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你們出去了?”手機裏是周罄的聲音,“好好哦……”她壓低聲音,“我爸都不讓我出門了。說過年前都別出去了,我懷疑他知道那天我們出去的事了。”那天他們先去周罄家旁邊的寵物店,又去了動物園後麵那條街,回家時都快八點了。


    周爸爸那天看到周罄進門也隻是放下報紙說:“回來了?餓不餓?”就去廚房給她端飯,剩下什麽都沒說。可第二天就跟她說過年前都別出門了,你姑姑可能會送東西來,到時要是有人送來你下樓接一下。然後就把周罄給圈在家裏了。


    “那你真的太可憐了。”林美口頭上同情了下,“要不你到我家來幫我炸東西吧?”


    “嘿嘿,免了。”周罄笑了,林美在家也是很可憐的啊。


    買完對聯回來,林美就再也沒有出門的時間了,她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做,就是過年的菜,她要負責做舅舅家的和她家的。


    舅媽現在幹小吃攤已經上癮了,還說最近因為很多打工的都回家了,所以最近沒有人跟她搶生意了!每天從中午賣到晚上,再把車放到出租房的樓下,她再坐公交回家,每次都是晚上九點才到家。


    林媽媽跟她說今年就她一個人幹,行不行啊?


    林美說:“行啊,我自己來還簡單。”


    “那今年就少做點。我跟你舅說過了,就咱們自己家吃,也不用跟以前似的做那麽多,你就炸點帶魚、肉丸子、蓮菜夾、茄夾、酥肉就行了。”不多吧?以前還要做蔬菜丸子,還要泡涼菜,家裏過年吃的涼菜都是自家做的。


    林美已經泡了四罐酸豆角、兩壇酸白菜了。不過是給自己家泡的,要是給舅舅家泡那要翻倍才行。


    她說:“那好啊,簡單了。”


    然後第二天起,上午八點就去舅舅家,抓上陶濤奔去了菜市場——這回他是別想逃了。


    第一天,買了兩隻活雞,五斤五花肉讓人絞成餡,一半灌成香腸,一半回去她要炸成丸子和拌餡做蓮菜夾。


    陶濤一開始還是很激動的,因為跟他姐一塊逛菜市場不像跟他媽逛,他想買個啥他媽都說“買啥買?等你賺錢了再說!”


    他姐卻一路綠燈!


    想吃炒腰花?那買兩個豬腰給你做。


    想喝羊肉湯?那就切兩斤羊肉,再搭著買點羊肝羊肺羊腦什麽的。吃燒雞不吃?


    陶濤口水泛濫的說:“吃!”


    林美到燒雞店:“老板挑兩隻雞!”


    陶濤看到旁邊還有炸雞店,戳戳他姐:“姐,買點炸雞翅吧?”


    林美把錢包給他:“想吃什麽自己去買吧。”


    陶濤顛顛的去了。


    然後回到家就癱沙發上不動了。


    林美把東西一趟趟往廚房搬,說:“你買太多了,這可樂就可以明天再買,一口氣買這麽多太沉了。”


    陶濤有一個不祥的預感:“明天還要去買東西嗎?”他姐沒有回答他……


    林美略過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端著一臉盆的蓮藕過來,往地上一放說:“來,帥哥,把這些藕給收拾了。”


    陶濤望著還帶點泥看著很髒的藕,像麵對一個世紀難題:“……怎麽收拾?”


    林美又給他提來一桶幹淨的水說:“先把泥刷了,再用削皮器把髒的地方都削了就行。”隻要他削的能吃就行,就不計較會不會削得太多了。


    給弟弟派完活兒,林美進廚房準備拌餡炸丸子,她今天的目標是至少把丸子先炸出來,下午有時間可以炸一半蓮夾。明天要麽炸帶魚,要麽炸酥肉。


    陶濤至少發了一分鍾的呆,他對麵前的活不知怎麽下手啊!


