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麵鏡子矗立在孤零零的黑岩之上,別說人影了,連廢墟都沒有。


    那麽,剛才和漁夫對話的“醫生”……


    聯想到漂流瓶裏的內容,肖恩隻感覺背脊上湧起了一陣寒意。


    要不要去看一眼那麵鏡子?


    腦子裏突然就冒出來了這個念頭。


    隻不過,剛剛升起的想法被肖恩迅速掐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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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峰港……庫爾達鎮……立於……”勉強辨認著上麵的字眼,漁夫正在廣場的不遠處喊著。


    漁夫緩緩轉頭,他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克瑞尼娜!”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儀式已經結束,一切都沒有了挽回的餘地才對……


    三天後。


    肖恩看著這一切,知道自己的猜測已然成真。


    裏麵,是密密麻麻的骸骨。


    正想著,突然,不遠處傳來了漁夫的呼喊。


    他歎著氣:“醫生的腦袋變成了深海裏的怪魚,他的眼睛像是被挖空了一樣,他的嘴巴裏滿是利齒……我想問問他有沒有見到我的妻子,可他卻說不認識我。”


    他和漁夫遇到礁石的頻率越來越快,直到現在,前方已經變成了黑色礁石組成的海洋。


    她哭泣起來:“所有人都死了,但沒有人怪你……”


    骸骨幾乎是懸浮在那個裂口的上方,仔細看去,並不是懸浮……


    這片廣場飽經風霜,幾乎看不出原貌了,連腳下的石板也開裂風化,唯獨可以辨認出的,是旁邊一個豎起的石碑。


    肖恩走過去問道:“發生什麽了?”


    你妻子住在這鬼地方?


    肖恩搖搖頭,最後還是喚起黑霧,將船身甲板的缺口給打開了。


    朝著漁夫的方向走去,對方正站在一個小型廣場之上。


    骸骨的雙手呈現出向上的詭異姿態,隻不過,歲月過去,早已看不到上麵的繩子。


    “伯納德,你醒醒吧!”


    不過,為什麽這些人都要伯納德離開?


    思考之間,肖恩也察覺到,這一次,那股引誘人前去照一下鏡子的想法沒有出現。


    肖恩很清楚,如今詭異的一幕,絕對和漁夫當初舉行的兩個儀式分不開。


    等對方冷靜了一會,肖恩才開口問道:“你看到什麽了?”


    是鎮長在提醒漁夫離開這裏?


    漁夫一次次地失望而歸,到最後他似乎都要失去所有希望了。


    一股帶著腐朽味道的風吹了出來。


    那是一艘破爛的老式漁船,金屬甲板不知經過了什麽樣的環境,幾乎已經扭在了一塊。


    可是,鏡子怎麽會告訴他答案呢?


    漁夫沒有放棄,他一座又一座地登上那些黑色的礁石,和長著各式各樣可怕外貌的熟人們交談,然後失魂落魄地離開。


    漁夫依舊一眼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依舊哀求而不得答案。


    肖恩沒有再登上礁石求證,因為,他的視野範圍內全部都是高高的黑色礁石。


    他目露驚訝之色,腳步更是不自覺地後退了許多。


    伯納德又回來了,他的臉上是茫然和驚恐。


    被漁夫逼問急了的話,他就會作勢要扯開信封,嘴裏喊著:“再這樣,我就把最重要的信件全都撕了,裏麵可都是這麽多年以來海上的所有藏寶圖!”


    這詭異的一幕無法令肖恩動容,真正讓他寒毛倒立的是,不知何時,裂口中升起了一麵鏡子,正好對著漁夫。


    “伯納德……”他想了想,隨後又哭又笑,“我都忘記我的名字了……你一直都記著我的名字!我、我一直都記著你!”


    漁夫又難過了起來:“鎮長看著我長大,我把他當做自己的父親……他變成了一個鯊魚頭的怪物!我隻是問問我妻子在哪裏,他竟然把我從上麵推了下來!”


    鎮長的名字是明斯克嗎?


    跪在正中心的一具骸骨上,有一塊幾乎風化的銘牌。


    “純粹執念形成的?但漁夫又沒有死去的任何征兆……明明失去了所有力量就像是個普通人,但普通人可沒力氣攀登幾十座高達近百米的黑色礁石……古怪……”


    “推下來?”肖恩的瞳孔縮小了一下。


    ……


    漁夫一臉憤怒:“是鎮長!鎮長!”


