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海每天來的時候都會給林美帶點東西。


    他帶過花,就是路邊那種騎著三輪車的老先生自家種的小花,雖然這個季節沒有多少花,但僅有的一些反而顯得更加珍貴。然後林美就收到了一盆雞冠花。


    他還帶過風車,超級大。聽他說是在來的路上看到的,那個攤子上有汽球和風車,他說上回買過汽球了,所以這次是一隻七彩的超大風車。


    這隻風車被插在了林美的床頭,白天開窗通風時,小風一吹,風車會緩緩轉動。林美在風車扇頁上灑了點夏天沒用完的香體露,風一吹它轉起來時,連客廳都能聞到香氣。


    更多的是吃的。糖炒栗子、粽子、爆米花,還有糖葫蘆。山楂的、草莓的、山藥的、蘋果、葡萄、桔子。吃到最後,她說還是山楂的好吃,他就天天給她帶兩串山楂的。


    二月末又下了幾場雪,林美卻在考慮回學校的事了。她想避開高峰,提前回去。林媽媽也覺得擠火車太費勁,還不如趁現在還沒那麽誇張的時候早點走,“你是自己先走,還是跟周罄一塊走?”林媽媽覺得兩個孩子一起走安全。


    林美打電話問周罄,結果兩人很快歪樓了。


    周罄接到電話第一句是:“那你跟圖海說了沒?”


    林美就卡殼了。其實她也有點心虛,所以原來打圍巾隻是單純的想還圖海的情誼,現在已經變成分別的禮物了。


    周罄沒聽到她說話就猜到了,多少感同身受,因為她之前也因為留學的事對何棋開不了口。


    “還是應該早點說。”周罄提醒,“他肯定還想給你準備禮物。”說起當年因為她要去留學的事,何棋也給她準備了禮物,是一本相冊,說是讓她用來放家人朋友照片好帶過去,睹物思人。


    林美還真沒想過這個,這更加堅定了她晚點跟圖海說的決心,免得他又去買些很貴的禮物來。


    行李很快收拾好了,也沒什麽好帶的,一個背包一個提包,幾乎全是林媽媽和姥姥給她做的吃的,以及舅舅和陶濤買的零食。衣服之類的,林美很少帶,因為她多年下來的經驗告訴她衣服每年都有新的,帶舊的過去也很少穿。


    周罄跟她一起走,還有周爸爸。據說周罄的房子其實周爸爸早在她考上a大後就在找了,但合適的房子一時沒那麽容易找到,周爸爸又不打算買太遠的,所以到現在才有消息。雖然價格比林美舅舅當年買的時候貴了幾倍不止,但周爸爸還是立刻拿下了。


    林美要買房的事也跟林媽媽說好了,這邊那個房子已經在找人脫手,雖然這房子從買到手後就沒住過,一直在出租,但脫手還是非常容易的,那一片到處都是房屋中介要收房,房價也一直在漲,雖然均價隻在三千左右似乎賣了有點虧,但不賣了它,林美這邊就沒有錢買房,所以隻能咬牙出手了。


    林媽媽被林美一說就應了,幾乎沒有花林美多少功夫口舌。這讓林美後知後覺的發現,林媽媽其實也很像舅舅,有賭性。可能一直以來都有林美在後麵墜著,所以林媽媽從來沒像舅舅那樣痛快“賭”一回,但當林美想賭一把時,林媽媽沒有起到刹車的作用,她是搖旗呐喊的。


    林美頓時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更大了。


    圖海接到林美電話說可能周四就要走的時候,已經周一了。雖然兩人早就說過這個問題,但圖海還是說:“我去送你吧。”


    “我家裏人會送我,你不用來。”林美狠下心拒絕。


    圖海說:“那我買點東西你帶上吧。”


    林美說:“行李都收拾好了,再加東西就更沉了,不太想帶啊……”她不能強硬拒絕,隻好撒嬌說自己嫌行李沉。


    那簡單啊,圖海說,“那我買了給你寄過去。”


    林美:“……聽說會有人偷包裹……”快遞郵政對不起抹黑你們……她真的不想讓圖海再花錢了,少年現在熱血上頭,不好勸啊。


    女孩子就是愛擔心。圖海無奈一笑,溫柔道:“沒事,不會有人偷的,你想太多了。我給你買點吃的?”


