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找的那條路曲曲折折,估計這條路最開始就是為了曲徑通幽設置的,結果碰上韶韻這個崴了腳還想要快快下山的,其結果可想而知。


    好容易走到馬車處的韶韻和阿玉,兩人腳上的傷都已經說不清是幾次傷上加傷了,頭發更是有些散了,不想要用頭油的後果就是複雜一些的發髻粘性不夠禁不住顛簸,顛著顛著,長發飛揚真的不是她的錯啊!又不是拍電影電視劇,誰家的頭發能夠長短一致,怎麽蹦蹦跳跳都不散開啊?


    蜿蜒若長蛇的一溜馬車,韶韻坐的那輛是靠後的,雖說是按照來的先後順序排列下來的,靠後也是正常,但看著前麵一串串或華麗或精致或大氣的馬車,靠後的這輛青布馬車還真是顯得有些寒酸,像是跟在大家小姐後頭的布裙丫鬟,對比度明顯。


    不過這情況是來的時候就注意過的,也正是因為注意到了這一點,再看那些踏青的人,韶韻平白自卑了一層,連湊上去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早早選了躲避的地方——登山。自嘲地想,就算咱是第一回入大觀園的劉姥姥,在不求著人的時候,咱也沒必要送上去給人取笑換銀子。


    計劃是好的,可是,誰知道上個山也會出問題呢?


    提著髒了的裙子,動作笨拙地爬上了車子,韶韻懊惱非常地想著,這一回,還真是隻看了看景,那些人,好像是鏡麵裏的美景,是自己融不進去的風景,遠觀就好了吧!


    “噝——”腳上的疼痛分走了大半的注意力,阿玉這會兒什麽心思都沒有了,一上車就坐下了,翹起腿,撩起了裙子解開襪帶,緩緩褪至踝間,紅腫起來的那一塊明顯凸出。看著很有些慘狀。


    “這麽厲害啊!”韶韻驚了一下,轉而也褪去了自己的襪子,腳踝處的紅腫與阿玉仿佛,一左一右兩隻腳並在一起,傷處向外的紅腫竟然也有些對稱的意思。


    “這一趟出來可真是不劃算,咱倆都成傷員了!”忽略腳上的疼痛,韶韻笑了笑,又說,“這樣的傷,是不是要去醫館看看?”


    傷風感冒看大夫那是當然的。但是腳上受傷了。能夠看大夫嗎?要知道這時候的大夫多半都是男的。而一個男的即便不是把握著自己的腳,而是看腳踝,也有些不太好吧!


    那麽多的言情劇看下來,記憶猶新的情節有一個不就是女子傷了腳。然後男的為女子推拿甚至正骨,最後產生曖昧的嗎?


    古代有種說法,女子的腳隻能夠由丈夫看到。所以,如果受傷了,可以讓大夫看嗎?


    “這傷看著厲害,其實不要緊的,隻要有藥酒,揉一揉就好了!”阿玉很是淡定地說著。


    韶韻狐疑:“你確定?”


    不是有什麽筋兒啊骨啊的,萬一胡亂揉了。會不會產生更壞的結果?素來信奉醫生的韶韻對自己的身體可是看重。


    “確定。”阿玉自信地點頭,就差沒有拍著胸脯保證了,“我小時候被野狗攆過,跑得快了也崴過腳,那時候還沒有藥酒呐。也是很疼,但自己揉揉,揉開了那些淤血也就好了,根本不用看大夫的!”


    若是沒有後頭這一串話,估計韶韻還能夠相信她一些,可是加上了這麽一段話,韶韻就更加不信了,那種情況,估計是瞎貓逮到死耗子,碰巧了吧!萬一自己這種情況跟她那時候不一樣呢?萬一揉殘廢了呢?


    韶韻的謹慎足以讓她把小病當做大病看,隻是看阿玉這麽肯定的樣子,不好當麵反駁她讓她下不來台,收回了狐疑的眼神,小心翼翼把襪子又套好,保留地說:“那就先回去,回去看看再說吧!”