    強強趴在他腳邊,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還把一隻爪搭到他的腿上。陶濤摸摸強強,歎氣道:“媽在家是媽使喚我,姐在家是姐使喚。沒事,以後結婚了使喚媳婦去。”


    林美在廚房聽到心想做夢吧少年,以後是你媳婦使喚你。她現在還記得她的未來弟媳婦,個頭小小,精瘦精瘦的,乍一看是個非常柔弱的少女,聲音大一點就能把她給吹飛那種。可是骨子裏跟舅媽一樣一樣的,除了不占親戚便宜,本性也是精明強幹,像舅媽去除掉所有不討人喜歡的成分後的一個人。她本來以為陶濤受舅媽‘荼毒’後找了個完全相反的女朋友,後來才發現其實她的弟弟是個難得的孝子。


    陶濤當年還抽著煙跟她抱怨,一臉匪夷所思:“你說我怎麽會找著她?”


    林美把“因為你愛你媽”這話包裝了一下說出來:“因為你孝順嘛。”


    陶濤用“你在開玩笑?!”的眼神看她,“她倆一見麵就差互相開炮了,你不知道,姐,我特別怕婆媳問題,天天做夢都是電視劇裏演的那種婆婆媳婦吵架然後家破人亡的事……”


    林美:你居然喜歡看婆媳劇?!


    其實舅媽是占便宜占慣了,而弟媳婦雖然不占別人便宜,但也不喜歡別人占她的便宜,所以兩人才會水火不容。性格又太相似,似乎總是充滿旺盛的鬥誌!簡直像兩個自帶發電站永遠不會累的吵架機器。


    陶濤當年是真·焦頭爛額。


    林美擼袖子剁蔥、剁薑茸、拌餡時順便回憶了一下往日(未來)時光,一抬頭陶濤端著臉盆過來說:“姐我都削完了!你看我削得好不好?”


    臉盆裏是白生生的蓮菜,陶濤都從中節掰開了,除了看著瘦了不止一圈外沒有別的問題。林美看到有的地方連孔都削得露出來了,淡定道:“削得太棒了!”


    陶濤喜滋滋的,林美把盆接過來,把另外一兜肉餡找個盆倒進去,加好調料,拿給陶濤說:“去拌吧。”


    陶濤過來交任務,又接了一個新任務走,背影有些蕭瑟……


    林美這邊起鍋,倒油,拿一碗倒點涼白開,拿一勺子,試到油溫差不多了,開始團丸子往裏下。


    陶濤在客廳一會兒就聞到炸丸子的焦香,聽到了廚房裏刺刺啦啦的炸東西聲。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開始期待午飯了——姐做完了中午肯定能吃上啊。


    陶濤把這一盆餡拌好,林美這邊丸子炸了小半盆了,直接撈了一盤給他:“去吃吧。”陶濤端著盤子就去拿饅頭了。


    炸到十一點,林美看丸子肯定夠了,關小火把油鍋端下來,下午還要接著炸東西呢。跟著拿平底鍋出來做中午飯。


    中午,陶濤看著桌上的菜感動得內牛滿麵:“姐,你把腰子全炒了嗎?”


    林美說:“不是你想吃?”


    不是,他隻是想起以前他媽給他炒腰子總是隻炒一半的事了,說另一半下回再炒就能吃兩頓了┬_┬


    姥姥和姥爺去老年活動中心了,中午回來看到飯菜都做好了,說:“美|美真能幹。累壞了吧?姥姥下午在家幫你。”


    林美趕緊說不用,給姥姥和姥爺盛稀飯和麵條。兩位老人的飯不一樣,他們現在很少吃米飯,嫌硬,吃了會胃痛。


    桌上是熱過的燒雞,給陶濤炒的豬腰子,林美還炒了個醋溜白菜,這是她的菜,還有一盤炒丸子。


    林美說下午炸蓮夾,“丸子炸了一盆,應該夠了。”


    姥姥放下筷子去看,回來跟林美搖頭:“還要再炸一盆才夠。你炸的這些不到過初一就吃完了。”


    林美:“……不會吧?”這算是她第一次獨自承擔做過年飯,難道估計嚴重不足嗎?


    姥姥指指陶濤,說:“還有你舅。”再悄悄跟她說,“還有你舅媽。這都是能吃的。”特別是新做出來的,個個都會“偷吃”。


    林美:“……我下午再做。”


    第二天去超市,陶濤看到有生雞爪走不動了,拖著林美說:“姐,做點雞爪吧!”