    林美馬上表示吃的東西裝了一書包一提兜,不用了。


    “那……我給你買個mp3聽歌吧!”圖海終於發現女友身邊少什麽了!林美沒有mp3!這個聽歌可棒了!他給她買一個!


    林美一口血。“我已經有了!”她馬上說,“我弟上次陪我去買了一個。”明天就讓陶濤去給她買一個,陶濤對這個特別了解,簡直如數家珍,足以證明他上輩子為什麽在電腦城擺攤後來又去開淘寶店,果然現在就有兆頭了。


    跟圖海纏了一個小時後,終於掛電話了。圖海這邊立刻給何棋打了一下,最後他終於發現女友不想要他的東西了,此時就隻能求助閨蜜了。


    何棋接了電話拍著胸脯擔保一定幫圖海問出來,跟著打給周罄。


    “哦,美喜歡什麽啊?”周罄仔細回憶,拚命從腦袋裏扒拉出一個還算浪漫的:“她喜歡吃巧克力,還自己買回來做。”買那種大板的和模具自己回來融成小塊,裝在小盒子裏帶著。


    於是,出發的前一天,林美帶著圍巾,看到圖海給她帶來了一大袋的各種巧克力。


    林美:“……怎麽買這麽多?”她一臉驚喜(奇)。


    圖海極會發散,何棋說林美愛吃巧克力,他買了德芙和怡口蓮不算,還有巧克力衝飲,可可布丁,巧克力餅幹和曲奇。所以好大一塑料袋。


    看這樣就知道都是她喜歡吃的,林美失笑接過,把圍巾給他。


    圖海拿過來時看到是圍巾還有點不解,但他展開後就很快想起林美會自己織圍巾。因為何棋知道周罄打毛線,據說就是跟林美學的,好像高中時林美就戴自己織的圍巾,還在她們寢室教別的女生打。


    手打的跟機織的不同,會相當蓬鬆,感覺毛線會更有活力似的。


    圖海把圍巾圍上,發現跟林美戴的剛好是一樣的顏色,而且他的圍巾兩端還有花紋。


    他一直笑,說喜歡,說很喜歡。林美牽著他的手走了一段路。


    “我周四就走了。”


    “我下周五走。”


    “到時還發短信?給我打電話。”


    “嗯,給你寫信。”


    圖海拉住她,試探的說:“國慶你回來嗎?”


    現在已經是七天假了。林美不太想回,因為路上太辛苦,但看他這樣就有些猶豫,想著要不還是回來一趟?兩人好見麵。


    圖海看她不說話,就說:“要是你不回家,那我去看你吧?”他怕林美不同意,因為到時他去她那邊,那就是兩人單獨見麵,沒有家長。他加了句:“我可以事先訂好旅館。”


    林美驚訝的看著他,猶豫了下說:“你可以住我那邊。”其實她有點不太確定要不要這樣,就算她自持清白,但名聲上還是會有一點點不好聽。別人不會鑽到他們的屋裏去看,隻會知道圖海去看她,然後住到了她家的房子裏。


    圖海搖頭說:“不用,我訂旅館,挺方便的,現在可以直接打電話訂,我們學校有人去旅行時就是這麽幹的。”


    林美就沒有堅持,她問:“那你來了,我帶你出去玩。”


    約好國慶再見,圖海的失落就不見了,何棋本打算來安慰安慰自己兄弟。比起他來,何棋可是有豐富的離別經驗,特別是當年以為周罄會去留學時,事後他老跟圖海搖頭長歎:“那時我就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非卿不娶了。”所以現在這種上學時的小小離別,對他來說那都是小菜一碟。


    但是!何棋沒想到圖海這小子不但一點不沮喪!反而興衝衝的跟他說要存錢,因為國慶他要去北京旅行見女朋友!