    這種情況下,有一個女性長輩的建議就好了!這麽想著,無可避免地想到了天香,五年的時間,無論怎樣不喜,她到底是成為了家中的一份子,嘴上不承認,心裏卻還是接受了這個人的存在,造成這樣的情況,是自己心太軟,還是自己不夠狠呢?


    天香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好,混合著期待的愉悅中也夾雜著一絲不安和焦躁,事情看樣子是沒有問題的,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吧!


    端陽書院的踏青,不一定每個皇孫都會參加,但是鄭王世子卻是年年都去的。與其父鄭王不同的,這位世子於武功上並不十分專注,反倒是文采方麵頗得讚譽,在一貫看不起權貴人士的清流眼中也是好評如潮的。


    其他王府的世子不是不會參加這樣的踏青,而是他們中似乎有某種默契的存在,你在這一個領域出頭了,我就在另一個領域出頭,若是兩個打擂台的話,贏了的那個不必說,自然是別人提起這一領域第一個想到的領軍人物,輸了的那個,要麽屈居其下,要麽另選一個方向發展。


    這種良性競爭模式按理來說是很不容易發生兄弟鬩牆的事情,但事實上,競爭卻是更加激烈了,還參雜了別的東西。


    端陽書院好像是個有名望的私人書院,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勢力,但是因為鄭王世子每年的參與和資助,這個書院事實上已經打上了鄭王世子的標簽。


    再不想要把奪嫡之爭表麵化的眾位龍子龍孫眼中,暫時的和平意味著不要去動別人的私有物,於是端陽書院的踏青除了鄭王世子,其他王府的世子都不會去,以免發生衝突丟了皇家的麵子,以免在別人的主場受到刁難丟了麵子。


    至於那些庶子出身的皇孫,誰會管他們去還是不去?


    天香這一天沒心思忙家務,把韶韻去踏青可能遇到的問題想了很多遍,有了那個丫鬟的幫助,她們應該是很順利的,順利讓鄭王世子注意到韶韻,然後… …若是中間有什麽插曲,也許是可能會跟鄭王世子一起出現的某個皇孫,又或者世家子弟先注意到了韶韻?


    不過那樣也好,即便不是鄭王世子,是別的什麽權貴子弟,對他們一家的區別也不大。一樣都是有權有勢的嘛!且若是不把目光盯在那一個人的身上,這次踏青可供的選擇可是不少,總會有個能夠中選的吧!


    這其中,天香從來沒有考量過的隻有兩點,一個是韶韻的意願,但她潛意識大約是覺得韶韻不會同意的,所以這般算計並沒有跟她吐露過一個字。另一個則是那個被選中的人的反應。


    一個女子想要賴上一個男子,再容易不過了,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造成既定事實,有些甚至都不需要當事人的意願。


    在天香看來。有了丫鬟阿玉的幫助。計劃若是順利的話。根本不需要考慮韶韻的意願,而預期的鄭王世子的意願,若是被人看到他在那種場合跟一個姑娘家摟摟抱抱,就是礙於臉麵問題。他也是要負起責任來的。


    而對那樣身份的人來說,納一個女子作為妾室,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就好像是在街麵上看到喜歡的物件隨手買下,之後擱在哪裏並不需要他太操心。


    理想中的局麵應該是鄭王世子能夠對韶韻抱有一些憐惜,然後兩人順利發展… …天香每每想到這裏的時候,都有一種想要把自己在煙雨樓中學到的對付男人的經驗統統傳授給韶韻的衝動。


    女子勾引男子,其實並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一個眼神或許就能夠說明很多。而鄭王世子那樣的人,應該是見過不少妄圖攀附的女子,所以,若是韶韻表現得更無辜些,那就更好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天香一次又一次壓抑了自己想要教導的衝動,在她看來,十三歲的韶韻雖有點兒心計,卻不能夠完美地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就讓她真的什麽都不知情吧!作為無辜的那個,說不定她會獲得更多的憐惜。


