傳出門外。


    柳笙走進小店,首先看到的正是坐在窗邊的舊時同僚——蘇彥君。


    此時她正滔滔不絕地向旁邊的姑娘介紹桌上的菜肴,嘴裏不停地吸溜著口水。


    那位姑娘看起來溫婉文秀,帶著斯斯文文的笑,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頭回應。


    柳笙隻覺她的麵容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我跟你說,你剛來清河,人生地不熟,跟著我準沒錯了!”蘇彥君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語氣自信滿滿,“咱倆同為門侍,難得有這緣分,可得好好慶祝慶祝。”


    “是,彥君姐可真好。”斯文姑娘點頭笑道。


    柳笙恍然想起那時候的景象。


    自己似乎也是這樣,對著一桌子菜默默聽著,因為蘇彥君的話實在太密了,自己也插不上話,心裏隻想著什麽時候說完,什麽時候吃。


    可能笑容不如這位姑娘,但沉默是一致的。


    羊湯店裏人並不多,各自三三兩兩地坐著。


    柳笙在蘇彥君和那位姑娘隔壁的空桌旁坐下。


    蘇彥君和那位姑娘下意識掃了她一眼,隨即很快轉開視線。


    畢竟,並不認識。


    柳笙首先叫了一碗羊湯,還把剛剛蘇彥君說的這些推薦菜式都點了。


    店家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娘子,忍不住皺眉提醒道:“姑娘,這麽多菜,怕是吃不完啊,糧食可不能浪費。”


    柳笙搖頭:“無妨,我能吃完。”


    這樣的豪言壯語讓掌櫃不禁咋舌。


    旁邊的蘇彥君聽見動靜,悄悄戳了戳身邊的斯文姑娘,小聲說了句:


    “這姑娘,看著個頭不大,胃口倒是有些嚇人。”


    斯文姑娘點點頭,也是好奇地看著柳笙。


    然而,店家卻還是不放心,繼續勸道:“這可不成!你這小身板兒,一碗羊湯加個肉夾饃都夠了,別浪費了銀錢啊。”


    柳笙有些哭笑不得,知道這位掌櫃娘是為自己好,但心裏實在饞得很,想著下次再來清河還不知是何時,無論哪個世界,便想趁著這一頓嚐個盡興。


    但是店家還是十分固執。


    看柳笙十分為難的模樣,蘇彥君忽然笑著開口:“要不,姑娘,我們拚個桌吧?”


    柳笙抬頭望去。


    蘇彥君一臉真誠地揚起笑容:“反正我們這些菜也還沒動過。”


    【當然,因為你一直滔滔不絕。】


    “而且,三個人吃,還能多點幾樣,何樂不為?”說著,蘇彥君還撫掌一笑。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不過倒是個正理。】


    那位店家聞言,立刻笑著附和道:“對啊,你們年紀相仿,又是姑娘家,坐一塊兒吃熱熱鬧鬧也好。”


    那斯文姑娘也是不住點頭。


    柳笙當即從善如流。


    不得不說,蘇彥君這姑娘還是那般熱情自來熟。


    這一點無論在哪個世界,倒是都沒有變過。


    柳笙一坐下,蘇彥君豪爽地招呼道:“來來,別拘著,開吃吧!”


    那位斯文女子一聽,顯然忍了許久,終於伸筷夾了一筷子羊肚,細細地嚼起來,鮮香麻辣的滋味兒在鼻尖沁出微汗,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店家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羊湯在柳笙麵前。


    湯色濃白,油汪汪的羊雜,上麵撒上香菜蔥段,香氣撲鼻。


    柳笙輕輕吹了吹,入口便是一股輕微的羊肉膻香,夾雜著辛香微辣的香料味,呼哧呼哧喝下便滿頭冒汗,頓時驅散了她一日奔波的寒氣。


    雖然已是頂級的修行者,但是冷的感覺就是客觀存在,唯有熱氣騰騰的食物才能帶來真正心理上的慰藉。


    這點口腹之欲還是不可免。


    【更何況,我們都忙活了不止一日,正好犒勞自己一番。】


    柳笙喝著羊湯,蘇彥君又抬手點了涮羊肉和燒羊排。


    “這天氣涮羊肉最是合適,咱們人多,正好吃得盡興。”


    柳笙笑著點頭,還難得加了一壺酒。


    “梨花白啊?姑娘好品味,可惜這兒沒有現成的。”店家無奈地說道,“不過,我可以讓小子去街上買一壺回來,幾位客官且等等。”


    柳笙剛想說不用那麽麻煩,卻見後廚跑出一個不過十歲的小男孩,已麻溜地跑進了街道,消失在紛飛的雪花中。


    “梨花白可是好酒啊,尤其是清河這兒的,是梨縣直供,別處可喝不到!”蘇彥君豎起大拇指,眉飛色舞地說道,“這酒可不是吹的,入口柔順,後勁兒綿長,喝上一口,整個冬天都不冷。”


    柳笙聽著,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沒想到竟然在這裏聽到梨縣這個名字,一時間感慨萬千。


