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送普蘭回玉寧,玉息盛錦回玉寧的次數明顯多了,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月,孩子們她是完全放心交給奚琲湛的,以致於鳳棲和凰桐剛剛開口喊出的第一聲是“父皇”,此事讓奚琲湛著實得意了許久。


    此時,殿外陰雨連綿,殿中,長樂抱著一盤葡桃不大優雅的吃著,一邊百無聊賴正哄鳳棲和凰桐玩的奚琲湛。


    “父皇,我要加個伴讀。”


    “哪個?年紀幾何?人品怎樣?家世如何?”


    “童家的,比童濟小點。”奚長樂簡單回答。


    奚琲湛大致想了想,覺得應該是童濟那個異母弟弟,雖出身差了點,但……看眼長女,她的伴讀找了各種理由走得七七八八了,就算補一個庶子,算了,能忍受長樂這等淘氣女孩兒的庶子就庶子吧。於是,金口一開,允了。


    問題是,過了兩天,奚琲湛召見顧太傅的時候順便問了嘴童家那孩子怎麽樣,顧太傅一臉茫茫然說童家少爺童濟托病在家已兩月了,怎麽樣,腦子轉得倒挺快,人品……然後哼了兩聲,奚琲湛覺得不大對,換個方向問起奚長樂的新伴讀,顯然顧太傅這個是知道的,好生的誇,穩重、踏實、認學、不嬌氣、不卑微、相貌清秀,隻是最後頗惋惜的說,可惜是個家養奴才出身,否則必定前程無限。


    所以說,他那個特立獨行的長女挑了個童府中的家生奴才做伴讀?奚琲湛來了興趣,借著檢查長樂功課的旗號趕著還沒散學的時候去上書房溜達,一眼就看見端坐窗下位子,神色淡然的男孩子,恍惚覺得眼熟,一細想,可不是幾年前在書房外頭敢和長樂打架的那個?


    樣貌倒不錯,在他嚴厲的注視下竟沒有篩子一樣抖起來,眼神都不曾閃躲,好小子,奚琲湛心裏讚一聲,這等不卑不亢的好孩子才有資格陪他女兒讀書嘛!出身什麽的……雖是奴才,將來若成大器能堪重任也是國家之福嘛。


    奚琲湛故意喚他來問了幾句,又讚幾句,知道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帶考驗嘛,就要從小開始!午膳時,奚長樂說“父皇,你這招沒用哦,我不會讓你趕走藺牧白的。”


    原本沒想歪的奚琲湛頓時心生不好的預感問道:“長樂,你別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長樂一副鄙棄模樣:“我的眼光會和母後一樣好,比父皇您還是要高出一截的,您就別疑神疑鬼了。”


    明晃晃被鄙視的某父皇放了心:“那就好。”


    南薰殿。


    寧琥珀和兒子奚麟也正用午膳。寧琥珀看著兒子,滿臉慈愛的笑容,已經十五歲的奚麟身形頎長,幾乎快要有他父親高了,隻是神情太過清冷,不似那位笑容滿麵,想到那笑容,心裏猛然疼了一下。


    “母親?”


    “沒事,最近天氣炎熱,偶爾會胸悶。”


    “還是宣太醫來看看,別中了暑氣。”奚麟關切說道。


    “不用,倒是你,學著朝廷上的事,別太累,你還小,史書上的那些看著記在心裏就罷,還不到年紀,別思慮過甚,凡事,有你父皇呢。”寧琥珀語氣輕輕的,手下也輕輕的夾了菜到兒子碗裏,“麟兒,我知道你近來在忙著什麽事做著什麽打算,仔細想想,可否有漏洞,可否輕易便讓人查出?”


    奚麟拿著筷子的手一頓,驀地抬頭看向寧琥珀。


    “知子莫若母,但是我要提醒你,麟兒,在這件事情上,先下手不會為強反會遭殃,隻要你有動作,那後麵別人做什麽來針對你都師出有名,所以,要忍耐,忍耐到別人按捺不住出手,那時候我們才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知道嗎?”寧琥珀語氣嚴厲了些。


    奚麟有些不服氣的抿著嘴,思忖半天,終於點頭。


    “還有件事,你如今也十五歲了,按照規矩,十八歲你就要納妃了,茲事體大,你要多多上心,還有招娣,她……”


    “招娣是皇後娘娘名下的郡主,兒臣不做他想。”奚麟立刻回絕了。


    寧琥珀有些不悅:“就算是皇後娘娘名下,也不過是收養的郡主,眾人皆知,招娣那麽喜歡你,就算稍有些殘缺,你也不能嫌棄她!”寧琥珀難得這樣,奚麟不想惹她生氣,反正不做聲,不應承也就是罷了。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去,風平浪靜的,玉息盛錦悉心教導著兒女,一邊操心著普蘭,普蘭回玉寧已經三年,如今已經十九歲,她一直不肯嫁,就算在玉寧也是個老姑娘了,玉息盛錦很愁,又不想勉強普蘭。更愁的是,在那個春暖花開的天氣,北狄的宜王道玉寧來提親,求娶普蘭。


    在城主府,玉息盛錦如菩薩般端坐上座,陰沉著臉看那宜王,十分後悔當時沒下手狠點。


    “你說,你要娶我普蘭?”