    林美就問他買幾斤,陶濤興奮道:“買十斤!”


    林美淡定道:“冰箱放不下。”這東西做出來三五天裏就要吃完,自家做又不會放防腐劑。她隻買了兩斤,陶濤說:“這我一天就能吃完!”


    林美說:“就是讓你吃著玩的。”最近家裏冰箱嚴重暴滿,林美家舅舅家兩台冰箱都已經塞得不能再塞了。等炸帶魚炸酥肉什麽的全都做出來後,冰箱更是沒空地了。這個做出來陶濤能一頓解決更好。


    廚房裏所有的鍋都占住了。舅舅回來想去廚房找點吃的,一掀蓋,這個裏是炸肉丸,拿著碗裝點,再掀開這個蓋:炸蓮夾,也裝點,再再掀,這個是饅頭,一手抓兩個,看剩下的幾個鍋裏估計不會有東西了,心滿意足的出來。


    林美在沙發上靠著發短信,林媽媽和姥姥他們在擇韭菜準備包餃子和包子。白天她幹活,晚上大人們幹活。看到舅舅一手端碗一手抓倆饅頭出來,林媽媽說:“你熱了沒?”


    飯桌讓他們占了,舅舅往沙發上一坐說:“美|美下午剛炸的,不用熱。是吧?美美?”


    林美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起來說:“鍋裏還有羊肉湯。”


    舅舅說:“不用……”看林美已經進廚房了,他跟林媽媽說,“咱家孩子是真能幹啊。”那邊廚房裏林美喊,“舅!你要香菜和香蔥不要?”


    舅舅這邊喊:“要!”


    “辣椒要不要!”


    林媽媽這邊喊:“你拿過來讓他自己放!”


    林美就一手端湯一手拿著鹽罐出來了,鹽罐上是一碟炸辣椒,放下後說:“還有糖蒜,要嗎?”


    陶濤特別有孝心的給他爸端來一把凳子說:“爸,放這上頭吃。”


    舅舅輕輕跺了他一腳,“去,把糖蒜拿來,別讓你姐跑了。”


    有人去,林美就又坐到沙發上抱著手機發短信去了。


    屋裏電視開著,不過聲音很低。


    飯桌那邊在擇菜,不過林媽媽和姥姥也幾乎不說話。


    舅舅在吃飯。


    這幾個人都在悄悄看林美。


    隻有陶濤去屋裏拿了薯片出來:“姐,給你一罐。”


    發短信要兩隻手,林美兩隻手都占著,深覺吃薯片太耽誤事,於是搖頭。於是陶濤體貼的打開後先塞了他姐一嘴薯片,再吃自己的去。


    屋裏極靜,隻有偶爾陶濤玩掌遊暴出幾聲尖笑怪叫。


    舅舅打量林美半晌,試探著找了個話題:“美|美啊,你手機上這綁的什麽啊?這麽一串真好看啊!”


    林美現在反應有點慢,舅舅問過後半分鍾她才抬頭,是手機鏈,圖海給她那麽多,她就一口氣掛了三個,一看是挺大一串。“哦,是……”她還沒說,陶濤那邊看她正忙著就熱心的替姐姐回答,“是手機鏈啦,爸你真老土!”


    舅舅:=_=#


    陶濤被親愛的爸爸瞪了一眼,立刻放下遊戲機跑去拿了本書,趴在茶幾上“認真讀書”了。


    ——爸!你看!我在學習!


    舅舅不理他,往林美那邊坐了坐,再次放輕聲音“好奇”的問:“美|美,跟同學發短信呢?是大學同學嗎?”


    林美分神回答:“不是。”


    大概是自家外甥女這態度太“高冷”了,舅舅後麵就隻用目光表達了他快要突破天際的好奇心,沒有再“打擾”林美發短信了。


    然後第三天,舅舅發現林美帶了一袋毛線過來,發短信的時候會抽空打兩針,不過一般放下後,她的手就隻能粘在手機上了,幾乎是剛準備拿起毛衣針,被放在一旁的手機就滴滴響兩聲,提示:有短信~


    林美拿起來,發上十個八個短信後,放下,拿毛衣針,爭分奪秒的打一分鍾!那邊手機:滴滴!


