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黃金周,眾人都興高采烈的過著,在家陪親人的、與朋友外出逛街的、或者與親人一同旅遊的……每個人都安排好了節目,高高興興的享受這假期。隻有明景溪一人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滿眼苦澀。


    今天是中秋節,原本應該一家團聚的日子,卻隻有自己一個人。 回來已經三天了,可是那個人卻沒問候過自己一聲,也不曾和自己吃過一頓飯,難得回來一次也是早出晚歸的,還常常夜不歸宿……偌大的房子就隻有自己一個人。從小到大。


    他們明明是母子啊,就算他內裏不是他真正的孩子,可他們還是血脈相連著的啊!可是為何他們就是和別人家不一樣呢?沒有父親,他體諒她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辛苦,從小就乖巧懂事,不讓她操心,並盡力去滿足她的要求。可是她卻從不會像別的母親那樣會照顧他、關心他、鼓勵他,會擔心自己的孩子身體好不好、過得開不開心、有沒交到朋友、與同學相處怎樣……


    她永遠都隻會冷著張臉要求他,要拿到最好的成績、要把餐桌禮儀學好、要把外語學好、要把鋼琴學好……無窮無盡的要求,耗盡了他整個童年。


    他不知道別人家的孩子是怎麽長大的,他隻知道,他從四歲起就開始學習各種東西,語言入門、音樂入門、書法入門、繪畫入門……他的生活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當別人家孩子與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泥巴的時候,他要坐姿端正的在家練習寫字;當別人家孩子放學回來與小夥伴去玩的時候,他要在家學習那些比目前所上的年級的課程難很多的高年級課程;當別人家孩子紅著臉偷偷拉女孩子小手的時候,他終於不在家了,卻是坐到了寬廣的大學教室裏,看教授喋喋不休的演講……


    為此他付出了多少?那個女人永遠不會知道也不屑知道,她要的隻是他達到她的要求而已。有時候他真懷疑,如果他來的時候不是帶著個十幾歲的頭腦,要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怎麽能完成那些沉重的課業?


    他從來都沒奢望過會有第二次生命,他以為自己那時候是真的死了。可沒想陷入黑暗醒來後他卻變成一個嬰兒,身邊還有嬰兒喜極而泣的母親。那時候他以為是不是老天開眼,不但讓他重生了,還給了他一個母親?


    前世的他孤苦無依,年紀小小就被買到了戲班子,做了一名雜役,後來班主看他摸樣不錯就讓他練嗓子練身段做了名戲子。卻不料命運坎坷多殲,在一場大火中喪生。


    他本以為上天垂憐,讓他獲得了第二次生命,還有親人陪伴在側……可終究是他想多了。這是個他無法掌控的世界,外表光鮮亮麗卻極度危險。看著那些他無法理解的事物,他內心驚懼不已,隻能壓抑著心中的害怕不安裝作一個普通的嬰兒。而他自以為與想象中大多數母親一樣溫柔嫻雅的媽媽卻從來都沒抱過他,甚至連第一眼看到他時她臉上欣喜若狂的表情也隻是因為她的決定是對的,把還未足月的孩子用藥物催生,最終活了過來而已。


    作為母親原本應該承擔教育撫養的責任,可他從小到大都是保姆在照顧著,隻有在對他提要求和考核時才會出現在他麵前。


    他不知道這樣的人能不能被稱為母親,如果他身上不是流著她的血的話,那他們是不是比路人還不如?


    少年雙眼黯淡,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徒留背後一室清冷淒清。


    默默地走進房間,整個人無力的趴在床上,少年腦裏一片複雜混亂。


    都說有得就有失。他獲得了重生,讓他有機會去領略這神奇的世界的奇妙風光,卻也使他喪失了融入這世界的勇氣。


    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一切太過根深蒂固,以至於他花了十六年也無法完全用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待這個世界。就像那些狼孩一樣,因自小就生活在狼群裏,即使後來被人帶回人群,也無法用人類的思維思考。


    格格不入。


    他不是不想做個正常人,能大大方方的與人交往,無所顧忌的談天論地……他終究是不同的!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個科學異常發達的世界,是沒有鬼神之說的,世上存在的神明也隻不過是神話傳說和宗教所為。 借屍還魂的他就是個異類,就像是妖怪、外星人一類的存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要被圈禁被拿去解剖做科學研究的!


    因此他害怕他不安,不敢與人接觸,就怕那些人知道他的秘密,把他抓起來拿去研究!他原本膽子就小,被這個想法一激,就不由自主的想東想西,總覺得別人看他的目光都不懷好意。又自小被苛刻的要求學習很多東西,整天都呆在屋子裏,除了家教和保姆,沒有任何人可以交流,漸漸地他變得有些孤僻敏感,對外麵的世界產生了抗拒……


    作為母親的女人並沒有發現他的不妥,反而因為他沒有達到她的要求,懲罰他不許吃飯,還把他關進小黑屋裏。他挨餓受凍,惶恐不安,最後發起高燒來,還是保姆發現了才把他送去醫院。情況很嚴重,他燒得模模糊糊的,腦海裏不斷重複著死前身葬大火的那一幕。房屋倒塌的聲音,人們的哭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恍惚中,他看到那些在大火中慘死的人拖著殘破的軀體麵目猙獰的向他走來,聲音淒厲的尖叫著:“我們都已經死了,你怎麽還活著?來吧,你應該和我們一起下地獄的!”


    那一個星期他陷入了極度驚恐的夢魘中,整個人恍恍惚惚的,精神高度緊繃,隻要被人一碰就驚慌失措,哪裏都不敢去,隻能躲在房間裏不敢見人。


    那女人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強硬的帶他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因為心理壓力過大,造成焦慮不安與恐懼,並患有輕度抑鬱,壓力過大產生幻覺,失眠、反複惡夢,情緒急切、過於激動緊張,厭世、排外……


    聽完醫生的話,女人也沒說什麽,隻是交代保姆好好照顧自己,連句安慰的話也沒說。


    雖然後麵治療了一段時間,可那些痕跡終究是留下了,不可磨滅,他隻能努力的淡化……以至於造成現在這種性格,強迫自己融入人群,可又害怕排斥接觸人群。


    很累,真的很累。


    少年身上籠罩著的悲傷,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十六歲的生命原本應該朝氣蓬勃鮮活亮麗的,可少年身上背負的太多,以至於年輕的生命被霧靄所包圍,苦苦掙紮卻不得解脫。


    他來到這個世界到底是為了什麽?少年不禁再一次質疑。


    難道就是為了滿足給予她生命的女人那苛刻的要求?


    還是為了償還這肉身的債?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少年不承認這樣毫無意義的答案。他一直認為是有某種他還不知道的原因促使他來到這裏的,要不然世上死人千千萬,為何就偏偏讓他重生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一直支撐少年走下去的動力,雖然至今他還未找到答案,但他卻是堅定不移的深信著,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


    至於女人,在他認清某些事情的時候,也不再對女人抱有幻想。他感謝她給予的一切,因此對於女人所提出的要求,他都會盡自己所能去做到。


    他欠她的,他會一一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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