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恩琦和顧逸風乘坐的汽車完全消失不見了,墨鶴才順著繩子,滑到樹下。


    往常上樹下樹,隻要輕輕一躍就可以。


    如今卻要借助工具。


    墨鶴邁開長腿,慢慢朝山下走。


    從前下山上山,疾步如飛,如履平地,如今天卻用了將近十倍的時間,才返回住處。


    因為爬一會兒,就得歇歇。


    進了院子,墨鶴走到水龍頭前,擰開水龍頭要洗手,突然瞥到洗手台上,放著一隻潔白的珍珠發卡。


    想來是陸恩琦洗臉時落下的


    他凝視片刻,俯身拿起來,握在掌心。


    珍珠漸漸從冰涼被暖到溫潤。


    潔白散發漂亮珠光的小珍珠,像極了陸恩琦雪白的貝齒。


    他們親吻的時候,她總愛拿那小巧的貝齒,調皮地咬他,咬他的唇,咬他的臉,咬他的耳朵、脖頸和鎖骨,咬得他渾身癢癢的。


    墨鶴緩緩閉上眼睛,想念和陸恩琦親吻時的銷魂滋味,心裏卻泛起陣陣酸楚。


    洗完手,墨鶴走進臥室。


    床上被褥隻簡單地鋪了一下,沒疊,鋪得很隨意。


    恩琦和逸風都是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少爺小千金,家務自然做得不盡人意。


    墨鶴走到床前,彎腰掀開被子想疊一下,目光卻被枕頭上的長發吸引。


    那烏黑的秀發顯然是陸恩琦的。


    墨鶴撿起來,捏在指尖,俊眸一片黯然。


    不知自己的白發,日後能否變黑?


    他拿起枕頭,想擺放整齊,卻看到枕頭下放了兩張卡,兩遝錢,還有兩張字條。


    他拿起一張字條。


    字條上是顧逸風的筆跡。


    上寫:師父,我知道你住在這裏,放心,我們不會再來找你了,你安心回來住吧。別住外麵,外麵露水重,蟲子多,對身體不好。卡裏的錢是我從小到大存的壓歲錢,密碼改成了我拜你為師的日子。知道你不缺錢,可是這錢還是想留給你,不求你回來,隻求你每次刷卡的時候,想我一下就好了。別老住在山上,山上條件差,下山找個好點的房子住。衣櫃裏那幾個箱子放的是補品,熬製的配方,我問了柳嫂,給你寫出來了,記得燉了吃。


    署名是:你永遠的徒弟小逸風。


    墨鶴用力緊握緊紙條,眼圈漸漸泛紅。


    心裏湧動著複雜的情緒,有不舍,有留戀,有愧疚,更多的是欣慰。


    那個一手養大的小徒弟,終於長大了。


    墨鶴又拿起陸恩琦寫的紙條。


    潔白的紙上兩行娟秀的小字,墨鶴看得極認真,生怕漏掉一個字。


    字條上寫:鶴鶴哥哥,卡是我爸讓拿給你花的,你是他欽定的準女婿喱,密碼是。無論你什麽時候回來,我都會等你,一直等,一直等。我愛你,鶴鶴哥哥。


    墨鶴唇角情不自禁揚起,淚意卻在眼眶裏滾動。


    他微微仰起頭,將淚意強壓下去。


    多想下山去追他們。


    可是,瞥到垂在肩頭的白發,墨鶴打消念頭。


    怕嚇到陸恩琦,怕她失望,怕她不再喜歡他。


    原來太在意一個人時,總想把自己最好最強的一麵呈現給她,想完美無缺。


    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一點不堪和脆弱。


    墨鶴脫掉鞋子和外衣,坐到床上,閉眸,開始運功。


    想盡快調理好身體,恢複原貌,好早點回去。


    在山上又休養了些日子,墨鶴身體稍微好點了,可是白發依舊如雪。


    看樣子,隻靠運功、休養和吃補品,很難將白發變黑。


    這天。


    他戴上帽子,遮住滿頭白發,又戴上口罩,下山去找一位有名的老中醫。


    老中醫叫皇甫泰,是漢末魏晉時期“針灸鼻祖”皇甫謐的後人。


    皇甫泰的父親和他的師父墨玄道長有些交情。


    幼時他身體偶有不適,師父都是下山去他們父子的醫館抓藥,回來熬給他喝。


    來到中醫館。


    看病的人很多,要排隊等。


    墨鶴不覺得皇甫泰還記得那層關係,老老實實地掛號排隊。


    隊排得很長。


    輪到墨鶴時,夜色已沉,問診的人也少了。


    坐在老中醫皇甫泰麵前,墨鶴摘下口罩和頭上的帽子,露出滿頭白發。


    他五官生得過分俊美,皮膚卻蒼白如雪,人也消瘦清薄了很多,加上滿頭白發,猛一看,竟然有幾分仙氣飄飄的感覺。


    在此地坐診多年,什麽病人都碰到過,墨鶴這樣的,皇甫泰卻是頭一次碰到。


    皇甫泰不禁呆了呆,慢半拍,和顏悅色地問:“小夥子,你這是遇到什麽事了?”


    墨鶴將自己中彈致髒器受損,捐造血幹細胞致頭發變白,簡單一說。


    皇甫泰聽完麵色凝重,抬手給他號脈,開藥,接下來還要針灸。


    墨鶴戴上口罩和帽子,起身去交錢。


    皇甫泰盯著他的背影出神片刻,忽然出聲喊道:“小夥子,你認識墨玄道長嗎?”


    墨鶴回眸,“認識。”


    “他的關門弟子叫墨鶴,你也叫墨鶴,你該不會就是他養大的那個小徒弟吧?”


    墨鶴道:“正是。”


    皇甫泰神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咣地推了椅子站起來,不顧年邁,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沒想到你還活著,好多年沒見你了,你還好嗎?”


    墨鶴微微吃驚,“您還記得我?”


    “記得,當然記得!當年我家出事,全家人都束手無策,走投無路,還是墨玄道長出手幫我們解決的。我記得,你那時還是個小孩子,但是身手已經很好了,人又聰慧。醫藥費不收了,你等會兒去拿藥,直接報我名字,把我的話轉告他們。”


    墨鶴道:“不用,我不缺錢。”


    “不是錢不錢的事,我要是收你錢,我的老父親該在地下罵我忘恩負義了。”


    怕他交錢,皇甫泰幹脆拉著他的袖子去抓藥。


    抓完藥,又親自帶他去二樓針灸室。


    皇甫泰對負責針灸的醫生說:“這是墨玄道長的關門弟子墨鶴,你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好好給他紮針。”


    負責針灸的是個戴口罩的女醫生。


    女醫生聲音溫柔而爽利,“好的,爺爺!”


    皇甫泰向墨鶴介紹道:“這丫頭是我孫女,叫皇甫嬋,從小背《皇帝針灸甲乙經》長大的。雖然年輕,醫術卻不差,你放心吧。”


    墨鶴看向皇甫嬋,即使戴著口罩,也能感覺出是挺年輕一女的。


    他是天賦異稟之人,逸風是,蘇嫿是,陸恩琦也是。


    所以他不以年紀看人,不會因為醫生年輕,就質疑她的醫術。


    皇甫泰向皇甫嬋認真地交待一番後,轉身離開。


    墨鶴坐到針灸床上。


    皇甫嬋拿起針灸包,對他說:“來,把衣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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