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終於醒悟過來的伯納德,還是那即將消失的鎮民的以太投影,所有人的目光出奇地一致。


    驚恐、慌張、仇恨、憤怒……


    他們全都死死地盯著肖恩。


    不,準確地來說,是盯著肖恩被鏡子映出來的那個投影。


    “邪神……高訽!”


    他們的驚恐呼聲是如此的刺耳。


    荒唐……這是肖恩升起來的第一個念頭。


    然而,眼前唯一的活人伯納德是儀式的主持者,其他以太投影中的人都是儀式中的祭品,克瑞尼娜甚至是所謂高訽降臨現世的容器。


    這個肖恩剛聽說沒多久的所謂神明,沒有人會比他們更了解了。


    肖恩幾乎是難以抑製地看向了鏡子,就連他恐怖的精神控製力都沒有來得及阻止。


    轉過去的一瞬間,肖恩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自己不該那麵很危險的未知鏡子。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的視野中已經多出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影子。


    那鏡麵上映出的人的確是肖恩,麵容、裝束全都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鏡子裏的肖恩看上去更加邪性,甚至還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強大威嚴。


    “要遭……”肖恩不會認為鏡子裏的人是自己,他第一時間就冒出了要壞的念頭。


    古怪的汙染、強大的氣息、不知來曆的鏡子……看一眼就會爆炸?


    澪十三贈予的逃命能力就要第一時間發動。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肖恩以為自己會發生某種異變,甚至鏡子裏會鑽出來一個以自己為藍本的怪物,他的肉體會扭曲、他的精神會失控……肖恩的本能裏這麽認為的。


    可是,一切都非常平靜。


    鏡子裏的肖恩做著和他一樣的動作、姿態,隻是邪性和神性交織在一起的威嚴令人不寒而栗,嘴角的冷酷笑容更是瘮人。


    這麵鏡子的確非常危險……但是,這種危險影響不到我?


    肖恩察覺到了這一點,更多的荒唐感湧來。


    而伯納德和鎮民們看到了這一幕,他們愈發確定。


    “高訽!”伯納德幾乎咬碎了牙齒,他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睛,“怪不得……怪不得你可以看到懷表上的燈塔!”


    肖恩:“……”


    那懷表的原型的確和我有關係,但我和所謂的邪神高訽又是怎麽搭到一起了。


    而且,這顯然就是高科技的納米造物被汙染後活過來了——你家邪神住在納米造物裏?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最關鍵的是,這塊懷表的確是關鍵道具……就我能夠看到?


    肖恩剛準備說兩句話,那些即將消失的鎮民就瘋狂地催促起了伯納德。


    “孩子,快跑!”


    “把懷表帶走,不能讓這個邪神獲得力量!”


    “親愛的,你快離開這裏……”


    肖恩摸了摸鼻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不願意的情況被動成為了大反派。


    伯納德竟然也真的生出一些勇氣來,他含淚最後看了一眼克瑞尼娜和其他鎮民,透過甲板上的裂口徑直奔逃。


    “我要真是邪神,你們哪還有展現愛情親情友情的舞台啊……”肖恩無奈地搖搖頭。


    不過,他們似乎已經認定了肖恩的身份。


    那些即將消失的以太投影竟然全都撲了過來。


    他們準備用最後的力量來為伯納德爭取逃跑的時間。


    肖恩的以太體頓時感到一股刺痛,這群早就逝去的人竟然用最後殘存的以太層意識來進行自爆攻擊。


    “有病吧……”肖恩的眉頭抽搐了一下。


    哪怕是壞人,被冤枉的時候還是會不高興的。


    肖恩強大的精神力在此刻展現了出來,盡管以太體在瘋狂抽痛,但他依舊沒有失去意識。


    就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突然,他身邊那麵危險的鏡子顫動了起來。


    一股隻針對以太層的龐大吸力頓時湧出,那些不斷自爆的鎮民們一個個慘叫著被吸入了鏡子之中。


    肖恩扭頭望去,鏡子裏依舊映著他的側影,但身邊多了一大堆鎮民。


    肖恩的鏡像扭過身子,那些鎮民們發出了驚恐的聲音。


    納米造物組成的章魚觸手將他們捆了起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海水淹沒了他們的口鼻。


    鎮民們在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


    肖恩發現,自己的腦海中突然多了一些內容。


    “是儀式的方式和內容……”他驚訝地瞪大眼睛。


    伯納德在多年前舉行過的獻祭儀式完整地進入了肖恩的腦海,更令他眉頭抽搐的是,那些知識中提到了一點。


    祭品的意識殘留保存在以太層之中,而祭品怎麽可以向儀式的主人動手?


