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跳級了?參加中考為什麽不告訴我?”看著衛景軒沒有敲門就闖了進來,聶曦珍無奈的從身前的電腦上抬起頭,好像敲門這件事已經離她很遙遠了,這家夥越來越放肆了。


    “我告訴你,你是不是也要跟我一起考試?”聶曦珍隻是微微頓了一下就繼續敲打著電腦的鍵盤,一陣很有節奏的脆響從她手上發出。


    “你需要我。”衛景軒直接坐到床對麵的椅子上,可是那張俊臉卻陰沉的可怕,好像誰借他高利貸了。


    “這就是我不告訴你的原因,先放我一年自由吧,反正一年之後你也會來我考的學校,咱們還有機會在一起念書。”看著電腦屏幕上跳轉出來的畫麵,聶曦珍的略微有些專注。


    “你就這麽想躲開我?”


    “她是怕審美疲勞。”聶曦珍沒有回答,卻被別人代言了。李馨倚在門口笑望著他們,當然手裏還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而且理直氣壯的補充了一句:“老太太懿旨,請小祖宗飲奶。”


    “想給自己找個偷聽的理由,這個方法是不是太老套了?”聶曦珍看著李馨走過來,不著痕跡的合上電腦,可是依舊被她看見了網頁上麵的字,“穀鈺?你對那小子感興趣?”


    聶曦珍一聽,眉頭微蹙,接過牛奶的同時,不爽的瞟了一眼李馨,“二嬸,你最近是不是太閑了?難道你的實驗項目終止了?”


    “你查了穀鈺?為什麽查他?”沒等李馨回答,衛景軒已經忍不住開口,同時起身走到聶曦珍的身邊,翻開她前麵的電腦,穀鈺所有的資料都出現在電腦屏幕上,資料之詳細,讓衛景軒看的桃眼妖妖,灼灼焚身,差點就把那台電腦扔出去。


    “有趣,你不覺得這個人很有趣嗎?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越差這種感覺越強烈,你說是不是很怪?”聶曦珍靠在床頭喝了一口牛奶,那溫柔的柔滑感沁人心肺。


    “別說我多嘴,曦珍,有這種感覺可不是什麽好事。”李馨看著那上麵穀鈺的照片,微微頷首,就相貌而言,倒是跟衛景軒有的一拚。


    “為什麽?二嬸有何見教?”聶曦珍放下杯子,看向李馨,對於李馨一些醫學上的謬論,她倒是願聽其詳,就當聽個熱鬧了,反正這幾年也沒少聽。


    “你和穀鈺見過幾次麵,說實話。”李馨坐到原本衛景軒坐的椅子上,眼神卻專注的望著聶曦珍的眼瞳。


    “隻見過一次,宴會,你知道的。”


    “僅此一麵?”


    “沒錯。”


    “如果你說的是實話,一般造成這樣奇妙感覺的隻有兩個原因,第一,他是你的朋友,最信任,最親密的朋友;第二,他是你的敵人,從心底有著很深烙印的敵人。”


    李馨的話讓聶曦珍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二嬸,你這個結論是不是太偏激了?不是最好的朋友,就是最強勁的敵人?實在太荒謬了,隻是一種感覺而已,這種推斷是不是太果斷了?”


    “我說話從來都是有根據的,做個比較吧,一個人每天都會見到不同的人,你從大街走一圈,隻有一麵之緣的人不占少數,不過你能記住幾個?”李馨就好像又得到了一個很好的課題,較有興致的研究著。


    “可穀鈺是個美男,你也看見了。”


    “所以你是個花癡?因為看見了一個美男,所以調查了他的所有資料,包括他喜歡什麽吃的?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又比如說他每天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李馨說著嘴角玩味的翹起,“我還真不知道,我的侄女還有跟蹤狂的潛質?”


    “我隻是好奇,我說了,那隻是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恰恰就是這種奇怪的熟悉感,更是說明了你對他之間有著一種異樣的感覺,仔細回想一下你在他身上看到一切,你一定會想到那個人到底什麽地方吸引著你?這樣的熟悉感通常表現在細節裏,而這種細節會在你的潛意識中存在,而這種存在就是出現這種感覺的關鍵。”


    李馨的聲音慢慢放柔,伸出手指在空氣中慢慢揮動,“你可以試著回想他的發型,臉龐,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脖頸,前胸,手臂,手指……”李馨的話音剛落到手指上,聶曦珍深思的眉角突然抽動了一下,李馨眼神微凝,立刻問道:“你找到了,是他的手指。”


    **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李馨看著聶曦珍眼眸呆滯的看著前麵,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看別的什麽?“曦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他的手指怎麽了?有什麽?”


