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認知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水麵,一層層漣漪將眼前歡樂祥和的景象全然打破。


    她剛剛就覺得一切都有種很強烈的不自然感。


    虛假嚐試偽裝真實,仿佛看到長得過於像人的木偶一樣,讓人起雞皮疙瘩。


    柳笙深吸一口氣,腰間的定魂佩散發著陣陣清氣,避免她再出現思維扭曲。


    再定睛看去,街邊那些花燈都長得奇形怪狀,似乎是一個不知怎麽做燈籠的孩童粗製濫造而成,魚不像魚、兔不似兔,而且也不像是用平時做燈籠所用的紗絹或油紙所製,更像是直接用竹子和木條戳進某種肉色皮革裏,繃開製成,上頭還帶著血絲。


    柳笙一路走一路看。


    街道兩旁的攤位上賣的不再是那些香香甜甜的東西,有的在賣不知道什麽動物的器官,鮮血淋漓的;還有用眼睛串成糖葫蘆的形狀的,攤位上插得滿滿都是這些怒目圓瞪的“眼睛葫蘆”;賣羊湯的攤位上依舊在熬煮著什麽,但攤主用大勺攪動之時,能看到人手人腳的形狀。


    街上的人提著各色醜陋怪異的燈籠,像剛才那小孩兒那樣提著人頭燈籠的也不在少數。


    雜技表演的那位手腳有些扭曲,甚至將腳扭過頭頂的時候骨折了也恍若未覺。


    舞龍舞獅更離譜,薄薄一層染滿血跡的罩子下麵不知道塞了多少個人,下方的腳亂七八糟、磕磕絆絆,身子裏麵鼓鼓囊囊的,時不時就掉個腦袋、半截腸子出來。


    真的一點審美都沒有,小觸手跟柳笙吐槽道。


    柳笙無語,難道你這光溜溜黑漆漆的觸手覺得自己長得很好看嗎?


    而且,方才最大的破綻就是天上竟然沒有無上神的麵龐,但剛剛連柳笙都下意識忽略了這種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裏,就算看不到星星、看不到月亮,也不可能天上沒有臉啊!


    柳笙還不知道,她能那麽快走出迷障還是因為她有著超高的韌性。


    像付澤和宋海音都還深陷幻覺之中。


    柳笙小心翼翼地走著,盡量不跟街上這些人碰觸,也不跟他們搭話。


    畢竟她已經知道這些都不是活人了。


    那種無處不在的盯梢感更為強烈了,而且明顯能感覺到惡意。


    “姑娘,要猜燈謎嗎?一文錢一次,猜出來就給你一盞燈,我做的燈可好看了。”


    突然,聽到一個弱弱的聲音從旁冒出,聽著不是很有自信。


    柳笙本來不想理這個人的,但被最後一句吸引了心神。


    她這個人什麽都好,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心重。


    她想看看到底這個燈有多好看。


    一看過去,有點被辣到眼睛了,感覺大家都很喜歡拚接風啊。


    有什麽鮫人燈,但不是人身魚尾,而是魚頭人身的,應該叫魚人燈才是。


    還有馬身兔頭的兔子燈,長滿了眼睛的慘綠色藤蔓燈……


    看到那個藤蔓燈,柳笙感覺到小觸手“眼睛”都亮了。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柳笙有些無奈,現在這個小觸手說是她“媽媽”,但感覺自己就像在帶娃,明明她才是“媽媽”。


    不對,她也不想做它的媽媽。


    總之,“媽媽”想要,不給就鬧。


    柳笙隻好掏出一文錢給老板,仔細看醜燈上的紙條。


    【需要一半,留下一半。】


    柳笙思考了一會兒,畢竟她是個學霸,這個字謎怎麽難得倒她。


    於是,她從儲物袋掏出了“世界”。


    打開,輸入:


    “有個燈謎:需要一半,留下一半。請問答案是什麽?”