    鏡子裏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什麽邪神的意識在搞怪,而是那麵鏡子自動的還擊。


    主人被冒犯,哪怕是祭品參與的意識也應該被懲罰。


    淒厲的慘叫聲在不斷回響,肖恩的嘴角狠狠地抽搐起來。


    我特麽的……還真是這個儀式指向的主人?


    不,不是完全的主人,否則這麵鏡子就應該完全聽從我的命令,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隻能自主反擊。


    但無論如何,肖恩的確和潛誘者高訽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劃上一個等號。


    他腦海中閃過的荒唐猜測令他止不住的惱火。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說得通……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真正原因……是特麽的那個獻祭儀式?


    被欺騙的伯納德舉行了獻祭儀式,但不知為何,指向潛誘者高訽的儀式最終將肖恩呼喚而來。


    老子竟然是這麽穿的?


    你要召喚的是降生的邪神,召喚我特麽幹嘛?!


    伯納德逃走了,鏡子裏的鎮民也結束了慘叫。


    肖恩又往裏麵看了一眼,這一次,鏡子似乎徹底正常了,鏡麵裏的他毫無異常。


    “什麽比玩意兒……”


    話音未落,那麵鏡子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與此同時,地麵以詭異的方式波動了起來。


    那些納米造物突然就陷入了暴走。


    “老子不是邪神麽?也得跑?”


    那些納米造物朝著肖恩湧來的速度絲毫不慢,他吐槽一句,隻好原地開溜。


    肖恩習慣性地用灰霧包裹自己的身體,好讓身體素質得到進一步的加強,誰知道,灰霧剛剛上身,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納米造物們暴走的進度猛然前提。


    “臥槽!”


    躲過一隻納米鯨魚的襲擊,肖恩不敢怠慢,徑直開溜。


    特意沒熄火的小型飛行器徑直升上了天空,肖恩這時候也沒心思顧忌可能遇上的飛行癲狂獸了。


    幸運的是,離開了黑色礁石群之後,納米造物的暴動就平息了許多。


    這片灰海自然不可能全都是由納米造物構成,這些已經算是機械生命族群的東西可以在地點遊動,但似乎隻有在黑色礁石群的附近才能徹底放開。


    離開那裏,納米造物的數量急劇降低,並且遠遠地分散到了各處,如果沒有命令它們的方法,便也沒辦法集結後構成威脅。


    “伯納德的那根鐵鏈似乎是集結納米造物的方式之一,而且還得配上懷表……”


    肖恩現在的心情不算好,他跟著伯納德走了這麽多天,就是想要揭開那塊懷表的秘密,沒想到意外得知了自己穿過來的真相。


    “招誰惹誰了我……”


    肖恩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


    很快,他就找到了伯納德的蹤跡。


    對方速度不慢,但他似乎在刻意阻止鐵鏈中納米造物的傳導,他的身軀在快速地衰竭。


    伯納德也注意到了後方跟上的飛行器,


    他沒命地跑著,而且還特意選擇了往灰海深處去的方向。


    肖恩沒和他玩貓捉耗子的遊戲,直接攔住了對方。


    望著眼中滿是仇恨的伯納德,肖恩平靜地伸出手:“東西拿出來吧。”


    伯納德喘著粗氣,他抓緊了懷表,最後露出一個慘笑。


    “高訽……不,你現在還沒有得到邪神的力量,你還算不上高訽……”


    肖恩沒心情和對方解釋,他隻想好好研究那一塊懷表。


    灰霧凝結,但伯納德卻將懷表貼上了鐵鏈。


    鐵鏈就像是變成了空心的管道,懷表竟然開始朝下滑落。


    地底下一個黑影遊了過來。


    伯納德慘笑一聲:“你休想降臨……我說過,那是我捕獲過的魚兒,它會帶著伱的力量去到一個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肖恩微微眯起眼睛,這意思,對方竟然還擁有掌控部分納米造物的能力。


    所謂的魚兒,大概是伯納德當年捕獲的海獸,而海獸的意識和部分納米造物融合了……


    肖恩看了對方片刻,最後輕笑了一聲:“伯納德先生,動動腦子,我如果是邪神,還會帶你和你的妻子團聚?我會讓你拋出我的手掌心?最後那些東西也攻擊了我,這合理嗎?”