    漁夫幾乎快瘋了,他甚至高興地大喊了起來。


    隻是有些狼狽,但沒有任何的傷勢。


    一天後。


    從來沒有什麽鎮上的居民。


    “不繼續了嗎?”肖恩走到他身邊平靜地問道。


    肖恩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女人被吊死之前的場景。


    伯納德又變成了漁夫,他焦急道:“為什麽?我很思念你,但鎮上的大家都說不認識我,都想讓我離開,為什麽你認出我了,還要我走呢?”


    不是鏡中人出來襲擊……那我的猜想是正確的……


    他按照漁夫的方向走過去,隨即發覺,地麵上隻有一個人的腳印,並沒有出現推搡後淩亂的痕跡。


    他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漁夫,也就是伯納德。


    果然還是光禿禿的一片,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周圍高低不一的礁石,都和這裏一樣。


    肖恩微微眯眼,繞過腐朽的船身。


    不,準確來說……不是吊死。


    肖恩的呼吸已經急促了起來。


    緊接著,肖恩又找到了幾塊不同的碎片,和之前的不一樣,這些碎片的正麵中有血淋淋的模糊字眼,嚐試著拚湊了一下,肖恩的瞳孔劇烈收縮了起來。


    “離開這裏,忘記這一切……”‘克瑞尼娜’哭了起來,她用著伯納德的臉,顯得可怕而可憐,“至少你還記著我們……你還在,我們就不會被遺忘……但繼續下去,一切就都不可挽回了……”


    同樣的,老船長也變成了可怕的模樣,在漁夫口中,對方是一個臉上長滿了章魚觸手,每個觸手的吸盤上都有一顆眼珠子的可怕生物,他身邊的漁船變成了烏賊一樣的潛水艇,老船長被問得不耐煩的時候,烏賊潛水艇就會噴出一大堆血紅色的墨水。


    隻不過,這一切都是由漁夫口述,肖恩還是隻能看到鏡子。


    他一直都在和鏡子裏的自己對話。


    “克瑞尼娜……克瑞尼娜……我終於找到你了,求你了,再也不要離開我……”


    肖恩離開了礁石,回到飛行器旁的時候漁夫蹲在地上抱著頭,不停地喃喃自語,失魂落魄極了。


    緊接著,他聲音和姿態都一變,又成為了漁夫。


    那東西在誘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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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漁夫怔在了原地,喃喃道:“對啊……”


    “克瑞尼娜,我想你了,我一直在思念你……我們終於見麵了,你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這一次,漁夫遇上了曾經教他打漁的老船長。


    小心翼翼地翻找了一會,肖恩找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鏡子……也可以推人嗎?


    漁夫嘀咕著什麽,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又朝著另一座黑色礁石去了。


    旁邊,漁夫的聲音又變得悲傷極了。


    猶豫片刻,肖恩朝著那堆碎片走了過去。


    “不對……按照前麵的情況來看,漁夫每次都會在照到鏡子後才會開始對話……鏡子裏的人可以推人?是因為推人,所以才碎了嗎……”


    ……


    “肖恩先生!肖恩先生!你在嗎?!請你幫幫我!”


    這回,是鮟鱇魚模樣的郵遞員,對方的額頭處長出來一根形似魚竿的長棍子,最頂端掛著一封用不知名皮膚做成的信封。


    “克瑞尼娜……克瑞尼娜……”


    “孩子,快跑,離開他……”


    這是給我的提醒?


    不對……孩子……


    “求你了,告訴我吧……”


    他又變成了克瑞尼娜。


    漁夫一邊用力掰著船身上老舊的板甲,一邊喊道:“這是我的船!我的妻子肯定也認識!她可能就住在裏麵!我喊過她的名字,但她沒有回答我!甲板上的入口全都堵住了,隻有這裏有缺口,請伱幫我打開這艘船,請你幫幫我!”


    肖恩眯起眼睛:“他都變成這樣了,你還知道對方是你認識的那個醫生?”


    鏡子,似乎可以讓他看到一些東西,並且讓他被那些慘死者的冤魂附身。


    “克瑞尼娜!”漁夫和肖恩中間隔著一麵鏡子,他在驚喜地呼喊。


    離開誰?


    我?


    還是漁夫身上的某些東西?


