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是大事,雖然有些倉促,但洛京之中該有的喜慶是一樣不少,天子腳下,總要為這天子慶上一慶吧,即便有人認為這個“天子”有些貓膩,也減少不了此時的熱鬧。


    這一日,天氣正好,清掃幹淨的街道兩旁都站著人,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各地官員進獻祥瑞的戲碼,這也是慶賀新皇必然要有的一幕,隻這祥瑞卻是各有不同,有獸有物,瑞獸奇石之類的祥瑞之兆。


    即便明知道這是一個過場,但這樣熱鬧的場麵還是很快衝散了前一個皇帝暴斃帶來的陰霾,一切就如此日的陽光一樣明媚燦爛。


    韶韻也不能免俗地跑到街上來看,這樣的場麵可不是容易看到的,不看可惜了,即便明知道不會有現代的歌舞歡慶場麵好看,但是這份熱鬧卻是不同的。


    從這一點上來說,韶韻從來都是一個俗人,也喜歡湊熱鬧。


    阿玉陪在左右,人潮之中,摩肩擦踵,千防萬防,還是免不了摩擦,阿玉就感覺一隻手在自己屁股上摸了一下,她看也不看,反手一巴掌扇過去,響亮的一聲讓韶韻回了頭,看到捂著臉的那個男子頗為訝異。


    “孫適道!”


    阿玉回頭也怔了,這人還是個讀書人呐,怎麽那麽下流?


    孫適道臉上的紅雲把冰冷之氣掃去幾分,但那一雙眼還是冷清清的,捂著臉的手放下來,偏下位置上一個巴掌印鮮明,阿玉這一巴掌打得可是不輕。


    “這是怎麽回事?”


    韶韻看看阿玉,她正瞪著孫適道,目光不喜中還有些淡淡的鄙夷,而孫適道的表情倒是沒怎麽變,隻臉紅了些,並不見心虛尷尬。


    “我被人群擠了過來,不知何故挨了這一巴掌,正要向姑娘請教。”孫適道看著阿玉說話。明明是問罪的話,他說來卻不帶半分情緒,有種淡然之態。


    “你做了什麽自己知道!”阿玉不客氣地回了一句,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半點兒不信自己打錯了人。


    孫適道張張嘴,還要再說什麽,就聽得前頭有人喊:“來了來了,我看見了,那白鹿就是瑞獸吧!”


    這進獻祥瑞的場麵幾十年也未必有一回。瑞獸是祥瑞之獸,代表的是祥瑞之意。據說看一眼都會有好運的。摸一摸更是能夠延年益壽。一時間人頭攢動。後頭看不到的往前擠,前頭被兵丁擋著往後退,擠來擠去,好多人不由自主地前進後退。後退前進,立足不穩。


    “別擠了!踩到我的鞋了!”


    “擠什麽擠?”


    “混蛋,推什麽推?”


    瑞獸的隊伍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夠走到眼前,這邊兒卻已經先亂了起來,守在前頭的兵丁不客氣地把往前擠的幾個給打了回去,雖不是特別用力的那種,但看那架勢也讓人怯了,有被打疼的幹脆往後頭躲去,哎呦兩聲也不敢多叫喚。


    看著這一片擁擠的場麵。韶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上班族擠公交車啊!即便擠出了一身的汗水,但在此刻心情竟格外愉悅。


    推人,擠人,然後假裝下黑手的不是自己。踩鞋子算什麽,借著彎腿的姿勢用膝蓋撞啊!韶韻於人群中下黑手,若是被人有所察覺,對上前頭人的目光,她要麽是無辜回望,要麽是小聲一句“對不起”,歉意的目光捎帶瞟一眼身邊擁擠的人,不用多言,誰都知道不是她故意擠的。


    站在韶韻身邊的阿玉原以為自己是適應最好的,畢竟當乞兒的時候沒少跟別的乞兒打架搶吃的,這方麵她還是自認有些心得的。


    側目一看,正好看到韶韻狠命推了前頭的人一把,不等前頭人回頭,她又往右邊兒擠去,人太多太擠了,馬上有人補上了她的空位,於是,前頭人回頭一看很不客氣地衝那個後來的喊了一句“擠什麽擠!”


    若非礙於形勢,抽動胳膊都費勁兒,估計那人很有揮拳頭就上的意思。


    再看罪魁禍首韶韻,她壞壞一笑,又開始了另一輪“栽贓嫁禍”。


    阿玉目瞪口呆了一下,差點兒跟不上韶韻奮力向前的腳步,姑娘實在是太… …一時之間,她竟想不到什麽詞可以形容。


    最初來的時候,原以為這位是小戶人家的貌美女兒,不過是當小妾,容貌夠好就夠了,後來看得有些書卷氣,一舉一動雖不若大家小姐那般規矩端莊,卻也別有一種氣質動人,前幾天的貪財形象剛剛讓阿玉想要重新評估,眼下這般又… …


    不等阿玉細想,韶韻使勁兒拉了阿玉一把,兩人竟是擠到了前頭,站定了往身後瞧一瞧,阿玉才發現孫適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擠沒影了。讀書人在這種湊熱鬧的時候也沒顯出多麽清高嘛!


