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前在‘範家藥膳’店的斜對麵又開了一家餐館,門麵普普通通的,也沒用多少心思去裝修,據說是家火鍋店,價格也便宜,生意特別好,這對範傑來說無所謂,可整日裏在那邊放著大喇叭吆喝,從早到晚鬧個不停,整條街都無法適應這一家。


    ‘範家藥膳’和‘禦園’兩家店鋪高端洋氣上當次,其他幾家小門臉的店鋪雖然沒那麽氣派,但也沒有差到哪裏去。大家都知道,人吃膩了一家店的口味,自然會去嚐嚐鮮,進‘範家藥膳’的人若看著自己店裏環境好,菜色差不多,懶得等翻台也會抬腳走過來。檔次就算比前兩家店低一些,但品相和環境在哪擺著,撿個漏利潤也可觀。


    可哪家火鍋店的大喇叭一響,基本上翻台的人不願意等了,幾家小店鋪也接不到生意。那些顧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新開店店麵不大,當街擺著桌子,客人三五結群,喝多了的人吐一地,胡言亂語的什麽渾話都講得出來,路麵上的路磚都油膩膩的,看著就惡心,其他顧客不願意呆。


    範傑因著冬天套了大棉衣也不怕別人看出什麽來,隻當他長了個啤酒肚罷了,可每天下課回來,一進街道聽著那高音喇叭耳膜都快被震破了,肚子有時候會一抽一抽的。


    方景作為律師,也曾上門提出過抗議,可人家頂多十二點開始九點結束,派出所都管不了。


    範傑並不眼紅人家紅火,他覺著越是紮堆越有效應,別人提起這條街會說:“就那條‘藥膳’街,街上都是餐館,想吃啥吃啥。”


    這也是一種效益,比做廣告更實在。隻是哪家店無論從裝修還是營業風格上都和其他店格格不入。不僅僅是他們家有意見,基本上在這條街上做生意的家家戶戶都很有意見,活生生就拉低了整條街的檔次啊。


    這天是休息日,忙完了午市,範傑和方景兩人坐在院子裏看看書,聊聊天也挺自在的,可聽著那聲音範傑頭疼,想起以前方景說的話不由笑了:“你還記得以前你出的那主意嗎?十塊錢一天,放高音喇叭。”


    方景苦笑了下,繼續看‘準爸爸手冊’。


    範傑拿起一份合同琢磨了下說:“上次我跟你說得果醬生產線,你還真說對了,那邊做了私活,貼了其他的標簽拿出去賣呢。”


    方景:“你不是注冊商標了嗎?他們還敢拿出去賣?”


    範傑:“原材料太簡單了,工藝也不複雜,眼饞了唄,你猜他們貼的誰家的標簽。”


    方景瞅了一眼範傑,“你老鄉。”


    範傑嘿嘿笑著,點了點頭,“我以前總覺著吧,自古紅顏多薄命,忘記了另一句自古紅顏多禍水。你說長得那麽漂亮的女孩子心咋這麽不正呢。”


    方景索性放下了書,將溫牛奶推給範傑:“除了錢還為了什麽。”


    範傑點了點頭,一口氣喝光牛奶,嘴邊一圈的白胡子,他伸舌頭舔了舔,見著方景臉色都變了,連忙說:“幹啥?跟你講正經事,別想不正經的。”


    方景:“哦。要不要休息下?”


    範傑挪了挪屁股:“先談正事,我估摸著現在換生產線也不太可能,即便要了違約金,那邊也倒不了,還可以直接做貼牌的生意,當初覺著那人挺實在的。”


    方景想了想:“這事也好辦,我一直就覺著店裏的花醬味道和廠裏出來的不一樣,你拿到違約金後不如和大一點的廠家合作,把改良配方交給專門的人保管,保密協議簽的嚴格一點,大廠比較在乎聲譽。最好能找個可以做出口生意的,這種東西在海外也會有市場。”


    範傑點點頭,國內市場是不錯,但首先開辟國外市場的人無疑才是贏家,他可是記得前世有種辣椒醬,在海外硬是被捧成成了奢侈品。


    範傑頓時鬥誌滿滿,改良配方並不難,空間裏潭水無法使用,但山泉水很多,運輸也方便。他站起身拍拍方景的腦袋:“你腦子怎麽長得,真聰明。”