    聶曦珍沒有回答,但是她的牙齒下意識的緊咬下唇,臉頰緊繃的凹陷出兩個窩巢,額頭汗珠慢慢滲出,這樣失態的她,李馨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記得上一次,卻在五年前的那場意外,那時的她滿身陰暗的戾氣,現在的她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驚慌和恐懼,“曦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衛景軒趕緊聶曦珍的身體開始顫抖,他下意識的伸手要去阻攔,卻被李馨一把攔住,“二嬸,你幹什麽?你沒看見她不對勁兒嗎?你嚇到她了。”


    “住嘴,別說話,這才是關鍵。”李馨看著聶曦珍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肩膀,佝僂著身體使勁兒的把自己緊縮成一團,這是一種懼怕尋求保護的征兆,她到底想到了什麽?


    “二嬸……”衛景軒擔心的看著聶曦珍,“她在害怕,你看到她在害怕嗎?”


    “就是因為她在害怕我才覺得奇怪,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穀鈺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嗎?如果她不是這樣的懼怕,我不擔心,可是現在這件事不僅僅還是吃醋、嬉笑就能過去的普通事情,就她的反應來看,這是她藏在心底的恐懼,這是一種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曦珍已經沒有不能走路了,難道你還要她更加淒慘恐懼的活著嗎?”


    李馨推開衛景軒幾步走到聶曦珍的身邊,她慢慢的伸手撫摸著已是大汗淋漓的聶曦珍,“曦珍,我是二嬸,我是你的親人,不會傷害你,你要信任我,告訴我,他的手上有什麽?告訴我……”


    聶曦珍緊閉著眼眸,嘴唇幹澀的沒有血色,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手,手指?”


    一聲幾近無意識的呢喃,李馨立刻點頭應承,“對,就是手指,他的手指有什麽?”


    “戒,戒指,他手上的……戒——指。”聶曦珍說完身體打了一個重重寒顫,就像被電擊過一樣的強烈,而她的腦海中更是浮現出了一副即熟悉又陌生的畫麵。


    深夜無星,雷聲滾滾,雨滴肆無忌憚的打在她的身上,寒冷,刺骨的寒冷侵蝕著她的身體,就在她跳下懸崖的那一刻,她聽見了一個聲音,那聲音是那麽熟悉,而那歇斯底裏被呼喊的名字也是那麽熟悉:“阿七,我來了,阿七……”


    雷電劃破夜空,驟白的銀芒在天地間炸開,一抹奇異的紫芒掠過她的眼底,而就在那一瞬間,她看見了衝過來的男人,剛毅冷峻的線條,被風掠過泛著赤紅的臉頰,還有那焦急猙獰的眼眸,“住手……”


    清冷的嘶喊聲不斷的響起,她張大了嘴想要喊,可在那一刻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冷風津入她的喉管,她吃痛的大口大口的咳著,血液從她的鼻腔噴出,融進雨水中,竟然如此妖嬈。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回來?不知道他眼中的悲傷是為了什麽,可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的心竟然靜了,為了不讓他送死,她依然決然的向後跳去,她能感覺到身體隨著烈風飄動,如同一根羽毛,隨風搖曳。


    “不要,阿七,不要……”最後的回首,她看見了他清俊的容顏,烏黑的眼,慘白的唇,高挺的鼻,還有一根長槍刺入他的胸口,赤紅色的液體不斷的湧出,可是他卻依舊望著她,目光中沒有赴死的慷慨,沒有被襲的憤怒,冷清,孤傲的望著……


    “姬敖崢,你要活下去,活下去……”悲傷,那一刻如死灰般的絕望和痛苦,順著行行熱淚流下,她的身體極速的下落,最後隻有風聲在她耳後響起……


    為什麽?為什麽讓她想起這些?為什麽,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為什麽她要想起來?為什麽?姬敖崢,你為什麽還要回來,這到底為什麽……


    滾燙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麽心情,她為什麽要傷心,他隻是她的少主,她隻是他的奴隸,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心竟然如此的疼……


