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晗有點被嚇到了,倏地拉開半米遠的距離:“你,你這是怎麽了?”


    段向晨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擔憂與驚怕,卻猛地將她拉了回去,擁入懷中:“晗晗,這件事實在令人難以啟齒。我不想讓你看不起我,所以你就別問了吧。”


    “那你為什麽非要我和段叔叔住,還跟沈爺爺劃清界線?”


    “晗晗,總之我不會害你,我做這一切,都有自己的原因。你就聽我一回,可好?”


    段向晨的話幾乎是哀求,顏晗心疼不已,摸了摸他的臉頰,艱難點頭:“那你哪一天想說了再告訴我,但是你別想拋下我,那是不可能的。”


    “晗晗……”段向晨還想說什麽,凝視著她倔強的眼神,卻再說不出話來。


    顏晗見他不再反駁,鬆了口氣,攀著他的肩膀抱住了他:“向晨,我不會拋下你不管的,所以你也不要再說那些傷人的話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是那個和我相依為命十幾年的段向晨,你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


    “那你能愛我嗎?”段向晨未等她回複,又強調,“不是親人那種,是男女之間那種愛。”


    “向晨……”不出意外,顏晗再一次猶豫了。


    盡管段向晨早知道她的回答,卻總是不死心,抱了微小渺茫的希望。然而這一次次,他得到的卻隻有一次次的傷心,最後自己把自己傷得遍體鱗傷。


    “算了,晗晗我們走吧。你不是跟段忘川說好下午去看鍾念儀的嗎,時間差不多了。”


    “你不去?”


    “我去了,章赫勳恐怕會發狂。為免惹下大亂子,我就不去湊熱鬧了。而且鍾家的人也不會願意見到我。你呢,去見一麵,就趕快回家。”


    “那你要去哪裏?”


    “我?”段向晨神情滯住,良久才遲疑著說道,“我去沈家收拾些東西回學校,我以後就住學校裏了。”


    “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你願意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收拾完就跟段忘川回家,或者跟我一起住校也是不錯的。入冬了,天氣濕冷難受,住學校裏不用像走讀那樣早起,也方便點。”


    “好,我跟你一起住校。”顏晗知道她強不過他,那就隻能按他的意願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學業,畢竟這是關乎未來與前途的大事。


    段向晨聞言,心中寬慰。顏晗還是那個善良而倔強的顏晗,一如十年前,幾乎毫無變化。然而,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會改變。即使她將來可能會怪他。


    顏晗見他沉思,心知他心裏一定在糾結著什麽事情,不過他不願意說她就當沒看到,拉著他出了林子,一步一步踱回了醫院。


    回到病房時,段忘川已在她房中等,還給她帶來了她最愛吃的牛奶提子。段向晨一句話沒說,隻是重重地捏了一下她掌心便走人。


    段忘川毫不在意,笑著給她塞了一串提子:“先吃點吧,吃完後叔叔帶你去鍾家。”


    “已經接回去了?”


    “嗯,冰櫃快中午時就接回去了。在老家停靈三天就火化,七天後出殯。”


    “這麽快?”


    “這都是標準流程,你以前也經曆過,居然還會覺得奇怪?”


    “我……”顏晗語塞,盡管外婆才過世距今才一年多,但是對於重生的她來說,那是九年的時光,她早就忘了除去哭和傷心以外的所有情節。可她也不能這麽跟段忘川解釋,便沉默。


    “晗晗,叔叔還給你帶了一套素服,吃完就去換上吧。”


    “好。”顏晗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套的大號病服和內穿的粉紅色t恤,點頭接過他遞過來的大袋子。


    鍾家老家在h市郊區,二人從市區到鍾家時,已是半下午。鍾家所有人都籠罩在一股淒厲悲傷的氛圍中。鍾雲琅夫婦看到他們二人前來,根本沒心情搭理,不過也沒為難。


    倒是章赫勳,看到顏晗就紅了眼,幸而鍾倏拉住了他才沒讓他衝上來。


    顏晗見章赫勳如此,不由得又心酸又心疼。曾經那個春風得意、風流倜儻的章赫勳,原來也有這樣為情受傷的一麵。他為了他心愛的人,瘋了狂了癲了,頹喪憔悴,幾乎不像個人。


    那麽在她掉下樓的那一刻,他心裏又是怎麽想的?他心裏曾經有過一個人,他的心已經為一個人發狂過,還會為她再瘋一次嗎?