    方景咳嗽了一聲,周圍還有人看著呢。


    兩人正在那裏膩歪呢,就聽著一陣高音喇叭放著流行歌曲,範傑頓時沒了興致,懨懨地坐回去,他一點都不想睡了。


    範傑後脖子枕在椅背上,看著天空翻白眼:“就真的沒辦法了嗎?客人少了些我到不介意,這麽鬧騰下去,誰受得了。”


    方景也無奈地說:“他們家開得是火鍋店,手續都辦了,投訴也沒辦法,頂多罰錢教育下。”


    範傑眨巴眨巴眼,他不信沒人能治得了那家店。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他也沒眼紅過對方,可這麽鬧,就算他受得了,他肚子也受不了。


    方景擰了擰眉,站起身說:“你去休息吧,我去‘禦園’看看。”


    範傑皺了皺眉。


    方景笑了說:“‘禦園’分店不就在隔壁嗎?”


    範傑張大了嘴:“你這人真夠缺德的。”


    的確‘禦園’分店的老板坐不住了,本來就因為那場糾紛鬧的生意不好,他們店和火鍋店正好是隔壁,哪家的人也不講究,有時候汙水就倒在馬路邊,垃圾也堆在馬路上,整一個大排檔,最難辦的是對方似乎不怕罰款。


    他一個分店老板看著每天那點進賬就想哭,隻在店裏著急上火,心想著該怎麽和錢哥交代。


    方景正好上門。


    老板也覺著納悶,這方景平日裏就住在‘範家藥膳’,都說同行不登門的忌諱,方景到大搖大擺地進來了。


    老板問:“您特地找我有事?”


    方景點了點頭說:“有點事想找你們商量下,外麵的人行橫道上是前年才鋪的路磚,才這麽短的時間就髒成這樣,我們想要重新去鋪路磚,隻是……”


    老板也是個明白人,喜笑顏開地問:“哎呀,這是做好事嘛,份子錢咱們大夥一起湊湊,明天就開工。”


    方景笑了笑:“不急,要不咱們找這條街上的老板們一起商量商量?範家藥膳雖然來得早,但輩份小,您牽個頭怎麽樣。”


    老板想了會覺得有理,這條街上除了他們錢哥,誰敢稱老大啊,連忙去打了電話給錢哥。


    錢哥在電話那邊問清楚是誰出的主意,不由罵了句:“小王八蛋。”隨即吩咐了老板按方景的意思去做,反正他覺著‘禦園’一開始沒能並下‘範家藥膳’,日後隻怕也會跟著姓範的走了。沒看見曾經鬧的不可開交的方家兩兄弟,如今麵和心不合地恢複了關係嗎?


    當天下午街上的老板們齊聚在‘禦園’,範傑不方便出來,範國起帶著方景和瘦子過來了。


    老板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誠心的,硬是沒請新來的哪家,麵色憤憤地聽著高音喇叭在哪裏唱什麽搖滾。


    開始有些人擔心會影響自己店的生意,但方景說:“我知道這條街上隻有三四家是租房開店的,這街上的店鋪原來價格便宜,自從‘範家藥膳’來了之後才水漲船高,一個月大幾千塊錢,的確是心慌,但繼續這樣下去,明年咱們這條街隻怕名聲越來越差。‘範家藥膳’和‘禦園’可是在市中心有店的,這條街要繼續鬧下去,我們就先撤了,對不住大家。”


    錢哥也來了,聽了方景的話也說:“那是自然,‘禦園’日後開分店就在‘範家藥膳’旁邊,嚐到了好處,還舍不得這兩個錢,做什麽生意啊。”


    其他人心說這位爺,你們財大氣粗的我們都小門小戶拖不起。再說關店的話這不是耽誤生意嗎?眼看著春節就要來了,誰家沒接幾個團年飯的單子。


    方景:“舍不得蠅頭小利,日後可就難辦了,總之我們兩家是要鋪路的,誰家出錢出力就鋪誰家門口的,其他的不管。”


    錢哥聽著冷笑,心說好你個方景啊,你能耐啊,你這是想讓我出頭,得,哥哥我這次幫你隻當還個人情當下拍出錢來,“我家第一個。”


    第四天開門的時候,那家店就出了事。


    錢哥讓人連夜拖來成堆的砂石和一些路磚堆在火鍋店門口,硬生生的堵了人家店。


    對方找過來評理,錢哥正在店裏坐著呢,翻了眼皮子說:“我辦過許可證可以占道,怎麽著,你家汙水垃圾都往老子店門口扔,老子堆點建材你想怎麽著。你家裝修的時候可是成天把垃圾堆老子家門口,怎麽著你能做,老子不能做?”