    【是“雷”字。】


    “是‘雷’字。”


    柳笙抬頭自信地回答,隨即指著醜燈,意思不言而喻。


    攤主還有些懵,還沒明白眼前這人拿出的是什麽,然後怎麽就答對了?


    但人家確實是答對了,而且它還沒見過有人能如此快地回答出來,許多人都隻能在沉默中被它擰下腦袋。


    它呆呆地取下藤蔓燈遞給柳笙。


    小觸手興奮地接過醜燈,晃來晃去地,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火光搖曳中仿佛在眨動。


    更醜了。


    柳笙十分嫌棄。


    但她注意到,自從她拿起這盞燈籠,街道上的喧囂便沉寂下來,扭曲的黑暗似乎安靜了許多。


    往前幾步,又是一個猜謎攤位。


    “姑娘,要猜謎嗎?”


    “要。”


    柳笙有心驗證,應和下來。


    她硬著頭皮挑了一盞相對沒那麽血腥的燈籠,繼續如法炮製,讓“世界”來回答問題。


    人類最大的優勢就是善於利用工具,柳笙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有外援不用白不用啊!


    然後,喜提一盞醜燈。


    可惜這盞醜燈不是“媽媽”的菜,隻能柳笙自己拿著。


    街道上的攤位變少了許多。


    繼續,又見一猜字謎攤位。


    繼續收獲醜燈一盞。


    奇怪的是,這些攤位似乎除了她就沒有其他“人”光顧。


    不過,柳笙也不想跟這些“人”擠著。


    但她連付澤、宋海音都沒看到。


    更別說她一直念著的王冬冬。


    不過,柳笙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她的詭氣探測儀告訴她,她正朝著詭氣最濃鬱的地方走去。


    柳笙就這樣不斷猜謎拿燈、猜謎拿燈地往前走著。


    身邊的攤位越來越少,街道越來越安靜,那些雜耍舞獅的表演已經逐漸遠去……


    漸漸地,柳笙隻能看到隔幾米有一個猜燈謎攤位,再遠一點便是無盡的黑暗。


    梨花依舊吹落滿天滿地都是雪白之色,更為這黑暗寧靜、隻剩孤燈一點的的街道平添一份空寂。


    柳笙手裏拿著起碼十幾盞燈籠,各有各的醜。


    身後一根一米長、手腕粗的黑色觸手不知從哪裏伸出,把玩著一個早已熄滅的藤蔓燈。


    此時,詭氣探測儀上提示的紅色也愈來愈濃,現在已經紅成煞色。


    估計詭異中心已經近在咫尺。


    “姑娘,猜燈謎嗎?”


    攤主的聲音甚是熟悉,樣子也很熟悉。


    柳笙一直平靜淡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些許震驚之色。


    是王冬冬的好姐妹嶽姍!


    她以前有跟著王冬冬和她們一起遊玩過,還吃了幾次飯,雖然她有些臉盲,但還是認得嶽姍,畢竟長得蠻好看的。


    可是,此時的嶽姍已經不是那個明豔嬌憨的少女模樣,如今她的臉僵硬鐵青,半張臉被剝去了皮膚,一個眼球掉在外頭,粉嫩如花的嘴唇也被撕裂到耳垂以下,保持著最陽光的笑容。


    而且隔著燈籠架子都能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濃濃腐臭味。


    “猜……”柳笙心下哀歎。


    不知道王冬冬怎麽樣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摸出一文錢放在嶽姍麵前,然後仔細在這些燈裏挑著。


    挑了半天,實在沒看到能比她手上的花燈更精彩的。


    這一路下來,柳笙有些審醜疲勞了。


    突然靈光一閃,指著嶽姍說道:“我想要你這盞燈。”


    嶽姍雖然驚訝,但那張僵硬的臉卻再也做不出驚訝的表情。


    “你確定?”


    “確定。”


    “那麽問題來了。”


    “你來猜猜‘我’是什麽?”


    “嶽姍”裂開的嘴角上翹著,惡意濃鬱得快要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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