    甚至在年三十看春晚的時候,林美還是一直發短信。去一趟廁所回來後,陶濤趕緊通知:“姐,你手機響了好幾聲。”


    舅舅嗬嗬道:“美|美真忙啊。”


    舅媽:“很多人給美|美拜年啊!快跟你舅一樣了。”舅舅的手機正在舅媽手裏拿著,她負責回拜年短信。


    舅舅:=_=


    林媽媽正狀似認真的在看春晚,表情嚴肅的就像在開會。


    陶濤趁機玩遊戲,看了眼電視說:“今年春晚真爛!”


    初一,林美中午吃完飯,一點就跟林媽媽和姥姥、姥爺打招呼說要出去一下。


    “晚上回來吃飯嗎?”姥姥趕緊問。


    “回來啊,現在外麵又沒飯店開門。”林美覺得這個問題挺奇怪,她不回來吃還去哪兒吃?


    姥姥把林美的圍巾手套拿過去,看著她的那條深藍圍巾說:“這條上麵怎麽沒白花?”她記得外孫新打的那條上明明是挺漂亮精致的白色菱形圖案。


    林美接過來圍上:“這條打得早。”


    “來得及打完嗎?”姥姥很替外孫女憂心啊,這都初一了,看著還沒打完一半呢。


    林美說:“慢慢打唄。”應該沒問題。


    姥姥安慰外孫女:“沒事,沒打完就明年再送出去也一樣。”


    林美出來後總覺得姥姥這話好像有什麽深刻內涵。


    這邊林美走後,姥姥問林媽媽:“美|美這是談朋友了?”


    林媽媽點頭說:“應該是她初中同學。”


    “哪個啊?”姥姥趕緊問。


    林媽媽搖頭說:“不知道。”


    姥姥也不著急,安慰林媽媽,“哦。放心,美|美有數。”


    林媽媽說:“我不著急。她都大學了,也該談了。”她一點都不著急。


    ——她就想看看這小丫頭什麽時候跟她說!


    大過年的馬路上人少車也少。冬日晴暖,陽光燦爛,萬裏無雲。


    兩人約在附中門口見,但圖海特意過了馬路在紡織廠家屬院這條路上來等林美。結果林美下公交的地方就是附中那條路,圖海一眼就看到空蕩蕩的公交車開過來,停下,林美穿著紅大衣戴藍圍巾跳下車,往附中那邊一邊張望一邊走。他趕緊招手衝馬路對麵喊,然後看看左右來車,跑過去。


    林美站住等他,兩人臉對臉了,就隻剩笑了。


    隔了快一星期沒見,圖海有點緊張了。


    還是林美先找到話題,轉過去讓他看馬尾:“好看嗎?”


    今天紮馬尾的發圈就是圖海挑的。圖海有一顆浪漫的心,他給她挑的發圈全是碎花、蕾絲,顏色一律粉紅、粉黃、粉藍。


    林美……她也是鼓足勇氣才用上的。


    圖海笑得牙豁子都露出來了,輕輕握著林美的馬尾捋了下,隻覺得觸手涼滑如絲,“好看,真好看!我再給你買點!”


    林美笑,“已經夠了。”為了轉移話題,她說:“春晚你看了嗎?”她一個節目沒看,全程在發短信打圍巾。


    圖海也沒看。但他馬上說:“看了,有幾個節目還是不錯的。”


    林美馬上好奇的看他,等他解說。


    圖海:“……”他看到前麵有賣汽球的!馬上說:“你想要那個嗎?”


    林美看過去,汽球攤前是一對爸媽帶著一個可能才一歲的小娃娃。


    “……”難道她現在這把年紀還要拿著個汽球在街上走?!


    最後,林美手裏拿著草莓糖葫蘆,圖海懷裏抱著一隻黑色汽球小馬一走壓馬路。


    ——其實也不難看,還挺可愛的。


    林美看著圖海抱汽球馬的樣子心想。她摸了摸兜裏的手機,心想:我恨現在沒有智能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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