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崇突然停下,還問了這麽一句,顏晗瞬間回神,神色一滯,欲言又止,最終卻答非所問:“沈爺爺,你為什麽要送向晨一個公司?”


    沈博崇沒想到她竟回避他的問題,雖不追究,卻也不欲回答她,轉走話題:“晗晗,你和向晨,以後跟爺爺住吧。”


    “住這兒?”盡管這兒看著就是宜居宜人的處所,可顏晗還是渾身不自在,猶豫著問道。


    “你如果不喜歡,可以跟爺爺住到房山去,那邊離你學校也近。將來,如果考進z大,更近。”


    “沈爺爺不跟家人住在一塊兒嗎?”


    “說實話,比起他們,爺爺跟你們更親。而且爺爺的孫子孫女都大了,不需要我操心,現在就想看著你和向晨好好的。”


    一個公司作為禮物實在是太大了,他還要他們跟他一起住,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他都這麽說了,顏晗有再多的疑問,也不得不咽了回去。一時間,顏晗隻能沉默。


    “爸。”


    顏晗扶著沈博崇穿過林蔭道,將進門時,迎麵就遇上了恰好到家的沈家長子沈隨潛。顏晗在電視上和報紙上見過他不下數百回,因此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忙低頭問好:“沈叔叔好。”


    “嗯,你好。”沈隨潛表情客套熱絡,語氣卻遲疑著,“你就是晗晗了吧,都長這麽大了。”


    “叔叔見過我?”顏晗驚訝不已。


    沈博崇就盯著沈隨潛,嗬嗬一聲:“隨潛,今天公司不忙嗎?”


    “不,不忙。”沈隨潛麵色尷尬,不再看顏晗,忙看向沈博崇,“爸,我聽說你最近身子虛,經常頭暈,不如明天兒子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去。”沈博崇毫不猶豫拒絕道。


    “爺爺你就去吧。”沈婧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挽住了他胳膊,一邊撒嬌一邊給顏晗使眼色。


    “沈爺爺,身體不舒服就是要去醫院的。沈叔叔這麽擔心您,還是去看看吧。”上一世,沈爺爺沒能過這個秋天。這一世,眼前狀況完全不一樣了,顏晗自然不能看著他離開人世,一同勸道。


    “爺爺不喜歡去醫院。”沈博崇仍舊不答應,摸了摸沈婧額頭,又看向顏晗,表情略僵硬,“爺爺真的很討厭醫院,不去。”


    “沈爺爺,有我們陪您,醫院也不會討厭的。況且,您去的肯定是vip房,環境更好,就去看看吧。”正當顏晗為難時,段向晨聞聲跑來,高聲說道。


    沈博崇盯著他,思忖片刻,神色漸漸緩和:“好,那就去看看。”


    “真是奇了怪了,爺爺怎麽這麽聽那小子的話。”沈光曉單腳跳到門邊,聽到幾人的對話,嘀咕道。


    離得近的沈隨潛聽到了,還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見他腳上纏了繃帶,金雞獨立,神色一凜:“光光,你怎麽又受傷了?”


    “大伯,都是他們害的!”沈光曉衝著顏晗和段向晨的方向,嚷嚷道。


    沈隨潛聞言,看著段向晨,麵色越發難看,最終尷尬地哼一聲就進了屋。


    沈博崇暗地裏冷笑一聲,現在知道難堪了,以後有得你好受。


    沈婧盯著他的側臉,心中瞬間拔涼,段向晨的事情,確實是爸爸做錯了,可是爺爺這麽做,是在打爸爸的臉啊。她該站在哪一邊?


    顏晗和段向晨雖不知他們這一家子有什麽矛盾,但都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那溫度真若從暖春倒回了寒冬。


    飯桌上,顏晗就悄悄地扒飯,菜也隻挑眼前的夾,眼睛卻一直關注著沈隨潛。他似乎真的在這之前就認識她了,常常拿一種複雜到難以言喻的眼神盯她,甚至被她撞見好多回。然而沈隨潛這人精似的人物,又在商場混了那麽多年,哪裏是她能一把就抓住破綻的。每每眼神相遇,沈隨潛就會給她夾菜,熱情得不像話,表麵上看來,幾乎做得比親生父親還周全。


    段向晨亦察覺到沈隨潛的異樣,若是好客,那他也是客,他偏偏隻對顏晗那樣。他心裏藏著不能說的秘密,關乎顏晗。那會是什麽?


