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先祖的時候還好,皇帝嬪妃少,兒子少,總共三個妃子,一人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就了事了,後麵的繁衍也不是多麽興旺。


    懷遠王就不說了,自己謀逆不成死了,子孫都貶為庶民了,無論多少,怎樣也不會在皇家的視野裏出現了。德妃之子長錫王那一支也因為長錫王的不健康和短命,隻留下了單蹦一個的壽輝王,碌碌無聞。


    如今的皇帝卻不一樣,登基的時候早,妃嬪多,兒子也多,生了死,死了生,一個個妃子前仆後繼地在母以子貴的道路上奮鬥著,為皇室血脈的繁衍做出了傑出的貢獻,皇家真正的枝繁葉茂就從當今開始。


    而這樣的繁茂卻也是相對於先帝所言,比起先帝的三個兒子,當今的七個兒子豈不是翻了一倍還多一點?別看“七”這個數字不算多,但禁不住這是還能夠再分支的枝椏,子生孫,孫生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年齡最小的七皇子昀如今也三十多了,他的兒子都有十一二了,過幾年就是考慮結婚對象的時候了。更不用說那些更為年長的哥哥們了,如四皇子昕,他年長的孫子都十歲多了,排在他前頭的老大老二們,快一些的孫子的兒子都出來了。


    如此,皇帝過萬壽節的時候,這些龍子龍孫都是要拉出來走一圈亮亮相的,他們敬上的禮物也不能差了。再有穆大將軍回京一事,洛京的商業一時都得到了刺激,冒泡一樣個頂個的往上竄,若有銷售報表,那定然是節節攀高啊!


    各家王府,當今皇帝並不怎麽封王,如今的王無論親王郡王,都是皇子,壽輝王那一支往上數的長錫王是先帝的三子,剩下的那些王都是當今的子孫。當初封王的時候,房子賞出去一大片,同時還有封地,不過大家都沒去。


    本朝沒有皇子不得在朝中任職的律法,皇子成年之後除了有王位,還能夠得到一個官職,於是大家不去封地的理由很充足,一來可以見天給還在宮中的母妃請安,表表孝心,二來可以在朝中幫助皇帝處理政務。表表忠心才幹。三來。咳咳,誰都知道皇帝年齡太大了啊!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封地再怎樣繁華也不可能比得上洛京。出生在洛京,成長在洛京的,哪個不是把洛京當作了故鄉,沒有特別的原因,遠離故鄉,一般人都不願意的,皇子就更不願意了,總覺得離京有被貶的感覺。


    王府就在皇宮外圍一圈,鄭王府邸。也就是四皇子的王府是分封比較早的,地方也比較大,據說是前朝一個王爺的府邸改建的,王府裏頭山水樓台各色不缺。


    四皇子妃是世家貴女,跟四皇子少年夫妻。感情很深,膝下也有成年的兒子,還算得用,其地位穩固。


    “今年的禮還照往年的來嗎?”手上翻看著往年的禮單,對比今年的,勾勾撿撿,一張新的禮單很快出爐,雋秀清雅的筆墨中夾雜著一絲大氣,很入得眼了。


    “王妃的字是越來越好了。”接過猶帶墨香的單子,四皇子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今年穆大將軍入京慶賀,必然要有些新鮮東西做壽禮,我那些兄弟們也不缺錢,找到的好東西必然不少,咱們隻緊著心意來吧!”


    “哪年不是緊著心意來的,隻看這‘心意’有沒有重樣的才是。”衣著大氣的四皇子妃橫嗔一眼,些許嫵媚風情留在眼底,淺淺掃過,“還要托王爺派人打探打探,若是重了可是不好。”


    當今的年齡越來越大,計較的也越來越多,那脾氣的變化就別提了。


    去年的壽誕,大皇子的三孫子和三皇子家的長孫,兩人不知怎地竟是同樣送了珊瑚樹,兩株珊瑚樹形狀不同,大小差不多,若說攀比也比不出什麽來,這樣的小事道一聲“好事成雙”也就過了,世上東西那麽多,去年送今年送的,偶然有這麽一點兒不注意的重了也是正常。偏皇帝覺得刺了眼,刀剮一樣的目光瞟過,也沒吭氣,隔天兩株珊瑚樹就被“不小心”的太監給砸碎了。


    再後頭,大皇子因公事懈怠被訓斥了三次,三皇子因不會教子被訓斥了四次,他們家的孫子也倒了黴,因學習上的事情三天兩頭被拎出來做個反麵例子批評一二。


    這學問上的事情哪有一等一的好呢?隻要是挑刺總能夠挑出來點兒,誰也不是聖人,字不好看,字無風骨,文意不對,答不對題… …最小的那個才六歲,被訓得哭了鼻子跑出來,說再也不要學了。


    四皇子妃想到這裏拿帕子掩了掩唇,自家老爺子說得可真對,梁家的天性,小心眼兒,記仇。


    先祖那兒就不要說了,一個仇恨硬是顛覆了前朝。當今皇帝這裏,今兒不算賬,明兒不算賬,等到秋後,咱們挨個兒算。


    擱自家老爺子的話說,那位如今是脾氣躁,擱不住仇了,不然的話,哪裏會這樣零零碎碎地找後賬,肯定是默不作聲地憋著,憋不住了一氣給你處理了。


    延平三十六年的越史案不就是麽,你當那真的是因為錯了字?


