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個月後。


    scafell pike 科菲峰。


    天很藍。


    非常藍。


    那種藍色幹淨剔透,大片大片的鋪在抬眼可見的天空之上,原隻是不經意的看一眼,便再也挪不開了,似乎靈魂也跟著這種顏色幹淨剔透起來。


    在這裏,雲層壓得很低很低,觸手可及。


    安妮躺在清新的綠色草地上,她的旁側是她的新婚丈夫克勞斯,他是一個吸血鬼,所以她一點也不用擔心自己的頭把他的手臂當成枕頭時,那手臂會不會被她壓得血液不暢順。


    他們此時正在英格蘭的後花園——湖區旅行。


    整整一個月了,這對蜜月旅行的新婚夫妻才走了一點點遠,他們還在湖區中慢慢的旅遊著。


    安妮把每一個地方都逛得很仔細,克勞斯和她在一起,永遠也不愁驚喜,他的妻子總是能發現這個世界上細小的美麗又可愛的地方,並開心的與他分享。


    前段時間他們在海岸附近,安妮邁克爾森夫人這個時候總是容易弄濕自己的裙子,克勞斯非常喜歡看她穿著濕裙子在沙灘上行走的樣子,但是不能讓別人看見,為此他用自己的能力與特權清場。


    有時候安妮隻會曬曬太陽,遊遊泳,或者用自己製作的衝浪板衝向大浪,這個時候克勞斯都會在她身邊,但更多的時候,他們在幹另外一件事。


    他們放慢腳步慢悠悠的旅行著,湖區的風景秀麗,安靜又寧美。


    安妮曾經迷上了溫德米爾小鎮,在那裏逗留了好一陣,並認識了幾個有趣的人,以及吸血鬼。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出發旅行20多天了。


    現在他們也才到科菲峰的山之巔賞景而已。


    安妮倚著克勞斯,她毛茸茸的頭發上散發著淡淡的青草香氣,一點點刺激著吸血鬼先生的敏銳的鼻子。


    他曾笑著對自己的妻子說,如果她再動不動就往草地上躺,那全身上下都是青草的味道了,洗都洗不掉了。


    安妮暗自在心中狠狠的腹議:如果要說她身上洗都洗不掉的味道的話,那肯定克勞斯這混蛋的。


    嚴重耽誤他們的行程的家夥,不是安妮,而是克勞斯啊!!


    大片大片的時間就這麽沒了——都被和諧掉了。


    美景在前,安妮的肚子突然咕嚕嚕叫了聲。


    克勞斯大笑,他最近發出聲音大笑的時候越來越多,他又戲謔的說了安妮兩句,看到妻子的臉果然因為他的調侃而有點紅彤彤之後,才心滿意足的讓仆人把備好的吃食端過來。


    和食物送過來的,還有一封信。


    淺白色的信紙,深紫色的封蠟,是盾與劍的簡單的徽章圖案,看不出是哪個家族的,信上沒有標明是誰寄來的信,隻有收信人的名字。


    尼克勞斯.邁克爾森先生and安妮.邁克爾森夫人。


    是給他們兩人的信。


    真有趣,這是他們蜜月以後,收到的第一封同時署有他們兩個名字的信,一般來說,人們如果把他們倆放在一起,會直接寫邁克爾森夫婦,而不是像這封信一樣把他們分開,相連又獨立的寫在一起。


    克勞斯看著封蠟上的圖案,微微有些怔神。


    安妮拉過他的手問:“怎麽了?”


    克勞斯想了一下,回答:“這個徽章看起來很眼熟,也許我曾經見過它。”


    “但我現在想不起來了了。”他又說。


    不知道是在為“有些眼熟的徽章”出神,還是對“想不起來某事”而懊惱。


    安妮也瞅了瞅那個徽章,對克勞斯說:“也許以利亞記得,要不寫信問問他?”


    但不管信的外麵怎麽樣,他們還是得拆開看看裏麵的內容的。


    這信有股淡淡的酒香,可見寫信的人正在飲酒,或者常年飲酒。


    他的字跡潦草但個頭很大,一張白紙幾乎隻被他簡簡單單的寫了幾句話就被占滿了。


    於是一份長達3頁的信紙的信隻寫了一件非常的簡單的事情。


    溫德米爾小鎮周邊的周邊的周邊的神秘小鎮,明夜有個大活動。


    克勞斯和安妮被邀請參加。


    這是一個吸血鬼們的聚會。


    ps周邊的吸血鬼都會參加。


    看完信後,安妮感慨,這就是熱鬧的社交季啊。


    連吸血鬼們都不忘在這個季節搞搞聚會,整整活動。


    話說她一直覺得夜晚比較長的冬季才是屬於吸血鬼們的社交季的,原來並非如此啊!!