    可惜她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的變故不僅僅是換了人那麽簡單。


    馬車停在門口,韶韻和阿玉狼狽地下來,她們的頭發已經在車上整理過了,裙子上沾的泥土也拍過了,但裙子的料子太好了也是錯,因為挨了潮氣而起的褶皺不能避免的,於是顯得有些狼狽。


    “這是怎麽了?”天香一直留意聽著外頭的動靜,聽到車軲轆停在門口就忙開了門,搭把手扶了韶韻進屋。


    阿玉落在後頭,結了馬車的錢,拎著裝了濕衣服的那個包袱,勾著腳蹦蹦跳跳地進來。


    “怎麽弄的這是?不是踏青嗎?腳怎麽了?”天香麵上的關切溫溫,心裏的急切一絲一毫也不露出來。


    阿玉瞧了她一眼,若不是早知道這個女人的心思,必也要被她蒙了去,隻現在再看,她眼中的著急分明不是為了她們受傷的事情。


    “沒什麽,不小心崴了一下。”韶韻坐下來後才鬆了一口氣,即便是虛點地,那隻腳也疼得不行。


    天香的目光看向阿玉,帶著責問的味道,阿玉規規矩矩立著,老老實實說了她們遇到的事情。


    其實天香第一眼就看出她們換了裙子,她的焦急中其實還藏著一絲欣喜的,這是出了什麽,怎麽換了裙子?不可避免想歪的心思在聽到阿玉的講述時強扭過來,難免多了一些失望的神色。


    “怎麽會這樣?”


    “…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弄錯了,沒成功。阿玉很無奈。


    韶韻不明白那兩人的話中隱藏著什麽,她低著頭又一遍解開了襪帶,看著自己腫了的腳裸問:“香姨,這傷怎麽辦,要找大夫看看嗎?”


    “女人家的腳哪裏有隨便讓人看的道理?!”天香一句話給否了,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地說,“這是崴傷的吧,我去買些藥酒來,讓阿玉給你揉揉。若是不成,讓你爹看看!他們當捕快的遇到的外傷多,總有些辦法。”


    “那就麻煩香姨了。”不能夠看大夫,也就隻能夠問爹爹了,至於阿玉,還是不保險!


    “香姨多買一些,阿玉也傷了腳。”


    藥酒還在其次,洗澡更為重要,韶韻拖著腳要去燒水,天香急忙給阻了,她親去燒上了水,才出門去買藥酒,等到她回來。又幫著韶韻洗洗涮涮,韶韻開始還有點兒不好意思的,但傷了腳確實做什麽都不方便,也就沒太攔。


    洗了澡換了衣服,天就晚了,韶誌回來吃了飯後讓他看了看,這位的大手可是不留情,揉藥酒的力道讓韶韻一向平靜的表情都崩潰了,不好大聲喊叫,隻揪緊了衣服。把上麵抓出了不少褶皺。最後還是忍不住說:“疼!爹爹。太疼了,不揉行不行啊?”


    “不揉開怎麽行,不揉開你這還要疼一陣兒,這是筋兒扭了。用藥酒揉開了才能好呐!”韶誌說得半點不留情,手上更加不留情。


    “看韻兒疼的!”天香拿著帕子給韶韻擦了擦額角的汗,轉手拍了一下韶誌,“好歹是你女兒呐,可輕著點兒!”


    “輕著能好嗎?”韶誌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手上到底還是放輕了一些力道。


    韶韻眸色一暗,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她說的話在爹爹這裏都不如天香說的管用!


    未及細細品味這嫉妒的滋味兒,腳踝上一疼。什麽心情都被壓了下去,一波一波的疼痛占據了主要神經,在天香又要為她擦汗的時候偏了偏頭… …


    男女有別。阿玉的傷隻能她自己勞動,回到房中,見到阿玉揉動淤血時候的樣子。並不見多麽疼痛,韶韻收拾了心情問了一聲:“不疼嗎?”