    瞧瞧左右還有不少帽歪衣斜,頭巾耷拉模樣的讀書人,阿玉暗暗撇嘴,一臉的不屑。


    “快看,來了。”


    韶韻哪裏管那麽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跟何玉蓮也有氣味相投的地方,那時候對孫適道的一點點“思考”,這會兒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現代人沒誰把愛情當生當死的,衣食住行都搞定了,再找愛情不遲,若是找不到也沒關係,看個順眼的結婚搭夥過日子,人生不就是那麽一回事嘛!


    當然,那種借著愛情找衣食住行的不在此行列內。


    她現在正忙,所以那個有點兒觸及情思的男人可以靠邊兒站一站了,不要擋著她看風景。


    鳴鑼開道,兵丁護行,各地的官員並不像運動員進場一樣還打著牌子說明是哪裏哪裏的人,且他們都坐著轎子,也看不分明,倒是那瑞獸,被抬著,高於人群不少,竟是遠處的人也能夠看得清楚。


    大大小小的鐵籠子裏關著不少顏色為白的動物,白狼,白鹿,白狐,白兔。白雉,白燕,白鳩,體型大小各異,安安靜靜的,好像慣於被人觀看一樣,在這樣的場麵下,竟是沒有一個躁動不安的,若非還有走動展翅的動作,看著竟似標本一樣。


    韶韻看得新鮮。在沒有染色劑存在的情況下。這些動物的毛色應當都是真的。所以,還真的是很稀有的嘛!


    動物生存的法則中,白色並不是好事,除了那種生活環境多是白色為主的。否則白色這麽惹眼,必然要為自己招來些天敵,加大存活難度。相比之下,被人類當做祥瑞之獸好吃好喝地養著,也未嚐不是好事。


    不過,那個白兔算是怎麽回事?


    韶韻印象中,灰兔黑兔什麽的應該才是比較罕見的。想想幼兒園小朋友都會唱的“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 …”以及耳熟能詳有個配套故事的“小白兔乖乖,把門兒開開… …”這裏頭的主角哪個不是“白兔”來著?所以。這麽常見的東西怎麽會被當做祥瑞之獸?


    韶韻卻忘了,在古代,白色的兔子還沒有人工飼養成群,自然是少見的。少見的被當做祥瑞,也是自然。


    “那白色的兔子好可愛啊!”阿玉小聲說。


    “嗯。還行吧。”


    曾經近距離看過白兔的韶韻表示,白兔的確是看著可愛,但是它的氣味與其他的兔子是沒有不同的。若隻為了可愛,不如抱隻毛絨玩具,雖少了些靈活性,但起碼不會有吃喝上的問題,也不會有寄生蟲什麽的煩惱。


    阿玉分出神看了韶韻一眼,見她的目光泛泛,對什麽都一晃而過,並不特別留心,也沒有特別驚訝的,倒像眼前這些都是常見的一般,表現實在是與人不同。


    人群中不時傳來驚呼聲,還有那等愛賣弄的給旁人解說白狼為何是瑞獸。嘈雜聲中,目光都集中在那些瑞獸上,這些動物想來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阿玉也不例外,為何… …


    疑惑隻有一瞬,不願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阿玉的目光又回到了瑞獸上,等那些動物都被抬著走遠了,她方才回過頭來,想要跟韶韻說些什麽,卻是一驚,姑娘何時不在身邊了?


    “姑娘,姑娘… …”心急如焚的阿玉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一邊叫著一邊四下張望,沒有,沒有… …


    看過紅樓夢的人想必都不會陌生英蓮被拐的情節,元宵節,看社火燈花的時候因家奴看護不當,被拐子拐走。


    穿越之前,所有關於古代的印象都源於各種影視劇再有就是各種網絡小說,穿越之後,牢記英蓮教訓的韶韻也一直很留心,不在元宵節各種節上去湊熱鬧。小時候就是石婆婆要帶她去,她都拒絕了,一直平平安安到了現在,卻… …


    醒過來的韶韻馬上明白自己是被綁了,還用問嗎?手都綁在背後了,眼睛沒有蒙住,但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室的簡陋,還有幾個同樣被綁住的姑娘,嗚嗚咽咽地抽泣著。


    隱約記得是被一方帕子罩住了口鼻,雖然及時閉氣,但閉氣的時間不夠長,最後還是吸入了迷香之類的東西,再醒來就是在這裏了。


    靜靜地看了一眼窗外一片漆黑的天色,韶韻心中的慌亂漸漸平息,這個時間,家中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不見了,韶誌隻有自己一個女兒,他又是個捕快,必然是要尋的,於是,自己隻能寄希望於捕快的偵破緝捕技術過關嗎?


    謹慎了那麽多年,竟然是一時大意翻了船。韶韻暗暗懊悔,不過就是一些白顏色的動物,沒去過動物園嗎?有什麽可稀罕的,竟然因為這個被綁了,真是… …


    “哭什麽哭,有空哭還不如用你的牙齒幫我咬開繩子!”