    克勞斯和安妮經過商量,這對技高膽大的夫妻很輕鬆就決定去參加這個神秘的聚會了。


    安妮是因為好奇。


    克勞斯是因為有所懷疑。


    但在他們決定來參加聚會之前,克勞斯還是給安妮打了打預防針,這是一個吸血鬼的派對,或許會出現什麽糟糕的場景也不一定。


    安妮一開始遇到的吸血鬼們便是他們幾個大吸血鬼始祖,經過漫長的歲月,他們已經能夠完美的控製自己的食欲了,就算在克勞斯與安妮的婚宴上出現的吸血鬼們,也都是歲數比較大的,都能控製住自己的吸血鬼。


    但是初生的吸血鬼不一樣,他們很難控製自己,一見到血液眼睛便會突然變成全黑,有的甚至連神智都無法保持了,隻會遵循本能行事。克勞斯有些不願意安妮看到那樣的吸血鬼。


    不過有他在,如果他不想讓這樣的場景出現,它便不會出現,身為始祖的男子有著這樣的自信。


    第二天,克勞斯和安妮循著信中的線索,開始前往這個秘密集會。


    信上說:從溫德米爾小鎮出來,一直往月亮升起的地方行走(如果您有日光戒指,白天駕臨,請自行計算月亮出現的位置),當你路過湖畔以後,再向右,便會看到一片密林。


    安妮和克勞斯到了密林,林中隻有一種樹,高大的白樺樹,身邊的景色都差不多,走得久了,便會讓人有種迷路的錯覺,但也隻是錯覺而已,不用遲疑的、筆直的往前走,便順利的走出密林。


    剛走出來,他們便看到了一片水域。


    一個非常非常大的湖泊。


    三麵環山,一麵環林,中間是湖泊。


    湖畔的中央還有一個小島,上麵孤獨的立著一個牆壁上滿滿的都是爬山虎的綠色房子,3層的房子,石頭堆砌,現在還能看到它從窗口處透出的橘色燭光,古老又溫馨。


    此時並未到晚上,太陽仍然在天空之上,隻是被層層的暗雲阻擋。


    這是一個陰天。


    說不定什麽時候會下雨的陰天。


    陰雲之下,大片大片的飛鳥從空中匆匆掠過,隻有湖泊中的白色天鵝仍然悠閑的伸著修長頸脖,優雅的小啄了一下水麵。


    稀稀落落的笑聲從密林的另一側傳來,安妮扭頭,看見吸血鬼們三三兩兩的從附近的密林走出,也有使用自己的超速度掠在前頭的吸血鬼們,他們很快便集在了一起,似乎都認識,正樂嗬嗬的相互打著招呼。


    也有吸血鬼遠遠的發現了克勞斯與安妮,遙遙的朝他們躬了身,行了個大禮。


    之後越來越多的吸血鬼們發現了他們,越來越多的吸血鬼朝他們的方向行禮,但他們遙遙遠遠的站著,似乎從不打算靠近。


    這真奇怪。


    太令人好奇了。


    克勞斯感覺到衣角被拽了一下,他低頭,發現自己的妻子正用閃閃發亮的好奇的眼睛看著他,一副求翻譯求解釋的模樣。


    克勞斯無奈,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那邊的人向他們行禮,好像在完成某種義務,完成以後便又開始了他們自己的活動,似乎隻是一個簡易的小插曲。


    這和克勞斯與他的手下相處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克勞斯的手下們會認真的行禮,之後會等在旁邊,等著傾聽他的下一個命令。但是這些吸血鬼們看起來卻非常的隨意。


    而且這麽多的吸血鬼,克勞斯竟然一個也沒有見過——這才是最奇怪的。


    全部都見過、和全部都沒見過,這兩種狀態都有些不正常,令人好奇又警惕。


    漸漸的,集聚在密林之外湖泊之側的吸血鬼越來越多,他們有著不同膚色的吸血鬼,不同的語言,似乎不如信中說的“附近的吸血鬼”那麽簡單。


    他們好像來自世界各地,專門為了聚會而來。


    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他們從密林中拉出了一根根圓木,用繩索捆在一起,臨時製成了一個個筏子。


    安妮好奇的看著一切,正考慮和克勞斯也造個筏子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扛著自己的筏子走過來,是一個英國男孩,他稱呼克勞斯與安妮為公爵大人、公爵夫人,並詢問是否有榮幸邀請他們一起去對岸的房子。


