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桃井夏樹這個月第十一次在校園的不同角落裏碰到黃瀨涼太,她終於不像先前那樣直接繞開,而是停下腳步,神色平靜地問道:“冒昧地問一下,你打算‘偶遇’到哪一天?”


    他笑起來:“都說了是偶遇,要到什麽時候就應該問神明吧。”


    她挑眉,帶著幾分諷刺:“你相信神明?”


    黃瀨聳了聳肩,不說話。


    她信手扯下一把道邊種著的野薑花,自顧自接下去道:“不過如果你能一直這麽自負下去,那大概也沒什麽不好的。”


    “借你吉言。”


    夏樹扯了扯嘴角:“你可真不客氣。”


    有些事情不需要去深究,更經不起推敲,就這麽含含糊糊過去興許會更妥當,當然這也說不準。


    在黃瀨涼太製造的第十八次偶遇中,他終於有幸見識到了桃井夏樹長篇大論教訓人的樣子。


    “我當然願意相信你們音樂社請我來頂替一個發燒的成員是真心誠意的,隻要你們不想詛咒自己的夥伴;我也非常確信關於我把那個成員推下水疑惑的表現機會的流言是一部分個人私底下的行為,因為我很清楚你們的社長是怎樣的人;我甚至懶得去懷疑這場演出臨時取消是不是計劃好的,因為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登台。”她神色淡淡的,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但是,我不認為你們音樂社的經費已經淪落到了沒辦法賠償一把被你們的成員惡意損壞的小提琴的地步。”


    又是小提琴。


    黃瀨涼太很合理地推測,其實桃井夏樹和這把小提琴犯衝,不然怎麽會總是因為它被卷進各種各樣的窘境裏。


    接下來就是音樂社耍的手段被半路撞進來的黃瀨涼太給破壞了,那個來和夏樹交涉的女生再怎麽不情願也不想在男神麵前丟份,隻好賠錢。


    “你懂小提琴嗎?”抱著新買的小提琴走出樂器店,夏樹終於分了一點注意力給不依不饒跟過來的黃瀨涼太,“就算你們的工資是按場次算不是按小時算。”


    不懂的話,跑過來旁觀又一言不發,她還真不知道他的時間這麽不值錢。


    黃瀨想了想:“如果剛剛我沒有出現,最後會怎麽樣呢?”


    “意思意思給點安撫費吧。”


    他點了點頭:“我幫了你那麽多次,要一次回禮應該不過分吧。”


    夏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慢吞吞道:“如果我告訴五月的話,我想她應該很樂意親自下廚來替我感謝你。”


    黃瀨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捂住胃部。


    她輕哼一聲,還是領他走近最近的一家麵館,請他吃了一碗蕎麥冷麵。


    “這樣算還清了嗎?”


    “還清?”剛咽下最後一根麵條的黃瀨愣了愣,隨即不滿道,“我幫了你那麽多,隻值一碗麵條嗎?”


    “一碗都多了。”夏樹嗤笑,“黃瀨同學,你見過日行一善還索取報酬的嗎?”


    “我的確不在乎報酬,但是你會那麽心安理得地收下我的好意嗎?”


    她沉默了片刻。


    “黃瀨同學,別人是不是真心幫我,這我分辨得出來,你不需要擔心。我想你應該知道一些關於我的傳聞——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很詳盡地幫你補充解釋,”她語速不疾不徐,神色也很是平靜,“現在再和你探討你向我伸出援手跟五月有沒有關係已經沒有意義,隻能說繼續這樣下去,我即便並不介意,但也會很困擾。”


    他張了張嘴,沒來由地湧上一股勇氣:“我並不是心血來潮才幫你的。”


    她略微不解。


    “我們交往吧。”


    夏樹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錯愕道:“呃,你說什麽?”


    黃瀨自己都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但他很清楚,那並不是衝動。因此他很鄭重地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你,所以和我交往吧。”


    這家夥果真自信得沒邊了。


    桃井夏樹原以為自己會直接拒絕或者矜持地表示要考慮一下的,隻是等到回答已經脫口而出,她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好”。


    才第二天,關於他們倆的八卦就在大學校園裏麵滿天飛。


    一個月後大學舉辦的樂器大賽,向來低調行事,連被欺負了都從來不聲張的桃井夏樹一反常態報了名。圍觀同學普遍分成了兩類意見:一類認為桃井夏樹有了黃瀨涼太的撐腰想要借機去出出風頭,另一類認為桃井夏樹是想要證明自己有資格站在黃瀨涼太身邊,以此正名。


    當然,會有後麵一種想法的基本都是和桃井夏樹之前上過同一所學校的人。


    雙方的爭論愈演愈烈,惹得桃井五月也忍不住找了個機會問夏樹:“你怎麽想到要參加樂器大賽了?”