    “曦珍,醒醒,曦珍,快醒醒……”焦急的聲音仿若在另一個世界呼喚著她,那雨停了,那風靜了,那黑暗、殺戮、血腥的夜慢慢的射進了金燦燦的光芒,一道,兩道,三道……


    “曦珍,你怎麽樣?你認識我嗎?看得見我嗎?曦珍,聽見我說話了嗎?”眼前的人影晃動,可聶曦珍的眼前好像打了馬賽克一樣,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是誰,可是聽著那熟悉的聲音,聶曦珍不在慌亂害怕,她下意識的撲進他的懷裏,緊緊的抱著他,緊緊地……


    “曦珍,乖,沒事了,現在沒事了……”他的聲音輕柔,好像在安撫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可是這一刻她甘願當一隻脆弱的兔子躲在他的臂彎之下,也不要假裝堅強的做一隻紙老虎,去宣泄自己的恐懼和不安。


    “不會的,那個人不會是姬敖崢,不會的,一切隻是一場夢,過去的終究會過去,她的夢已經醒了……”聶曦珍的眼前慢慢變得清明,陽光刺入她的雙眸,她感受到周圍關心的視線,她的心暖了,沒錯,這一世她隻是聶曦珍,不再是阿七,阿七,死了……


    **


    “穀鈺人呢?這臭小子哪去了?”穀家大廳之中坐滿了人,穀老爺子居中位於守位,花白的頭發整齊的梳於腦後,一副金邊眼鏡更顯睿智儒雅,明明已經八十的老者,卻一點垂垂老矣的氣勢都沒有,除了眉宇間有些許疲倦,再活十年也不在話下。但說話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他身邊下首位的男人。


    四十左右的年紀,精瘦健碩的身材,一身黑色的新式中山裝,突顯男人成熟魅力,一看就是令人仰視的成功人士,這個人就是穀嚴,穀鈺的父親,穀家華宇集團的掌舵者。


    “我在這呢。”穀鈺一身白色休閑裝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你個不孝子,跪下。”穀嚴一看見他就怒吼了一聲,把她身邊的妻子崔豔嚇了一跳,剛想出聲阻攔,卻被穀雅馨一把抱住手臂,悄悄的對她搖了搖頭。


    崔豔是穀嚴的第二任妻子,她隻有穀雅馨這一個親生女兒,穀鈺是穀嚴第一任妻子生的兒子,不過卻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而他大哥穀封則是穀嚴在外養的二奶生的孩子。不過在三個孩子中,穀鈺的出身最為貴重,頭腦聰穎堪當大用,所以在穀老爺子的心裏格外看重這個孫子,隻是這個孫子卻不願意當穀家的傀儡,行事隨意,性格乖張,不服管教,倒是白白浪費了他的一番心血。


    “啪啪”兩個輕響,穀鈺沒有反駁的跪在地上,動作隨意、優雅,就算跪在那裏,依舊有著一種貴胄之氣,王者之風,看得穀老爺子滿心的歎息……


    “知道為什麽讓你下跪嗎?”穀嚴的身前放著一條又粗又長的鞭子,鞭子通身有著猶如蛇皮一般的花斑紋路,在陽光下泛著青色的光芒,仔細一看,鞭子自身好像還有著一股淡淡的寒氣,飄渺四散,雖然穀鈺不知道這鞭子是用什麽材質做的,但他能想到這鞭子抽在身上有多疼。


    “知道又怎麽樣?不知道又怎麽樣?我對自己做的決定從來都不後悔,要打就打吧,不過打完之後,不要再把穀家的責任放在我的身上,我擔不起。”穀鈺一反之前在聶曦珍麵前膽小怯怕的作風,直挺挺的跪在那裏,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灑脫和堅韌,最後直接閉上眼睛,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還真是讓人側目。


    “你這個畜生,我生你,就是讓你來忤逆我的嗎?今天看我不打死你。”穀嚴拿起長鞭,揮鞭落下,一道血紅的嫩肉綻開,看的人心驚肉跳,但卻無人出聲阻止。


    鞭鞭都落在脊背之上,血液順著那道道鞭痕滲出,轉瞬間染紅了那純白的襯衫,破縷的襯衫已經和血液凝結在一起,可是跪在原地的穀鈺卻嘴角含笑,一臉釋然,痛楚的汗珠從眼前滑過,可他卻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左手食指,那紫色詭異的光芒,在他眼瞳中展現出朵朵奪目的紫蓮,光華剔透,紫意盈人,奇異的不斷綻放旋轉,這時他的嘴唇幹澀、泛白的呢喃了一句:“阿七,我是不是已經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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