    很是彪悍的女聲響起,韶韻循聲看去,一股夾雜著紅色的氣柱如夜色中的燈火,格外醒目。


    哭聲中斷了一下,又停了一會兒,怯怯的聲音響起:“怎麽咬?我咬不動。”


    如果是換一個場合,韶韻很有笑一下的衝動,而現在,卻有幾分無語,無論是天然白還是天然蠢,這位也都是極品了。聽得那個感覺,莫不是小白花一樣的人物吧!


    彪悍姐姐一時無語,韶韻正準備發聲讓她過來,自己給她咬開繩子的時候,就聽得另一聲響起:“姐姐過來吧。我給你咬開繩子,隻求姐姐之後幫我解開繩子。”


    柔和的女聲若夏日裏的清風,她的要求並不過分,並不是說你帶著我一起逃之類的話,很容易就讓人接受了,兩人達成了共識,窸窸窣窣的挪動聲響了起來。


    小白花又開始哭了起來,竟有些不管不顧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這是哪裏?有沒有人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可以給你們錢!”


    大約這姑娘才醒來有些害怕,大聲嚷嚷著。動靜有些大。韶韻看到了窗外被驚飛的宿鳥。這地方,一定很偏僻吧,不知道還在不在洛京之中。


    腳步聲傳來,房門打開。一點燈光被帶入了房間,彪形大漢的出現顯然更讓人害怕,“喊什麽喊,你說你能給錢,給多少?”


    “我爹有錢,你們找他要錢去!”燈光照亮了姑娘的樣貌,長得不錯,衣裳也不錯。


    韶韻對流行缺乏見識,對布料的認識也少。看不出她身上的衣服價值如何,但那耳上的墜子,發上的簪子,應該都不是假貨,也許她家真的很有錢。能夠喊出那種傻話來的。必然有些底氣。


    大漢沒說什麽,把人提溜出去了,那姑娘被拖著走還不忘驚慌地叫:“你要幹什麽?你要帶我到哪裏?”回望的目光中竟然還有些不願走的意思。


    “少廢話!”大漢不耐煩地說了一聲,一手提著姑娘,一手拿著燈火,竟是忘了鎖門,隻虛掩著就那麽走了。


    韶韻愣了愣,這種綁匪,也太沒有專業素質了吧!就算是不準備要贖金,把她們當貨物,也不至於連倉庫的門都不鎖吧!


    “白癡。”恢複黑暗的室中,彪悍姐姐聲音冷冷,站起了身,隨著她站起來,頭上的紅色氣柱也隨之拔高,韶韻看向她,還有緊隨她站起的一位姑娘,輕聲道:“可以麻煩兩位把我也解開嗎?若是人多一起逃,說不定能夠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逃出的幾率大一些。”


    彪悍姐姐沒有言語,紅色氣柱動也不動,倒是她身邊的那個黑影摸索了過來,也沒有旁的言語,靜悄悄摸到韶韻,給她解開了繩子。


    胳膊不知道被勒了多長時間,有些不過血的感覺,韶韻趕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還不忘道謝,同時提議道:“把她們都解開叫醒,大家一起逃,能夠分散目標。”


    “好吧,聽你的。”彪悍姐姐猶豫到這會兒才同意了韶韻的意見,三個人一同行動,就連那位嗚咽的小白花也沒有被例外,她手上的繩子剛好是韶韻解開的,一解開就聽得她蚊呐一樣倒了謝,聲音怯怯的,好像韶韻會吃人一樣。


    韶韻也懶得跟她多說,一邊不客氣地把還在昏迷中的搖醒,一邊解開她們手上的繩子,同時叮囑不許出聲。


    不明狀況的姑娘們醒來的第一時間很少有跟那位一樣大喊大叫的,想要哭的也被那一句“不許出聲”嚇住了,安靜地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再聽到有人擔心會被賣到那種地方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閉緊了嘴巴,準備逃走。


    對這種情況,韶韻樂見其成,不知不覺竟是搶奪了彪悍姐姐的領導權,說道:“悄悄出去,不要出聲!”


    不等她說完,彪悍姐姐已經搶先一步出了門,門被推開的時候吱呀一聲,很是嚇了人一跳,細聽得沒有動靜,大家這才魚貫而出,一出來,慌亂逃跑的人便發出了聲音,韶韻落在最後,暗暗歎氣,早知道會是這樣。


    無組織無紀律互不相識的女子,彼此之間能有多少默契?又害怕又恐慌又想要先逃走,彼此之間又能夠有多少謙讓?能夠順利出門已經是韶韻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看著四散逃走的難友,暗歎一聲,接下來,聽天由命吧!目光不由自主往那紅光處看去,希望這位彪悍姐姐能夠逃得一命。


    紅色氣柱,不是被人殺,就是殺人,這樣的選擇下,她應該是能夠做到後者的吧!


    ps:


    抱歉,沒有辦法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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