    驚悚之感湧上心頭,肖恩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直接跑路了。


    雙手的骨頭幾乎和甲板黏在了一塊。


    漁夫絲毫沒有顧忌,他直接就衝了進去。


    正思考著,突然前麵傳來了一聲驚呼。


    剛走沒幾步,漁夫又哭又笑的聲音傳了出來。


    “漁夫說鎮長把他推了下來,是因為這裏的鏡子碎了?”


    “每個人都說不認識我!每個人都不知道我的妻子在哪兒!可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誰!為什麽!”平日裏有些怯弱的漁夫頭一次憤怒地大喊了起來,眼中滿是灰暗。


    肖恩剛剛挪動步子,他就看到,漁夫一下子變了個姿態。


    肖恩望過去,對方站在一艘破舊的船上,他激動地喊著:“肖恩先生,快看,這是我的船!”


    漁夫喘了幾口氣,又繼續往前麵走去。


    漁夫片刻猶豫後堅定地點點頭:“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妻子!”


    克瑞尼娜似乎已經厭倦了這樣的對話,她,也就是伯納德尖銳地大喊了一聲。


    嚐試著用欺詐之心感知了一下,發現裏麵並沒有危險的肖恩也跟了上去。


    他求證似的望向肖恩:“可我見到對方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他是醫生……隻不過可憐的醫生遭遇了可怕的事情,甚至還裝作不認識我!”


    唯一的不同點是,其他礁石上都擺著鏡子,樣式不同的鏡子,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唯獨漁夫說是鎮長的這麵礁石上,隻有一地的碎片。


    ……


    肖恩抬頭望去,見到一個人影直挺挺地從黑色礁石上摔落了下來。


    走到了碎片旁,那些零散的鏡子碎片已經黯淡無光,也照不出什麽東西來了。


    “你的船?”肖恩走過去。


    作為一個愛好是玩弄人心的混球,肖恩對自我的掌控力一直都是頂尖的——連自己的情緒和想法都無法控製,又怎麽去控製別人?


    所以,他立刻就察覺到,剛才湧起的“去看一眼鏡子”的想法是突兀冒出來的。


    漁夫說過,他從小就把鎮長當成自己的父親……


    他雙手交叉在腰間,蒼老的麵容上帶著詭異而荒誕的溫婉姿態,甚至,他的聲音都柔和了起來。


    他走過去,漁夫倒在地上正踉踉蹌蹌地爬起來。


    有幾個碎片的背麵刻著模糊的字眼,勉強拚在一起,上麵寫著“贈明斯克鎮長。”


    餘光望了眼下方,甲板下方的裂口應該正好在廣場的正中心。


    那個所謂的潛誘者高訽,也許就是祂引誘伯納德舉行了可怕的儀式。


    肖恩看著對方,最後隻是笑了笑。


    而在肖恩的眼中,那裏依舊是一麵孤零零的鏡子,什麽都看不到。


    “這麽多礁石……一定有很多很多的人!總有一個人可以告訴我,告訴我,我的妻子在哪裏!”


    肖恩一直在旁邊看著,他表情平靜,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半天後、三小時後、半小時後、五分鍾後……


    等他離開,肖恩爬上了鎮長所在的礁石。


    漁夫就在裏麵,昏暗的光線中,他正又哭又笑地抱著一具骸骨,嘴裏不住地喊著:


    猶豫片刻,肖恩抓起那幾個碎片回到了地下。


    克瑞尼娜,那是漁夫妻子的名字。


    骸骨們的膝蓋像是被拷在了地上,他們全都跪著,每個人的雙手都筆直地朝天,似乎死前正在竭力掙脫出來。


    看著對方的背影,肖恩獨自思忖。


    是那位鎮長……


    又一次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他們再度找到了一塊黑色的礁石。


    “死了……怪我……”


    這荒誕而驚悚的一幕令人背後發涼,與此同時,肖恩還注意到,骸骨正下方的甲板處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明斯克……”


    一直抱著的骸骨被鬆開,摔到地上變成了粉末。


    漁夫低著頭,聲音裏還帶著不解:“我見到了醫生……那位醫生是我的長輩,可他卻變成了可怕的模樣。”


    重新坐上飛行器,在漁夫忐忑的目光中,他隨意道:“還要繼續找下去嗎?”


    “鎮長?”


    他又變成克瑞尼娜:“懷孕的儀式……那是潛誘者高訽的詛咒……祂想借你的手來到這個世界……”


    她哭得淒涼無比:“所有的鎮民都被獻祭了……我懷上的那個孩子,是高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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