    那邊的也是外地人不知道錢哥的厲害,人又長得五大三粗,胳膊能有範傑大腿粗,掄起袖子就要評理。


    錢哥樂了,說:“玩橫的?成,老子看看誰敢動。”


    對方看了看四周,心說這家藥膳店是黑店吧,十幾個保安各個都目露凶光地盯著他,他真要做什麽,隻怕吃虧的是自己,“這位老板,大家開門做生意,你這堵了我家店門口我生意怎麽做。”


    錢哥抖抖嘴裏的煙,“老子堵了你家店?你當你租了間房子這一片地都是你的了?老子讓你在這裏開店了嗎?白天裏桌子都擺到老子店這邊了,老子說過你一句嗎?”


    對方心裏發虛,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遇上個講理的他耍無賴,遇上個潑皮,他隻能無奈當下灰溜溜回了店。


    可氣的事,緊挨著他家另一邊的店見錢哥沒事,隔天也將材料堆了過來,隻留下一條小道讓人進出。


    哪位老板受不住了,想去人家店裏鬧,‘禦園’惹不起,旁邊的他不信就不能說道說道,結果仍舊是碰了一鼻子灰,錢哥讓人幫著看店呢。


    老板想著忍忍吧,聽說鋪路很快的,結果堆了好幾天,硬是沒見動靜,隻堆材料不施工。老板氣得在店裏直嗷嗷。


    他們店沒怎麽裝修,裏麵隻是刷白了牆,又不透氣,本想著先撈一筆過完年在看看情況,而且外麵那條人行橫道很幹淨,其他店的門臉裝修的別具一格,走進來就是一道風景。雖然天有點涼,可火鍋一吃全身都熱,客人們寧願坐街上吹吹風,道路被占,店裏隻能擺幾張桌子,他們還能營業嗎?


    這條街的租金貴,一天隻有那麽幾桌,怎麽維持地下去。


    老板去了‘禦園’問施工進度,錢哥說:“還沒找到人呢,你急什麽,老子都不急。”


    老板說:“你沒找到人先堆材料?”


    錢哥瞪眼:“老子的錢愛怎麽花就怎麽花,你管著著嗎?再說了爺怕罰款嗎?”


    老板頓時就明白了,合著是這條街的合起夥來眼饞他們家生意好,故意找茬啊。可許可證是有三個月,難道他三個月就沒辦法好好做生意嗎?都要過年了,這時候犯什麽傻啊。


    老板回去就和家裏人商量,琢磨了一夜,請自己的大廚去和‘範家藥膳’談談。


    範傑從來沒想過會在這麽許久後再次見到三子。不過想想也對,扯高音喇叭吆喝的主意三子也聽說過,想必這次便是三子出的鬼主意。


    三子如今穿著打扮挺體麵的,就是怎麽看怎麽不合身,三子這人天生不適合穿西服,偏偏要把自己的身體塞進去,大冬天的還不穿棉衣,身子縮成蝦米。


    範國起見了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同灣子的後生,要他怎麽說才好。


    三子拉著範傑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自己的發家致富史,原來他自從離開‘範家藥膳’真去市內學了手藝,做火鍋。換了兩三家店,如今才跟著這位老板。


    三子說:“飯飯,你說這叫什麽事,我知道都是同行,但眼紅的也不該這麽做。”


    範傑:“眼紅?三子哥,這條街上的店鋪這麽多,怎麽就眼紅你們家了?”


    三子不以為意:“我家生意好啊,又是新來的被排擠唄。”


    範傑:“你的意思是新來的就該被排擠?三子哥,你們家放高音喇叭就算了,還出店經營,弄著路磚上油膩膩的,罰了那麽多錢你們也不知道心疼。”


    三子氣呼呼地站起身指著範傑的鼻子說:“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是嗎?”