    伯納德的眼神動搖了一下。


    肖恩繼續靠近:“你是不是忘記了,是你主動找上的我——如果不是你自己和我搭話,我們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在伯納德又開始迷茫的眼神中,肖恩再近一步:“我根本不知道高訽是什麽玩意,但我至少在認真完成我對你的承諾——我讓你見到了你的妻子。”


    提到克瑞尼娜,伯納德的神情開始痛苦。


    肖恩已經來到了對方的近前:“我對你們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你要明白,實際上,我完全可以選擇不幫你——假如燈塔隻有我能看到並感應,它終將是我的,我何必急於一時?”


    “你、你……”伯納德痛苦地捂住了太陽穴。


    肖恩又靠近了一步。


    “我對你沒有惡意,否則,我要搶走懷表,一路上有的是機會,不是嗎?”


    一邊說著,肖恩一邊將手伸向了伯納德手中的鎖鏈。


    他眼中閃過淩厲,猛地探手抓住了鐵鏈,同時一腳徑直踢向伯納德。


    肖恩成功了,但伯納德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死死地抓住了鐵鏈沒有鬆手。


    “我不懂!”伯納德絕望地喊了一聲。


    濃重的汙染氣息從他的心口爆發了出來,就連肖恩也隻能暫時後退。


    他絕望地最後看了一眼肖恩,喃喃道:“不管怎麽樣,不能讓高訽降臨……”


    他的胳膊應聲而斷,伴隨著鐵鏈就要一同沉入地底,下方的魚兒銜著鐵鏈就要遊動離開。


    肖恩往前一撲,抓住鐵鏈,灰霧鑽入要帶回懷表。


    但伯納德的魚兒力量大極了,鐵鏈滑落了下去。


    隨著地麵徹底變成了砂石,鐵鏈、魚兒、懷表一同消失了。


    肖恩表情難看地張開手,他的掌心裏隻有半截指針。


    那是灰霧從懷表上帶回來的碎片。


    “這玩意這麽不牢靠麽……”


    肖恩暗罵了一聲。


    他轉過頭去,失去了納米造物和一條胳膊的伯納德已經衰弱地躺在了地上。


    伯納德正好靠在一塊孤零零的黑色礁石上,他抬起頭,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


    又哭又笑地大吼了一聲,他的身軀快速地風化。


    最終,他沒能逃脫死亡,也沒能從迷茫中掙脫出來。


    伯納德的白骨像是已經被風沙折磨了無數年,絕望而淒厲地靠在黑色礁石的邊緣。


    他身上的所有東西都掉了出來,項鏈、頭骨、寶圖、水壺和鑰匙,五個散發著濃重汙染的東西散落在地上。


    可以掩蓋汙染的油紙也散落開來,裏麵有一張發黃的相片。


    靦腆而幸福的新婚夫妻站在中央,鎮民們大笑著為他們歡呼。


    肖恩看了一會,最後不屑地笑了笑。


    “都是倒黴蛋罷了。”


    他拿起那幾樣汙染的道具,用油紙包裹好。


    拿起照片看了看,肖恩抓住了伯納德的白骨,他攀上了孤零零的黑色礁石,那上麵已經沒有鏡子了。


    隨便找了個地方,他將白骨和照片掩埋在了一起。


    用腳踩平地麵,肖恩點了根煙——他沒有抽煙的習慣,但被金逵影響,偶爾會想著看看煙霧繚繞的樣子。


    隨意抽了兩口,他將煙丟在了地上離開了這裏。


    孤零零的黑色礁石上,有一個小小的墳頭,飄散而起的煙霧裏似乎有許多的人影閃動而過。


    ……


    “不知道懷表被帶到什麽地方去了……要想搞清楚,恐怕還得回到礁石群那裏……現在不行,以後再來吧……”


    嘀咕了幾句,肖恩想要掏出那半根指針看看。


    但他卻掏了個空。


    突然,肖恩發現,自己的異能……好像多了一些變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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