    “向晨,多吃點肉。”沈博崇忽而給他夾了個雞腿,笑道,“看你,臉頰上都沒肉了。而且你不是女孩子,追求高瘦美。”


    沈婧聽此,噗嗤一笑,倒是沈光曉實在是忍不住了,吧嗒一聲就扔了筷子,可是腿腳不靈便,隻得狼狽地扶著樓梯一級一級往上跳。


    沈光曉跳到一半回頭看了看,沈博崇根本不搭理他,沈隨潛也不管,沈婧更不會去招惹他。沈光曉自己爸媽不在家,他就是從樓梯上跳下來都沒人關注他,頓時泄了氣。他到底在鬧什麽呢,再看段向晨相比,他越發覺得自己很失敗。明明兩個人以前也就是點頭之交,為什麽他要拿自己和他比?他想不通。


    用過午飯後,段向晨和顏晗便起身告辭,卻不料沈博崇留住了他們,說是明日鍾家有晚宴,要帶他們一塊兒去,今天就住在這兒。


    鍾家?


    那不是段向晨的舅舅家裏嗎?


    顏晗下意識去看段向晨,就看到他擰眉抿唇,格外為難。鍾妙音看到他就跟看到仇人似的,鍾家人也不待見他,沈爺爺卻要帶他去赴宴?


    沈博崇卻不見鬆口,隻是拍了拍段向晨的背:“向晨,爺爺初回h市,鍾家就邀爺爺去赴宴,你說安的什麽心?不就是因為m&y和他們是競爭關係,想看看我這老爺子快死了沒。雖然我很想撒手不管了,可爺爺想了想,帶你去認識幾個大人物還是不錯的。你覺得怎樣?”


    沈隨潛明白他的意思,巴不得他去鍾家,給那狂妄自大的鍾雲琅一個下馬威,畢竟某些方麵,他永遠比不上海裏來浪裏去的沈博崇。同時,他也知道段向晨為何為難,便淡然一笑,說道:“向晨,爺爺要帶你去見識見識大場麵,就去看看吧。至於鍾家人,h市這麽小,總會碰上的,難道你還想逃避到底嗎?”


    段向晨知道他不可能逃避一生,也想做出成績來讓鍾家看看,他們不待見的“小畜生”,也是有能耐的。而如今,他兩手空空,一身清白,拿什麽給他們看?


    “沈爺爺,我還隻是個學生,生意上的事情,我想等畢業之後再說。至於沈爺爺說送我一個公司,我知道我拒絕不了,但我想那也不是現在。鍾家作為東道主,您想在氣勢上壓倒他們,看在他人眼裏,無論結果如何,最終結論肯定是說沈家行為不當,目中無物,仗勢欺人。您才從月老山回來,身子需要調理,說了明天去醫院的,何必去別人宴會上找難受。何況,自家公司經營好了,任由他們說道,也不能動搖沈家基業。沈爺爺,您說是嗎?”


    沈博崇聽他講了一長串話,不無道理,也明白他的顧忌和考慮,點頭:“好吧,不去赴宴,但是你要答應爺爺,隨爺爺住到房山去。”


    “好。”段向晨利索地答應了。


    沈博崇一笑,交待了沈隨潛幾句。盡管沈隨潛滿心不願,卻還是無奈應下了。


    然而,段向晨不知道,他這一拒絕,卻讓顏晗再次遇上了章赫勳。


    當顏晗在醫院走廊的盡頭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簡直不敢相信,老天居然這麽快就讓她遇見了他。


    “咦,這不是上次在泳池激吻的那個嗎?”藍蘇好盯著她,麵色戲謔,挽著章赫勳的胳膊咯咯直笑,“話說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能不能不要盯著我男人看了?”


    “你男人?”顏晗是認得藍蘇好的,自然不會信她的話,可是她想聽章赫勳說句話,就是一個字也好。然而最終章赫勳也隻嗤一聲,用極其陌生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幾眼,就擦過她身旁,進了一個房間。


    藍蘇好撇撇嘴,跟著走進去,用極其八卦的聲音說道:“鍾姐姐,剛剛外麵有個女人一直盯著你男人看,想勾引他呢。”


    是鍾念儀,顏晗知道她,章赫勳的前女友。哦,不對,該說現女友才對。顏晗就站在那裏,聽著鍾念儀漫不經心問道:“漂亮嗎?”


    “唔,她得找杜莎夫人重新塑個泥胎,才能比上姐姐萬分之一。”藍蘇好毫不掩飾地奉承她。


    “又胡說。”鍾念儀顯然很歡喜,卻還是拉了章赫勳的袖子:“赫勳,你又招蜂引蝶了?”