    範傑歎了口氣,他知道人會變得,三子會變成這樣不知道是經曆了什麽,他也知道今天他若同意了三子的話,去幫三子那邊的店,自己就是腦缺。


    範傑說:“其實這事不難,你們店門口的道路修整修整,進店經營不就是了嗎?再說每次檢查的一來,你們店裏的弄的那叫什麽事,火鍋又熱,還都是煤氣罐子,安全也不保險,三子,你要真還當我是兄弟,聽我一句,進店經營。”


    三子:“成,你個白眼狼啊!你他媽的……”三子還想罵,但這店裏容得他在眼前欺負老板嗎?幾個廚房裏的幫工都過來了,手裏還拿著擀麵杖之類的東西。


    三子氣得轉身離開。範國起和瘦子看著那人的背影,心裏發恨,恨鐵不成鋼。這人怎麽就成這樣了?


    範國起問:“飯飯,這事不算完啊。”


    範傑:“說到底不就是我離開範勝利家那件事嗎?他要真學好了手藝回來,踏踏實實的做事我不會不要他,店這麽大也缺人手,可三子他這人學了手藝也不過來,隻能說他打從離開這裏的時候就恨上我了。人都長一張嘴,他要真提那些事,如今幾個人聽。”


    瘦子也說:“就是,他就算鬧回灣子能咋樣,誰不知道他以前做的那叫什麽事。如今咱們賺了錢,灣子裏眼紅的多得是,我媽還被人擠兌呢。真要在意這個,大家一塊窮著就安寧了。”


    範國起:“你們當我怕被人說啊!你們幾個,聽我說完,咱們要先做防備。”


    瘦子突然問:“飯飯,你說這前腳果醬被人仿照了,後腳三子跟著新店過來,這是不是針對你來的?”


    範傑眯了眯眼,“三子能和楊蕊攪合在一起?不能吧,你們知道新開店的老板是哪裏人嗎?”


    瘦子:“沒打聽呢,隻知道也不是本地人,不過據說口音跟我們哪裏的很像,在其他城市有大酒店,這次過來探探路。”


    範傑擺擺手:“叔別急,這樣,瘦子哥你找個人去他們家端一鍋火鍋過來,跟他們說要外賣。”


    瘦子點了點頭找人去了,過了好幾個小時火鍋被拎了回來。那人硬是拎著火鍋湯水和配料打的繞遠道回來了。


    範國起看著那一鍋紅紅的油湯問:“飯飯你想幹啥。”


    範傑問瘦子:“瘦子哥嚐嚐看。”


    瘦子不知道範傑是什麽意思,熱好了火鍋,吃了一口隻覺著舌尖發麻,辣辣的很過癮,範國起嚐了一小口連忙打掉瘦子的筷子說:“這東西不能多吃,吃了上癮。”


    範傑用筷子沾了點紅油,嚐了點,歎了口氣說:“三子挺有能耐的啊,楊蕊那可是學校裏的校花,她能跟三子得做多大的犧牲。”


    範國起:“你還好意思樂。這東西害人的。”


    範傑躺在搖椅裏默默想著,前世楊蕊和他說過,自家原來是做火鍋的,味道不錯,硬是拉著他去吃。的確令人上癮,但範傑總覺著奇怪,一天不吃還惦記著,後來聽人說那家店在底料裏加了東西,被查出來了這才改做其他菜。


    而且楊蕊家的火鍋有一股和他家不同的辣味,範傑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什麽,隻是非常辣,辣的令人既不敢下嘴,又惦記著。今天這火鍋的味道就是那股子辣。


    店麵可以變,但底料變不了,每家有每家的口味,這樣的店麵才能保證客源。


    範國起:“那女孩子到底想幹嘛?處處針對咱們?”


    範傑搖了搖頭:“他們並不是針對咱們,隻是求財。”


    範傑當下讓瘦子叫人將東西送檢查部門做檢驗,他不是心黑眼紅,這東西真正的害人,影響人身體健康不說,他們現在不管,這事日後被別人查出來,他們整條街的大小店鋪都會受牽連。


    果然不出三日,三子所在的店被封了。範傑一直以為三子是不知道的,可結果令他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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