    那些個學士仗著學問好,哪個不是吹毛求疵的,真的能夠犯那麽愚蠢的錯誤?就算是一個人犯了,總也有人能查出來,寫好的東西哪個不是要翻來覆去看上幾遍這才能夠上交的?縱然一個人查不出來,別人看了總也能夠知道吧!做著同樣的一件事,哪個會心黑手狠地跟自己過不去,查出來了也憋著不說等著上頭連自己一起發落?


    老爺子就說了,那是皇帝找後賬呐!


    大學士沈宏德那人有點兒二,咳咳,這是老爺子的話。那人學問好那是真的,但脖子硬那也是真的,為了屁大點兒小事,臉紅脖子粗地跟皇帝頂針,吐沫星子都要噴到皇帝的桌案上了。這樣的人,一次兩次皇帝忍了,賢明之主要有度量。三次四次,你有完沒完啊?!五次六次,不辦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皇帝小心眼兒一犯,你不是學問好麽,你不是仗著學問好總是挑我的刺嗎?我還就要讓你看看你這揪著小處的偏偏就在小處犯了錯,狠狠落下你的麵子,然後… …除官?罷職?真當我先前白忍了?哪有那麽便宜的!


    於是,沈宏德悲劇了!若不是當時求情的人太多,皇帝後來也緩過了那口氣,這人是非死不可的。


    就這樣,底下的人揣摩著上意,也沒讓這人活到流放地,如此也算是了了皇帝的一樁心事。新貴們看不出來,老爺子那等跟著皇帝久了的,自然能夠看出那段時間皇帝的嘴角都含了笑,眼前少了挑刺的,心情好了不止一個百分點啊!


    最初聽聞這點兒秘史的時候,四皇子妃瞠目結舌之餘還當是老爺子自己瞎揣測,並不十分信,但心裏始終存了這麽個意思,然後平時多注意注意,多觀察觀察,咳咳,不怪老爺子那樣說,皇帝那心眼兒還真是不大!


    各種事例那就不舉例說明了,咱自己留著想起來的時候偷偷樂吧!老小老小,越老越跟小孩子似的,倒是平添一股親切之意。


    “啊,倒也是。”同樣想到去年某事的四皇子嘴角也含了笑,說道,“這事我吩咐來喜去辦,等到打聽妥了,讓他來回就是。”


    理完了這件要緊事,四皇子也坐不住了,抬腳就要走,“你忙著,我去留芳苑。”


    眼看著四皇子走出去了,四皇子妃拿下帕子,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留芳苑,又是留芳苑。


    “王妃,留芳苑那個… …”旁邊的嬤嬤這會兒才有插嘴的餘地,眼神露出幾分不滿,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王爺又是龍子,侍妾多點兒也正常,但那位得寵得的也太過了吧!一個月足足有二十多天都是宿在她那兒… …


    “不用管她,下不出蛋來的母雞,能有什麽作為,咱們隻看以後就是了。”她這個王妃隻要把持著大麵上的安定,其他的,“我倒還要謝謝她得了王爺的寵呐,不然,那些能生的豈不是都要跟我唱對台戲?”


    雖有嫡庶規矩嚴明的律法,但皇家又不同於別人家,正妃的位置尋常時候是不會變的,但她兒子的位置,卻不一定。


    當今皇帝,可還不是嫡子出身的呐,不是也當了皇帝?可見那嫡子庶子的,對皇帝來說沒差。若要抬舉你,為了兒子抬舉母親也不是不可能。


    正室被廢在皇家可不是什麽新鮮事,當今的兩任皇後不都是後來被廢了嗎?連帶著兩位皇後的兒子也都是“鬱鬱而終”。她可不能落到那個份兒上,她的兒子,也不能那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還是王妃看得明白!”嬤嬤讚了一句,也不多言,知道自家王妃心中有數就好,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跟著主子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多操心總是沒錯的。


    轉回的目光多了些溫和,“我知道你是為著我好,可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說了。任憑她們怎麽亂,隻要我不出錯,站得穩,誰也動不了我。我這樣的位置,不動就是不錯。你們也仔細著,誰要是以為我好的名義惹了麻煩,我可不給你們兜著,該誰是誰的,一個都逃不了,別指望借著這個生事!”


    掃視屋中其餘幾人的目光多了幾分威嚴冷厲,嬤嬤領頭帶著她們齊聲應下,低著頭暗藏了各自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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