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還在問:“內奸?老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江駱停頓了幾秒,看了一眼室內的木門,繼續低聲和呂飛揚把整件事論述清楚。


    當時聽到尖叫聲,他很自然地就靠近了泳池。那是有能力的人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到出事的地方去看能不能幫助別人。江駱固然不是什麽好心人,但是對天真單純的小孩子還留有一部分善心。


    等真正靠近泳池之後,流失的體溫才讓他反應過來,他不可能救人。


    ——他怕水。


    然而不等他退開去找別人,一群大孩子忽而湧過來,嚷嚷著讓他救人,在他沒有防備時把他推了下去。一接近水邊,他的四肢百骸就會僵硬得無法動彈,變得十分遲緩,所以那群孩子七手八腳推過來的時候,沒有在第一時間閃躲開。


    入了水,他就連掙紮的力氣都喪失了。


    “上來上來,別演了,他都不救人。”


    “切,居然不上當!沒意思!”


    這些對話渺遠地飄入耳中,仿佛隻是這群小孩子玩的一個遊戲。


    蹦跳離去的孩子們自然沒有看見池子裏越來越往下沉的男人,也沒想過,會有大人不會遊泳。


    整件事本就不複雜,江駱敘述的很是簡潔,又省略了被救的那部分內容,很快就說完了。


    呂飛揚沉默思考著,半天說不上來話,最後才試探著問:“會不會隻是孩子的惡作劇?”


    不是他不考慮老大的安危,刻意把事情往輕鬆的方向上推,而是如果事情真的是敵對幫派所為,幫裏有內奸,那必然是和他們關係親密要好的人——


    老大的身份注定了他的權利和必須承擔的責任,消除和模糊弱點是重中之重。他怕水的事,絕不是隨便一人就能知道的。


    “來的太快了。”江駱倦然闔眼,腦海裏隨之模擬出當時的情景,他邊思考邊說,“無論是對方落水、尖叫、跑來的時間都掐的過於精準,還有惡作劇的人選——正好是我。”


    他追著葉善善而去,當然會把視線放遠,包括她在內,過路人並不少,偏偏就在他路過的時候出事了。 這群孩子可能確實是小區裏的住戶,但是被人煽動去做這種他們以為隻是惡作劇的事。


    平時他住在這幢公寓樓的時間不多,空出來給她住之後來的更少……


    想到這裏,江駱倏爾睜開眼,沉凝道:“我去醫院接她的消息,還有誰知道?”


    “你的行蹤我一向不會透露給別人……不過今天我去接小天使的事告訴過他們幾個,現在我臨時出了狀況留在幫派駐地,如果有心,肯定能猜出來。”有條不紊地分析傳出電話。


    老大的行蹤隱秘,一方麵是他自己有意掩蓋,另一方麵,和他聯絡的人都會守口如瓶,減少埋伏的可能。這次的事不完全是疏漏,按理,即便他不去接人,多數人也不會猜測是老大代他去。


    恰好就是這萬分之一的機會被對方把握住了。


    電話兩頭一時都有些沉默。


    門外的人剛剛想是聽見模糊不清的講電話的聲音,知道他在議事,敲了幾下之後就暫時走開了。此時重新回來,沒聽見聲音就開門走了進去。


    葉善善穿著一身兒大她一碼的睡衣,身骨兒嬌小地縮在裏頭,白裏透紅的臉蛋,湯端在身前,隱約可見粉嫩嫩地指甲蓋兒。她頭發半濕半幹地攏在右側,趿著絨拖鞋走過來,邊矮身把湯擱在床頭櫃上,邊輕聲細語地說:“這個喝了防寒。”


    江駱剛剛沒來得及讓她先出去,等她走到身邊的時候,心裏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按斷了電話。


    隨即就是一怔。


    “怎麽啦?”她見他呆住了的模樣,擔心地坐到床邊,探身去試他的額頭溫度。


    軟綿綿地手心貼在額頭,她洗完澡後香噴噴地氣息連飄進他鼻端,連綿不絕,才剛吻過的櫻唇近在眼前,令人口幹舌燥。


    江駱不自覺想起在泳池邊上的那個吻。


    起初是因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清醒過來,香甜的氣息湧入口中,他像是從噩夢中驚醒,急切地想要確認自己的存在,便鬼使神差地將她壓向自己。少女的口舌綿軟甜蜜,一開始還抵抗著想用舌頭把他驅趕出去,可粉舌柔軟,像靈動地小鳥兒,不安地從四麵八方地角度攻擊他,越是抵抗越是勾人。


    屬於她的甜美滋味入了喉,他才像被引爆了腦海裏的炸彈,轟地一下沒了理智,激烈地想要奪取。


    葉善善已經收回了手,視線一低,發現眼前的男人,眼神陡然幽暗下來。


    “過來。”他低沉地發話,像是一個上位者的命令。


    她心髒“砰砰”地跳動起來,珍珠一樣小巧白皙的耳朵飛起一抹羞紅。


    “先喝湯……”