    還有特意用衣撐掛起來的那條深藍色的嶄新圍巾,何棋進門時就看到掛在門上了,好奇的上手摸說:“喲,你媽新給你買的?”被圖海星矢用救雅典娜的架勢給搶了過來,“不要亂摸!你的手髒不髒?”


    何棋震驚哥們怎麽能這麽沒有良心!竟然嫌他手髒!一邊懷疑的看著這圍巾。要說何棋的眼光也不壞,很快看出是手織的,也很快想起跟林美那條自己織的圍巾是一個顏色的。


    “林美給你織的?!”何棋驚叫。


    圖海難掩得意之色,重新整理好掛起來,嚴食何棋不許碰!


    何棋黑著臉,突然覺得能理解為什麽當時鄭凱會打擊圖海了,他現在也很想打擊這小子。再回頭想想,要是圖海還在省一時就敢追林美,估計打擊他的人就更多了。


    何棋突然設想了一下,嘿嘿道:“哥們,要是你咱們一班的時候就跟林美談,你猜會怎麽樣?”


    圖海也想像了下,嚴肅的說:“我覺得趙老師就不會放過我。”


    趙老師一定會狠狠“關心”他的。


    “所以,你畢業後才暴露對林美的狼子野心,真是太狡猾了啊。”何棋一臉“沒想到你小子這麽狡猾”的眼神看圖海。


    火車上,周爸爸也赫然在座。周爸爸是要跟著一起去噠,所以他們撈到了一個好座位。但林美和周罄說話就不方便了,兩人的電話就一個勁的響短信聲。周罄在短信響了幾聲後就把提示音給關了,就剩林美接短信回短信。


    周爸爸看看裝若無其事的自家乖女兒,再看坦然自在的林美。搞得周爸爸想說兩句現在別談戀愛,要用心學習,都覺得自己有點站不住腳。


    周罄被她爸的眼神掃過來五六次,搗搗林美:“陪我出去走走。”拖著林美起來散步去了。


    終於找到一個沒有被人占住的空地,正在兩節車廂中間,就是上下車的地方。兩邊的車窗呼呼往裏灌風,站一會兒就凍得厲害。


    周罄一直沒顧上問,林美是怎麽跟圖海說的,此時關心道:“你怎麽跟圖海說的?”她看到林美提的那一兜巧克力點心了。


    林美說:“他說國慶來玩,平時也可以發短信打電話,寢室電話、咱們家的電話,還有手機都給他了,聯係還是很方便的。”


    周罄說:“真好……”好羨慕。她覺得林美談個戀愛談得好輕鬆,她就很難,“我爸一直攔著我,煩人。”


    林美拍拍周罄,“你爸對你的期望比較高。”


    這個也是真沒辦法。周叔叔一直對周罄有著很好的計劃,現在攔著她和何棋也可以理解,林美都能看出,最多五年,周罄和何棋之間關於前途就有一個難題需要解決。隻是現在周罄和何棋都沒考慮到這方麵。


    林美也……沒有提醒。因為不管她是跟周罄說還是跟何棋說要考慮畢業後的前程,在哪裏工作?定居?這些問題都有點太遙遠了,而且不是他們兩人一拍腦袋就能決定的,這跟兩個家庭,以及日後的形勢有關。


    現在說這個,太早,也太不會看人臉色了。


    這點上,她和周叔叔的想法一樣。周叔叔是怕周罄放下太多感情,才想引導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房子一買,周罄肯定會知道周叔叔對她的心意,都能為她在這裏買房了,她再不認真學習說得過去嗎?孩子也是會感受到父母的期望帶來的壓力的。


    林美則是想讓周罄無負擔的多享受一段愛情。這種事不用人教,最多到大三時,周罄自己就會考慮未來的事了。


    周罄感受著從窗口吹進來的刺骨寒風,突然冒出來一句:“以後怎麽辦呢……”


    林美從兜裏摸出圖海買的怡口蓮夾心,給她一個,說:“先不用想那些,以後會知道的。”


    看來,周罄現在已經有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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