    “當然。”那宜王坐姿十分舒適,仿佛在他自己府中,半點規矩也無,看得玉息盛錦心火更旺。


    “請問你今年高壽?”


    “談不上高壽,老……在下不過三十有八。”


    “普蘭是我看著從小長到大的,和我親生的一般,宜王你沒有兒女,大概不懂天下父母心,沒有一個母親會舍得女兒嫁給一個糟老頭子然後早早守寡的!謝無忌,你且回去在穩河邊照照,從頭到腳,你哪一點配得上我女兒。請回吧,我不答應。”


    謝無忌悠然坐穩:“老子又沒說要自己娶!要不是老子那沒出息的兒子尋死覓活,你當老子願意低三下四求你這個恩將仇報下手狠毒的娘們?”說著話,還不解氣似的啪的拍了下立在他身後的清瘦少年還罵了句:“害老子丟臉,娶不成回頭老子修理死你!”


    少年隻是揉揉頭,又深情款款癡癡看向立在玉息盛錦身後的普蘭,一雙眼珠子倒像要長在普蘭身上的。


    “我告訴你啊,你要是不答應,我早晚把那丫頭搶回去給我兒子!”謝無忌很不要臉,而且很囂張。


    “仗著和拓跋律之同母胡作非為,拓跋律之知道嗎?搶我女兒?那你等著奚琲湛踏平你北戎,寸草不留!慢走,不送。”


    玉息盛錦火得很,怎麽招惹上這個魔頭,問普蘭,她倒也坦然,對那小她三歲的謝靈好像還不反感似的,隻說是有些粘人,爭論了許久,玉息盛錦拗不過普蘭,到底讓謝無忌如意了,不過謝無忌也沒撈到便宜就是,不僅要拿出天價的彩禮,謝靈還要入贅玉寧,入玉寧籍貫,改姓玉息。


    此事完結回宮,玉息盛錦很是鬧心了一陣子,奚琲湛信誓旦旦保證,如果姓謝的讓普蘭吃一點虧,他一定教訓得他娘都認不出他!因為普蘭的事,玉息盛錦把目光轉向長樂、無憂身上,說起來,她的女兒們也快要及笄了,被普蘭這事兒鬧的,她心裏隱隱都是不好的預感。


    這天寧琥珀來崇徽宮請安,問過安之後借著普蘭的事說起奚麟,再過幾個月奚麟就年滿十八歲,到納妃的時候了,但凡事關寧琥珀母子,玉息盛錦能不插手絕不插手,一來不樂意二來不願貽人口實,於是便委婉拒絕了:“太子納妃是天大的事,可要皇上細細甄選查核選個才貌兼備家世也好的名門閨秀才是。”


    待寧琥珀走後,玉息盛錦看著她剛剛帶來的鮮花,沉思,真快啊,奚麟已經十八歲了,她的兒子才那麽小,奚琲湛說過會護她平安的話她聽見了,裝著沒聽見而已,問題是,奚麟也是他親生的,若要保一方的平安勢必要傷害另一個的感情,而奚琲湛那麽喜愛孩子,一定不會想傷奚麟,那到底怎樣才能兩全其美?


    愁啊!


    她自認不是個心狠的人,不到逼不得已不想傷人,可眼下還能風平浪靜到幾時呢?


    晚上給奚琲湛提起奚麟的婚事,奚琲湛說:不急,朕心裏有數。


    奚琲湛心裏有數完了就一道聖旨把奚麟派出去代天巡狩了,代天巡狩職責重大,若有心便可收獲極好的名聲,玉息盛錦覺得以奚麟那樣聰明定會把握時機的。


    她有些不明白奚琲湛的心思。更讓她不明白的是,奚長樂結束了上書房的功課,進了大正宮隨侍奚琲湛身邊,召來奚長樂問,奚長樂還很不滿,說父皇總讓她研磨!


    作為公主,奚長樂可以踏進大正宮,可是作為公主在大正宮陪王伴駕的研磨偃朝開國百年來也未有的事!


    玉息盛錦隱隱猜到緣由,心隨之提到嗓子眼,晚膳前拖著奚琲湛問他意欲何為,奚琲湛打哈哈說:“你不知道,長樂研的墨濃而不膩,特別好用。”


    玉息盛錦不語,看著他。


    “太傅說,長樂一讀到權謀之術時總是極有天分,朕想看看到底怎樣。”


    “可長樂是公主。”


    奚琲湛不甚在意:“那又如何?這萬事萬物的造物主女媧娘娘難道不是女人?”


    “朝臣會反對!”


    “你見他們成功幹預過朕決定的事?”


    “……”


    “盛錦,你要相信朕,朕的女兒隻會青出於藍!”奚琲湛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下,一臉得意:“朕的公主才不要憋憋屈屈的養在深閨空負一身才華。”


    奚琲湛表情愉悅,似是胸有成竹,玉息盛錦卻仍舊忍不住擔心:曆來幹政的公主就沒有好下場的!


    作者有話要說:哎邁,終於更了……終於奔著結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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