    “哦,這可不是我的錯,誰讓你男人長得帥呢。”


    “嘁,自大狂。”


    章赫勳故意刺激她:“不過我看著,她跟你長得有三分相像。”


    “喂!”鍾念儀不高興了。


    “好了好了,別激動,她就是整成你這樣,也不如你漂亮。”


    “這還差不多。”


    章赫勳盯著鍾念儀姣好的麵龐,卻是神識恍惚,她的病越來越嚴重,今天甚至在晚宴上暈倒了。偏偏她還強得跟頭牛似的,不願意去國外治療,繼續下去,他都不敢想象。


    顏晗站在那裏,聽著那個曾經為她笑為她哭的男人正絞盡腦汁討著另一個女人的歡心,想哭卻哭不出來,最終滑倒在牆根處,抱了臂膀。她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無助,便是上一世都沒有過這種胸腔要炸開般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那時候章赫勳還愛著她,可現在的章赫勳隻當她是一個陌生人。


    “喂,被男人傷了心了?”突然,沈光曉一跳一跳跳到她眼前,艱難地彎腰戳了戳她肩膀。


    “關你什麽事?”


    “我都聽到了。”沈光曉直起身子,靠在牆上,雙手環在胸前,嗬嗬一笑。


    “聽到又怎樣?”


    “那你說,如果我去告訴段向晨,會怎樣?”


    顏晗驀地抬了頭,要是向晨知道了,他一定會追問到底,章赫勳和她的關係。即便在這之前,他們之間根本就毫無交集,段向晨也會察覺到異樣。她必須瞞著段向晨。


    “條件。”


    “條件啊?”沈光曉摸著下巴,勾了勾嘴角,還真是個爽快的女人。


    “說吧,隻要不過分,我做得到就答應你。”


    “做我女朋友怎麽樣?”


    “你!”他這是恨上段向晨了,他知道他喜歡她,所以故意借她氣段向晨的。盡管顏晗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還是氣得漲紅了臉。


    沈光曉壓了壓下巴,凝視著她因為憤怒而瞪大的眼,還有那豔紅的唇,莫名地覺得有點心動呢:“怎麽,覺得做我女朋友委屈你了?”


    “光光,做什麽呢?”沈婧遠遠地,從長廊那頭過來,見兩個僵持著,喝道。


    “看不出來?泡妞啊。”沈光曉做了個自認為風流倜儻的甩發動作。


    “毛都沒長齊,還泡妞!”沈婧上前就是一個爆栗,“爺爺剛做完檢查,進去陪他說話吧。”


    “我才不去。”


    “不去,那你還巴巴地從家裏跟過來?”


    “我……”沈光曉詞窮。


    顏晗聞言,緩緩從地上站起,抿了抿唇,說道:“沈姐姐,我進去看看。”


    “你不是說去買水果嗎?水果呢?”


    “哦。”顏晗低頭看了看自己,卻是兩手空空,因為突然碰上章赫勳,都忘了這茬了。


    “才一會會兒而已,怎麽就跟丟了魂似的。”沈婧見她一臉失落和茫然,無奈道。


    “因為她看上的男人有主了。”沈光曉斜睨著她,補了一刀。


    “段向晨哪裏有什麽主,雖然我說過如果我年輕十歲就追他的話,你也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吃小嫩肉的。”


    “不是段向晨,是……”沈光曉嘻嘻笑著,然而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人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打斷了,回頭一看,竟是段向晨。


    “你們聚在那裏開什麽會呢?”


    “段向晨,把爪子拿開!”沈光曉比他矮半個頭,他一隻手拍下來跟拍蒼蠅似的,勁兒還特大,他都快站不住了,抖著聲音打他手臂。


    “我隻有手,沒有爪子。”段向晨看得出來是沈光曉欺負了顏晗,隻是顏晗那表情,不單是因為沈光曉的緣故,絕對有貓膩。


    顏晗生怕沈光曉又說出亂七八糟的話來,掰開段向晨的手指,艱難地扯了個笑容:“向晨,陪我去買水果吧。”


    “喲,又在這裏打情罵俏起來了?”卻是藍蘇好,聞聲從病房內出來了,抬著下巴,盛氣淩人,“你們當這是遊泳池嗎?還不快有多遠滾多遠。不要打攪我鍾姐姐和赫勳表哥!”


    章赫勳?段向晨猛地深吸一口氣,他也在這裏。那晗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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