    “疼啊,可總不會比野狗咬得更疼吧!還是可以忍受的了!”阿玉揉完了收了藥酒,轉而挽起褲腿,指著一處並不鮮明的疤痕說,“看,這就是被野狗咬過的,那時候可疼死我了,我都以為自己要被野狗吃了呐!”


    細數著身上大大小小,或留有痕跡,或已經消了痕跡的疤痕,阿玉的敘述中夾雜著淡淡的驕傲,“… …疼的時候就想想以前受過的苦,也就覺得那疼是可以忍受的了!”


    樂觀積極的態度正是韶韻所或缺的,她豔羨地看了一眼阿玉,看著她真心的笑容,目光頓了頓,從她的頭頂滑過,暗沉的藍色中好似夾雜著一絲棕褐色,於夜色中看來,那宛若黑色的感覺… …會合著屬於生命的白色,三種色彩嗎?


    瞄準那絲棕褐色,韶韻伸出了手,輕輕一抓。


    這個動作在阿玉看來很是奇怪,有什麽飛蟲飛過去嗎?她應該想到的是這個,可是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那抓取的動作看著簡單卻有著莫名的意蘊,讓她移不開視線的誘惑。一種奇特的吸引力瞬間攫取了她的心髒,她原應該害怕的緊張的又或者是惶然的,但她什麽也沒有,與那奇特吸引力同時到來的平和力量讓她安靜地看著韶韻。


    那張美麗的素顏在月光下平添了神秘的光輝,那柔順的黑發垂在肩頭,披散下來的一些發絲被風吹起,若有瑩光… …


    好美,真的好美!


    一瞬間視線中唯有此一人,再無其他,她的眼中,腦中,唯有此一人,再無其他。


    棕褐色的氣團在手中還沒有指甲蓋大小,翻來覆去看了看,並看不出什麽功效,罷了,以後再說吧!無數次的徒勞無功早就讓韶韻能夠淡定看待這一異能,轉手又把氣團扔了回去。


    一如往常一樣,被觀察的阿玉什麽都沒有發現,眨眨眼,似乎有些疲勞的感覺呐!打了一個哈欠,更困了,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呐!


    “姑娘,不早了,咱們睡吧!”


    “好。”韶韻應了一聲,回到自己床上躺著,扭頭,看到阿玉已然蓋上被子入睡的平靜模樣,她似乎並沒有對自己那個奇怪的動作發表異議呐!


    隻要不是交換,這樣的抓抓拿拿對自己來說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自然,而把這個人的放到那個人的身上,對自己來說也沒什麽傷害,而對接受者來說,可能有些不同。


    比如說代表煞氣的黑色猛地扔到另一個僅是白氣的人的頭上,那人其後可能會陷入瘋狂狀態,幹出傷人殺人的事情,但也可能當場承受不住,吐血昏倒,其中的差別全看個人素質不同,至少韶韻是不認為自己有錯的。


    而交換的話,因為那一次的經曆太過難受,誰也不想要疼痛吐血來著,所以韶韻除了給那穆公子改氣的一次,再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也不知道會不會每次都引起自己“生病”。


    更多的時候,她沒事兒就把看到的顏色抓過來再扔回去,一堆白色之中看到在眼前晃的彩色,伸手抓一下再扔回去,就像是個遊戲,雖有些無聊,卻也是無聊之中的有聊了。


    認為技能應該經常使用不至於“手生”的韶韻並不知道她無聊之中的“練習”導致了一個後果,就是她在做類似於抓取的動作時,都會含有某些特殊的魅力,一如對沈墨的吸引,一如對阿玉的誘惑。


    那仿佛蘊含了某些奇妙韻律的簡單動作,那因為經常把玩不同氣團而更改的氣質… …在自己不能夠預測的時候,韶韻的存在,韶韻的作為,實際上已經打破了某些因果,破壞了一些預定的命運軌跡,不過,因為那些因果還不夠重要,偏轉的命運軌跡在某些地方拐了個彎兒,自我糾正過來了,所以,大勢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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