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之前在說什麽很重要的事嗎?”


    “沒有。”


    “那我有打斷什麽嗎?”


    “沒有。”


    “你剛剛是生氣了嗎?”


    “沒有。”


    “……那就好。”


    “不,我現在依然很生氣。”


    黃瀨雙手塞進發間,憂鬱道:“所以你到底在糾結什麽啊?”


    “算了……什麽也沒有。”桃井夏樹端坐在車上目不斜視,“看在你的經紀人好心送我的份上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好了。”


    “居然還是看在川島小姐的麵子上嗎?”


    “噗。”手握方向盤的川島小姐忍不住笑出聲來。


    “川島小姐!”


    “抱歉,其實我剛才沒有笑。”川島小姐清了清嗓子很正經地解釋,旋即問夏樹,“桃井同學是就住在前麵那個小區嗎?”


    “嗯,對,過了這個路口靠左邊就可以了,我從小路穿過去。”


    川島小姐眨了眨眼睛,反正這會兒紅燈隻需要等著就好,她舒服地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腦袋稍稍後仰:“黃瀨到時候打傘送桃井同學到家吧?就算雨不大,淋濕了還是很容易感冒的。”


    “嗯,當然。”


    下了車,隻剩下雨滴落在地上和腳踩過水窪的聲響的靜謐的小巷裏,兩個人走在同一把傘下。桃井夏樹的思緒不受控製的就飄到了很久以前,和黃瀨涼太一起從圖書館冒著暴雨飛奔到咖啡館的那時。


    “我記得那次的雨比現在大多了吧?——就是圖書館的那次。”


    先開口提起那樁的卻是黃瀨,夏樹轉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接口道:“據說會回憶起過去,就表示一個人已經老了。”


    嗯……她想大概也不是很久以前,隻不過兩年左右的光景。


    “我們可是同歲啊,夏樹。”黃瀨略微無語。


    “說得也是,”夏樹點了點頭,“那你記得我們上次的結論嗎?”


    “結論?”


    “——每次遇見你總沒有好事發生啊。”


    “等等,這個莫名其妙的結論不是當時就應該被推翻了嗎?”黃瀨一個踉蹌險些直接踩進水溝裏,用力地咳嗽了幾聲決定轉移話題,“對了,聽說你這個暑假不打算回東京?”


    “啊……嗯,怎麽了?”


    他頓了頓:“唔,其實也沒什麽,今年的ih應該會在東京,本來想請你去看比賽的。”


    “ih?”桃井夏樹茫然地重複了一遍,“那是什麽東西?”


    “inter high啊,日本全國高校綜合……真是的我跟你說這個全稱幹嘛啊,就是全國規模的高中生籃球比賽。”


    “哦,能奪冠嗎?”


    “原則上來說在出局以前每個學校都有奪冠的可能。”他無奈地笑了笑,“夏樹你再不關心校內的事情也別真的連這都一問三不知啊。”


    “又不是我比。”她撇了撇嘴,“我到了,黃瀨君。”


    “我知道,上次來過呢。”左手握著傘柄,他朝她揮揮手,“快點上樓去吧。”


    “謝謝,還有……”她猶豫了幾秒,“籃球賽就不來看了,不過還是提前祝你們旗開得勝吧。”


    他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當然,等我贏過小青峰,到時候一定拍下他的表情給你看照片。”


    ——真是了不起的自信。


    桃井夏樹一直認為自己不會去看籃球比賽,哪怕收到加賀的郵件說明天就有黃瀨和青峰的比賽,她也這麽堅定不移地相信著。


    “什麽啊,果然還是來了嘛。”


    “噓……”夏樹到的時候正是中場休息,她在後排找了個空位坐下,示意跑來和她打招呼的加賀水輝低調點,“今天起太早了,所以想著正好要來東京買點東西。”


    “這你該和黃瀨解釋去,”加賀拖長了音調道,“發現你真的沒來看比賽他可失落了呢——說來你不是在躲他吧?”


    夏樹覺得奇怪:“我為什麽要躲他?”


    “那你幹嘛不到前麵去坐?”


    她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加賀以為她不打算回答的時候才平和道:“籃球場上不是隻有黃瀨君一個人啊,加賀君。”


    加賀水輝才想起來對手是桐皇,於是明智地換了個話題:“你覺得我們能贏嗎?”


    桃井夏樹看了眼記分牌,比分是34:43,桐皇領先九分。


    “先不說我不懂籃球,比賽情形完全不了解你要我猜結果,難道說我是神棍嗎?”