    她聲音軟軟,徑自把碗端過來,拿著勺子要喂他。


    他見她神情認真不像作假,一副嚴陣以待喂孩子的模樣,登時忍俊不禁。


    因為幫眾背叛和回憶起的陳年舊事,方才房內的氣勢壓抑,此刻他突然勾起唇角,陰霾便散開了,她在不知不覺中鬆了一口氣。


    江駱端過碗仰頭一口飲盡,*辣地暖意流竄開來。


    就在他要說話時,手機屏幕忽而亮了起來,一閃一閃,伴隨著初始鈴聲。


    他半天沒動。


    葉善善探頭看了一眼,“是小金毛,你們要說正事嗎?那我先出去了。”


    “嗯。”他應聲,卻又道,“去拿條毛巾過來。”


    “好。”


    “什麽事?”看到人走了,江駱淡淡問。


    “什麽事!?”那邊呂飛揚險些跳起來,“老大你還問我什麽事,你剛剛幹嗎突然掛電話?哎算了算了,說正事要緊,你說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這幾天幫派裏確實有點不對……”


    他寶耍到一半突然想起現在時間緊迫,頓時話鋒一轉,匯報起幫派裏的動向來。


    等葉善善把毛巾拿過來的時候,隻見男人放鬆地靠著墊起的枕頭,聽那頭講著電話,若有所思。等她走到床邊,自然地把她拉到懷裏,空出左手不緊不慢地給她擦頭發。


    她沒有掙紮。很多時候,曖昧到了一定程度,因為一個駭然的舉動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許多事情就會水到渠成,彼此雙方心照不宣。


    趴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她感受頭頂輕緩地摩挲,舒服地眯起眼兒。


    偶爾他低沉磁性低嗓音會響起,不過一兩個旁人聽不懂的關鍵字詞。她因為屋內暖黃的燈光,以及自身體力流失,疲乏到昏昏欲睡。


    “就這麽辦,這件事要辛苦你了。”


    過了十幾分鍾,在她要進入甜夢裏的時候,談話進入了尾聲。


    江駱剛想掛電話,倏然聽見對方問:“對了老大,你在小天使住的那個小區出的事,現在就是在那幢公寓裏休息咯?小天使沒被嚇到吧?你怎麽和她說的?”


    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且第一問幾乎是才出口就確定了,足可見他外表大大咧咧,內心其實十分細心敏銳。


    江駱低頭看窩在自己懷裏,耷拉著眼兒渴睡的貓,撫摸著她的頭發,實話道:“是她救了我。”


    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沒說話,不知道是被他的小天使英勇的形象驚呆了,還是發覺了一些微妙的事。


    直到他開口笑問:“老大,你剛才怎麽沒有提?”


    半玩笑的語氣,但隱約又像在質問。


    “無關幫派,細枝末節的小事不必多說。”他一句帶過,然後在兩人陡然安靜下來的沉默間,掛了電話。


    其實他們兩人都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


    對於江駱來說,童年的陰影曆曆在目,甚至現在還時常會做被人強壓著頭溺水的噩夢。


    夢裏的他就像是沒有腮的魚,不能吸氣,氧氣缺到極致時,胸腔灼燒,咕嚕嚕地泡泡飛快地往水麵竄去,透過水流,顯得沉悶而脆弱。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逃開頭頂的壓製。隻有在他身體僵硬的像一具屍體的時候,力道才終於鬆開……


    他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繼母永遠縱容著親生的兒子,他從小時候起就好像是對方的一個玩具。


    那個血緣上來說的弟弟永遠有層出不窮的惡作劇,每一個都惡劣不堪,有天他終於忍無可忍,反抗間失手推倒了對方,他腦袋磕在茶幾一角破了皮。


    流出的血讓他暴跳如雷,十一二歲的孩子,威風凜凜地指使著保鏢把他按進了客廳的金魚缸裏,看著他的掙紮痛快地拍手,一直嚷嚷著沒看夠。要不是保鏢害怕擔上人命,到後來叫人救治他,他可能已經死了。


    這個真實的噩夢,他日複一日的記著,似乎永遠也不能忘懷。


    “不舒服麽?”她一直朦朧著眼兒,安然地依著他。


    此時仿佛心有靈犀,察覺到了他緊繃的身體和內心的恐懼,又往上靠了靠,睜開眼和他對視,細聲糯糯地問。


    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每當對上他的時候,才像是有桃花瓣飄進了水麵,瀲灩芬芳。他其實或多或少能感覺得到她的傾慕,在她大著膽子咬他那一口之前……


    人總是會因為一個人無條件的對你好、喜歡你而反饋對方,那些女人因為他的權勢和外在條件愛慕他,當然無法觸動他。她的歡喜那麽純粹,時常令他覺得窘迫,可是,心動可以用理智去製止。他是成年人,在兩個選項裏,果斷地選擇相伴十幾年的友誼。


    從沒想過,這個選擇會有變化。


    他一直不明白飛揚為什麽執意叫她小天使,以為不過是一個接近對方的昵稱,可是他現在知道了——


    她就是他的安琪兒。


    是他從小企盼、夢寐以求的安琪兒。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老大我是這麽想的,每個人都會因為缺失一些東西,加倍地渴求。


    他孩童時期,沒有能力去反抗大人的一切,就會期盼神靈天使,隨便是誰,有一個人能來拯救他。但是當年他沒等到。


    所以突然有了一個和當年相似的情景,他等到了渴望的拯救,那真是……一句歌詞表達老大的心情……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嘻嘻嘻嘻,攻略完成一部分,下一章繼續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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