    盡管顏晗知道那一切都已經過去,盡管顏晗知道她和鍾念儀沒有可比性,她更不該以這樣的思想去褻瀆死者,她卻還是忍不住去比較,去較勁。


    她就是想知道,那個愛她的章赫勳,究竟是不是真的愛她,因為他曾說過她是他的唯一。而她,明明不是。


    章赫勳被人強壓著坐在角落裏看著顏晗鞠躬,突然間她轉過側臉,對上她複雜的眼神,似乎是關心似乎是忐忑似乎是憂心,但仔細看又覺得什麽都不是。他莫名地覺得有點不安,心裏升騰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她的眼神太過複雜,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熟人,異常熟悉的人,甚至有點像看愛人。難不成,她這是對他動了心?


    嗬,她不是段向晨的心上人嗎?


    唔,段向晨。章赫勳突然間安靜下來。


    顏晗察覺到那邊的異樣,愣了一會兒才知道自己已經盯著他看了太久,忙收回眼神。


    段忘川也意識到了顏晗的不對勁,握住她的手腕:“晗晗,我們走吧,別招惹他。”


    顏晗不吭聲,埋頭跟在他後頭疾步走出。


    “忘,忘川?”


    顏晗正低頭,忽然聽到有人擋住了去路,抬頭一看,竟是鍾妙音。幾日不見,她消瘦得更加厲害,仿佛整個人都沒有了生氣。然而她看著段忘川的眼神,卻是關切而熱烈。她對段叔叔,仍有感情。


    段忘川是聽說她在休息,才趁空進來的,沒想到還是碰上了她。


    “段叔叔,我去車裏等你。”顏晗很識相地放開了他,與鍾妙音笑了笑便快步出去。


    盡管段忘川遇上鍾妙音極其尷尬,然而此時此刻,他也不能逃避,客氣地與她問了句好。


    “忘川,你回來了。”鍾妙音輕啟雙唇,聲音顫抖,渾身都透著不安。


    “是,我回來了。”段忘川站在這兒,極不自在,不由得左右顧盼。


    “忘川,我想跟你談談,我們去後山走走可好?”


    “好。”段忘川猶豫一瞬,終是答應了。


    鍾妙音不禁高興起來,不自覺地挽住了他胳膊。


    雖然段忘川很不適應她突如其來的親熱,但她沒有放開的意思,似乎也沒有察覺到不對,就由著她了。


    盡管鍾妙音和段忘川的婚姻是失敗的,共同生活期間一大半的時間在爭吵,另一半的時間在冷戰,但好歹兩個人做了多年夫妻,鍾妙音能夠察覺到他最細微的表情變化和心理波動,知道他早已不習慣她的刻意親近,卻還是想任性一回,就死皮賴臉地扯著他不肯放。


    “妙妙,你想說什麽?”段忘川受不住這微妙的氛圍,詫異問道。


    “你有多久沒這樣叫過我了?”鍾妙音卻答非所問,反而一聲喟歎。


    “妙妙,我們……”


    “我知道,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


    “是我的錯。”


    “不,是我的錯,是我們鍾家對不起你。”


    “不,不是你的錯。後來,我也想了很多,如果不是我沒保護好你,也不會發生那種事情。但那時候,我年輕氣盛,從來沒有反省過,隻知道怪你。給你造成了不能彌補的傷害,還有,還有向晨。其實,他才是這件事裏最無辜的。我們……”


    “向晨他……如果不是顏晗那丫頭,他……唉,咳咳……”鍾妙音說著說著,忽然激烈地咳嗽起來。


    段忘川見她咳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卻還要在他麵前強撐,努力保持著微笑,忙抱住她:“妙妙,你身子不好,別再外麵挨凍吹風了。”


    “其實你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記得,對不對?”鍾妙音淒慘一笑。


    “是,我都知道,我都記得。”


    “可是我們再也不能……”


    “妙妙,你今天怎麽了?”


    “忘川,我時間不多了……”


    “妙妙?”雖然段忘川早知道她有心髒病,但是看她這樣,心裏還是充滿了震驚。


    “忘川,我不知道有多想跟你回到過去,也想彌補你。但是我再也沒有機會了。”段忘川想說什麽,鍾妙音卻伸出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忘川,讓我說完。我今天,隻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為我自己,也為鍾家。但是我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你,所以隻能求你原諒。”


    “妙妙,你不必覺得愧疚,都過去了。”


    “妙音……”突然,一個男人從山路那頭繞過來,一邊叫她一邊向段忘川點頭示意。


    段忘川認得他,他是鍾妙音的現任丈夫,霎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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