    “大賽?”桃井夏樹眼神迷蒙地回憶了片刻,然後道,“哦……涼太說,今年比賽的獎品他很喜歡。”


    桃井五月本能地拒絕相信這個說法:“怎麽可能?今年的獎品是限量發行的唱片,問題是發行方就是小黃在的那個演藝公司啊。”


    夏樹不怎麽在意:“也許他忘記了。”


    桃井五月忍不住想吐槽,如果小黃瀨的記性那麽差的話,總有一天他會在有一天重要的籃球比賽的時候跑到片場去拍寫真集的。


    當事人不給力,桃井五月隻好再去求助外援,憑青峰大輝的智商或情商要得出答案大概不太可能,於是她找到了十分細膩的黑子哲也。


    黑子說:“你應該問問夏樹同學,她參加這個比賽有多少把握拿第一。”


    桃井五月遺憾地告訴他,依夏樹那麽多年來都沒能掰正的性格來看,是不會回答這種問題的。


    黑子沉默了一下:“我想夏樹同學說的是實話。”


    桃井夏樹自己恐怕沒什麽特別的意願,想來也隻能是黃瀨涼太的主意了吧,正大光明地把她攬進自己的保護圈。


    第二年的四月,他帶她去神奈川賞櫻。


    當然並不是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剛到神奈川,他就帶她去海常轉悠了一圈,黃瀨和門衛很熟,打聲招呼就放行了。


    因為是上課時間,室外沒什麽人在,他施施然帶著她走三年來自己發現過的各種小道近路,一邊挑些高中發生的趣事說給她聽,時不時遠遠地指教學樓、辦公樓還有體育館給她看。


    海常的校舍很漂亮。


    從海常出來,還去了他當時住的小區、常去的街頭籃球場、周末聚會的快餐店、屢次光顧的書店。


    最後捧了兩杯烏龍凍奶茶到公園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


    “其實比起櫻花,”跪坐在鋪好的野餐布上,她抬頭看樹上那些顯得很是弱不禁風的前粉色花朵,“我覺得我好像更喜歡桃花,至於已經飄落下來的櫻花瓣倒是另當別論。”


    黃瀨遞了一塊黑巧克力給她,有些遲疑地問:“夏樹,我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她拆開包裝,咬了一小口,抿唇躊躇了一下道:“是有點——不過,我很感動。”


    他眸光暗了暗,隨即恢複了一貫的悠閑:“那就夠了。”


    她偏頭看他,帶著少許安撫的笑意。


    他伸手幫她拂去飄落在頭發上的櫻花瓣,忽然就釋然了。她卻因為他的動作臉紅起來,好半天才才清了清嗓子低聲道:“謝謝你啊,涼太。”


    在天還沒完全暗下去的時候,下雨了。雨勢不像夏天的傾盆大雨那樣誇張,卻也不小。兩人隻帶了一把傘,黃瀨自然很體貼地把傘往她那側傾。


    “其實不用這樣,”她側首去看他,手臂和他貼得很近,都能感到襯衫下傳過來微燙的溫度,“除非你把傘麵鑿個洞讓你的腦袋可以鑽出去,然後再撐得低一點,不然也沒什麽大用。”


    他撲哧笑出聲來,反倒是把傘再斜了斜:“照你這個說法,明明是我不這麽撐才著實對不起我們的身高差吧?”


    桃井夏樹很生氣,作勢要去扯他的耳釘,他很好脾氣地把腦袋湊到她麵前,結果要伸手的時候夏樹不小心踩到了水窪。


    她立刻低頭看:“沒濺到你吧?”


    “沒有,你的鞋子有沒有濕?”


    她不怎麽在乎這個:“這麽大的雨,又有積水,哪有不失鞋的。”


    黃瀨卻不肯讓她再走:“我背你。”


    桃井夏樹摸了摸鼻子,不怎麽自然道:“沒有那麽嬌氣的……”


    “好啦,我背你,這樣我們倆還都不容易被淋濕不是嗎?”


    最後還是擰不過他,小心翼翼爬到他背上,盡管夏樹認為在折騰的過程中兩個人其實該淋到的還是都淋過了。


    眼尖地瞅見他耳根後微紅,她一下子覺得也沒什麽妥協過後的氣惱了。


    “要是……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好了。”她在心底這麽說著。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


    大概和做夢差不多吧。


    ——你總是不知道夢境從哪裏開始,更無法預知它將於何時結束,又因何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1]去年去植物園看到兩棵櫻花樹,不知道是因為時節的關係還是我的期望值太高,也可能是我的審美觀問題,總之我是真心覺得桃花要更好看點。


    [2]因為比較短,走的節奏會很快,隻挑主要的節點來寫,情感轉變可能會略顯突兀,希望你們別介意。至於怎麽喜歡上之類的,以及交往後夏樹受到的各種挑釁腦補就好。


    [3]正文裏麵黃瀨小天使太憋屈了,所以在番外裏麵覺得還是讓他掌握一下主動權比較好qaq


    [4]話說我發現我忽然忘記……黃瀨的“小”昵稱了!咳……你們和我一起忽視到底吧。


    [5]夏樹的性格其實比起正文裏麵要更加偏執、倔強、不識好歹,隻是隨著成長稍微內斂一點了,我也沒有花筆墨特意去寫。對待黃瀨態度很不對勁(不論交往前後),這是有原因的,下章會提——嗯,順便下章就是這個番外的結局了。


    [6]必須要承認我不大懂植物,所以野薑花到底會不會長在海常的學校裏這種地方我也不知道,如果不可以的話笑笑過去就好了。


    之所以選野薑花是因為它有一個非常曼妙的花語。


    ——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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