    這時,店家端上銅鍋,爐中炭火正旺,鍋沿雪白的湯水散發著香氣。


    隨後,店家又端來一大盤切得極薄的羊肉,鮮紅間著雪白,看著十分饞人。


    “煮開了就可以燙羊肉了,正好先吃著,烤羊排還得再等會兒。”


    隨著熱氣彌漫,吃著身子暖乎起來,心裏也熱絡了,蘇彥君便催著自我介紹。


    “我先來吧,我叫蘇彥君。”


    柳笙頜首,這個她當然知道。


    那位斯文姑娘也點頭,還沒說話,就被蘇彥君搶道:“這位是我的同僚,叫做易春仙!她可厲害了,好不容易從梨縣那地兒考來清河的織造院……”


    易春仙麵上羞澀,輕輕戳了戳蘇彥君,示意她少說些。


    蘇彥君這才知道自己失言,悻悻捂住了嘴。


    倒是柳笙終於明白為什麽看著這位斯文姑娘那麽眼熟,原來正是在梨縣時有幾麵之緣的王冬冬好友易春仙。


    她看著這姑娘斯文的麵龐,不免想起在另一個世界……


    她似乎成了詭人,還殺了不少人。


    但是此時,易春仙看見柳笙探究的目光,不免露出羞澀一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這可不簡單,易姑娘果然是厲害。”柳笙笑著說道。


    易春仙聞言,麵色微紅,訥訥道謝,不再介意蘇彥君多嘴,神情間多了幾分靦腆。


    “我就說,春仙你可厲害了!”蘇彥君一臉理所當然。


    柳笙也說起自己名叫“淩笙”,就是恰好路過清河。


    “明日就要走了嗎?”蘇彥君自來熟得過分,此時竟然也有些離情別緒了,“清河能玩的地方可多了,還不如在這兒盤桓幾日,我帶你好好玩耍一番。”


    易春仙略顯猶豫:“那上值的事兒……”


    “反正院正是我伯母,怕什麽!”蘇彥君擺了擺手道,“現在織造院也沒什麽事,都是神廟那邊的事兒,我們不在也不影響。”


    不過柳笙當然還是拒絕。


    “嗯,使命在身,不能耽擱。”她輕描淡寫地說。


    蘇彥君頓時露出些許失落,但很快就笑了:“那好,希望淩笙姑娘此行一切順利。”


    “謝謝。”柳笙真誠地答道。


    “回頭我們幫你去神廟上一炷香,祈禱一番。”蘇彥君還認真地說道。


    易春仙也是點頭。


    柳笙哭笑不得。


    【若是無上神還在,恐怕這麽一祈禱,順不順利便難說了。】


    不過既然無上神不在,人家一番好意,倒是無傷大雅。


    “說來,我還可以托我京城神殿的人脈,給你在神殿上一炷香,那可更為靈驗呢!”蘇彥君得意洋洋地說道,帶著幾分炫耀。


    “彥君姐,你在長安還有人脈啊?真是厲害!”易春仙滿臉羨慕。


    蘇彥君聞言,笑容越發燦爛,語調也提高了幾分:“可別說,你要是早來幾年,可能還能認識到呢!”


    “也是咱們織造院的?”易春仙驚奇道。


    “嗯,不過不是正編,隻是織造院的門客。”蘇彥君一邊回憶,一邊搖頭,“那家夥可真是得人喜歡,尤其是對那些姐姐們,嘴甜得很!後來考進神殿,聽說也是十分吃得開呢!”


    “啊,可以涮肉了!”


    蘇彥君突然興奮地打斷了話題,目光鎖定在銅鍋裏沸騰的白湯,迫不及待地將一片肉送入鍋中。


    柳笙聽著,也是默默夾了一片羊肉,涮進鍋裏。


    【這人一聽就是高一盛,沒想到竟然去了神殿。】


    易春仙滿臉向往,語氣中充滿憧憬:“啊,真是厲害,能去長安,還能在神殿當值……”


    滾水中的羊肉一燙即熟。


    蘇彥君眼疾手快,先夾起一片遞入易春仙的碗中,笑道:“咱們這靈性不足的凡人,就別奢求那些了。能安安穩穩度日,吃吃涮羊肉喝喝羊湯,這一生也足夠快活了!”


    柳笙將涮好的羊肉放入麻醬蘸碟中,滾了一圈,放入口中,羊肉裹滿醬料,入口肉質鮮嫩,滿是羊肉鮮香,還有麻醬的濃香與辣油的辛辣,總算滿足地眯起了眼。


    隨後,她又涮了一片肉,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若是有機會修煉呢?”


    蘇彥君微微一愣,手中的筷子頓了頓,隨即又夾起一片羊肉放進鍋裏,低頭輕聲道:“若是能修煉,當然願意。誰不想擁有超凡的力量?”


    易春仙也是苦笑,“是啊,有時候看到那神官們那麽受人尊敬,又怎麽不會想……”


    蘇彥君搖了搖頭,“春仙,你這想得太遠了。成為修行者已是難如登天,神官就更別提了。有些事情天生注定,想多了無益。還是多吃點羊肉吧!”


    說罷,她將涮好的羊肉蘸滿麻醬送入口中,但是表情卻不像一開始那麽暢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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