    他信誓旦旦道:“聽我姐說女生的第六感可準了呢。”


    夏樹始終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堅稱“反正影響不了比賽就別浪費時間了”,並趕在第三節開始前把加賀趕了回去。


    ——如果第六感真的很準的話,那可就不太妙了。


    她實在是看不懂雙方的籃球實力,至多就知道怎樣的行為算是犯規,所以要她理解兩隊各自在堅持什麽底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隻是從場上越來越奇怪的走勢——簡直就是青峰和黃瀨的個人賽、而且黃瀨的動作還和青峰越來越像——中感覺到有點不太對勁。


    就算她記得可能聽五月提起過,青峰君說能勝過他的隻有他自己而已,也不至於是這麽個詮釋辦法吧?而且看著比分開始交替著往上攀升,但差距怎麽看也沒有實質性的縮小,似乎海常這邊的氣氛越發緊張壓抑了。


    在本身的比分差距不是靠一個失誤就能夠輕鬆扳回的情況下,哪怕順利演變成了完全勢均力敵的對抗,也依然是海常這邊居於劣態。更何況黃瀨和青峰的思維上有著細微但是決定性的不同——那是為什麽此刻她會坐在這裏看比賽並且有種隱約的感動,也是為什麽夏樹一直抱有些許不安的源頭。


    她想她有必要在秒數讀到零之前去買瓶水放鬆一下情緒。


    “比賽結束——兩隊列隊。”


    98:110。


    結果還是沒有能夠翻盤。


    黃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撐過之後的收場的,徹底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跟著大部隊走出了體育館。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他不禁苦笑。


    不過前輩應該比他更悲痛吧,尤其是笠鬆前輩,他那麽努力想要帶領他們一起奪冠,可卻已經沒有再一個ih可以奮戰了。


    “喂,黃瀨。”


    在他上車之前加賀晃出來叫住他,遞給他一瓶綠茶,瓶蓋都很體貼地已經旋開了。


    “你專程給我來送水?”黃瀨理解不能地問了句,然後很自然地灌了一口下去,隨即非常不給麵子地悉數噴了出來。


    “咳咳咳……”


    看他嗆得滿麵通紅的樣子,很有先見之明先退開幾步的加賀水輝依然覺得心有餘悸:“我就知道肯定有什麽不對勁,沒想到這麽誇張啊……”


    黃瀨抹了把眼淚,氣憤道:“加賀你到底往裏麵加了多少管芥末?!”


    “芥末?”他恍然大悟,“不是我放的,這是夏樹給你的。”


    “哎?她不是說不來東京看比賽嗎?”


    “中場休息的時候到了,她自己解釋是因為起太早了。”加賀很善良地轉告他。黃瀨的表情瞬間不自覺地變得苦逼起來。


    先前他腦海裏應該沒有轉過“幸好她沒來否則之前自信滿滿宣布的豪情壯誌該怎麽圓過去啊”之類的念頭……吧?


    “咳,就捎了瓶水給我嗎?”


    “呃,其實還有別的。”加賀斟酌了幾秒,決定還是不要隱瞞了,“夏樹說——她正好口渴才去買水,沒想到中了‘再來一瓶’,索性就給你了。”


    “……那還真是令人感動。”


    而此時,為了避開五月而特地早早離開賽場的夏樹仍然不幸地被五月撞見了。


    “夏樹!我以為你不會來看比賽的。”


    “嗯……意外。”她敷衍地答道,一邊快步往車站走。


    五月拉住她:“好啦夏樹,爸爸說回國以來還沒找你聊過,今天就住回家裏嘛。”


    ……就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在拒絕無效的情況下,夏樹隻好認命地歎了口氣。


    “可是五月,我記得看到你們的校車已經開走了啊。”


    “都是青峰的錯啦,比賽剛結束,我稍微轉移了一下注意力他就不見了,隻好跑出來找他。”桃井五月皺起眉頭,朝夏樹大吐苦水,“那家夥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訓練不來什麽的都無所謂了,今天居然還差點遲到,那時候聯絡不上我都快要去找他了呢!比賽的時候又亂來,才和他提了一下手肘的事情他就翻臉,夏樹你說我要怎麽才能說服阿大乖乖地在這段時間別想去打比賽啊?”


    “手肘?”


    “是啊,今天的比賽那麽重的負荷,如果不好好休養一陣的話傷勢會變成嚴重的啊。”


    “很重的負荷麽?”夏樹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你要問我怎麽勸青峰君,我也告訴不了你答案啊,不過護肘會有用嗎?”


    “護肘應該預防效果會更好一點,勉強也聊勝於無了,可是我就算給阿大了他也不會用的!”


    “唔,那就沒有辦法了。”


    “啊……真鬧心!”桃井五月當然沒有真的指望夏樹給什麽很有效的建議,最終隻是趁著左近沒人大聲喊了幾句發泄一下情緒。


    “呐,五月,”夏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如果今天你們輸掉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哎?”她愣了愣,隨即理解地露出善意的笑容,“說實話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一定很不甘吧。但老實說,我覺得阿大的話,也許真的需要誰來打敗他一次。”


    夏樹看著她,思索了片刻,覺得大概可以明白她想表達些什麽。


    “不過這話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啊,就算是黃瀨也不行。”


    “哦。那作為交換,我可以現在回神奈川嗎?”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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