    克勞斯點頭同意了。


    安妮眨著眼,看著那個男孩用力一劃,吸血鬼的速度與技巧讓這艘船不一會就到了湖泊的中心的房子。


    在他們的旁側,吸血鬼們都在快速劃動,他們掀起了小片小片的白花花的浪,讓寧靜的湖麵瞬間沸騰了。


    幾十個木筏齊頭並進,這場麵真壯觀。


    等所有木筏都到了以後,那個帶著安妮和克勞斯來到湖中小屋的男孩(他其實已經三百多歲了)拉弓射箭,他那個綁著黑黝黝的火油的箭頭直刺天空。正當安妮覺得那支箭被天空吞噬掉的時候,破空之聲從天上傳來,箭的速度那麽快,轉眼就快到了湖麵上空,綁著黑黝黝的火油的箭頭急速摩擦著空氣,眼看就有火花閃出了,但是這時它一頭紮進了湖麵,徹底湮滅。


    人們傳來了失望的聲音。


    有人調侃少年的技術有待加強。


    安妮這才發現湖麵之上有一個畫著箭頭的小水標,水標下似乎浮著用皮編織的袋子,射破這個水標,放出袋中的液體,你會發現裏麵裝著大量的油——可以燃燒的油。


    這些油再由箭頭的火焰點燃,便會再水麵之上燃起巨大的篝火。


    這樣的小水標還有另外5個。


    很快安妮便看到6支箭再次從天而降,紛紛準確無誤的擊中了水中的水標,其中最先成功的那支箭,竟然是克勞斯射出來的。


    安妮:……


    原來克勞斯也有想要顯擺的時候。


    妹子悄悄這麽想,看著自家丈夫的側顏越看越喜歡。


    篝火點燃以後,世界明亮了很多,吸血鬼們紛紛走進湖心的綠色屋子之中。


    屋內空蕩蕩的什麽家具也沒有,隻有很多的酒桶與杯子被隨意的擺放在四周的牆側。


    克勞斯對一目了然的一樓沒有任何興趣,他帶著安妮閃身來到二樓,那裏有一個吸血鬼正緩緩的走著。


    安妮從未看見過這麽老這麽老的吸血鬼,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步顫巍巍的非常不穩的走著。他那麽老,眼睛都渾濁得看不清中間黑色的瞳孔了。


    見到擅闖二樓的不速之客,老吸血鬼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也不生氣,他像所有在場的吸血鬼一樣,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刻起,便遠遠的行了個禮,這個動作因為他的年紀而顯得非常的艱難。


    克勞斯都不沒見過這麽行動不便的吸血鬼,好像生了什麽重病一樣。


    那個老吸血鬼在他們兩的注視下,緩緩來到一樓。


    期間克勞斯已經帶著安妮勘察完整個房子了。


    這是一個普通的房子,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他們又趕回一樓大廳。


    這時他們恰好聽見老吸血鬼蒼老嘶啞的聲音說。


    “他走了。”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除了安妮與克勞斯,其他人似乎都懂了,他們目露不舍。


    老人一字一句,又說。


    “因為,他,來了。”


    吸血鬼們又發出莫名其妙的歡呼。


    老吸血鬼的眼睛如此渾濁,也毫無焦點,但安妮總感覺他似乎在看她。


    留戀的、不舍的、還有很多說不明的複雜情緒的、奇異的目光,盯著她的腹部。


    真是很無理的目光。


    安妮悄悄轉身溜到克勞斯的身後。


    接下來是吸血鬼們的傳統節目“賽艇會”。


    他們熱熱鬧鬧的把筏子們一個挨著一個首尾相連的綁在一起,這和普通的船不一樣,它是一節一節的,像有著骨架的長龍,又像火車——很難想象這種船在水麵上劃動的樣子,需要更加厲害的協作能力,不然“火車”上節撞下節,自己就能把自己給撞毀了。


    這樣的“火車船”總共有4條,它們分開在4個航道,就像體育場上的跑道一樣,4個跑道圍著湖心的小屋轉了一圈,最外圍的跑道最大最長,它上麵的吸血鬼也最多。


    當嘯聲響起。


    吸血鬼們的賽船真令人吃驚,他們的速度令人瞠目結舌,船與船力量的對撞更是令人人血沸騰。


    安妮微微有些興奮,她放開嗓子,開心的為自己的支持的船隊加油。


    燈火之下,克勞斯閃身來到老吸血鬼的身側,他正在三樓的陽台上遙望天空。


    克勞斯皺眉問:“你怎麽了?”


    他要問的是:是什麽讓你變成這樣的。吸血鬼們有著永恒的生命,像老吸血鬼這樣這種奇怪的衰老狀態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一定要弄清楚。


    “我,在,衰老。”老吸血鬼一邊喘氣一邊說,他的呼吸總是有些不暢。


    “衰老?”克勞斯暫時無法消化這個詞,他隻能冷靜的問:“但是你是吸血鬼?”


    “是的。”老吸血鬼淡淡的說。


    他收回遙望天空的視線,把它投向人群的女子,“拉拉隊”狀況的女子正雙手做喇叭狀興奮的吆喝,大叫“加油”。


    克勞斯順著老吸血鬼的目光,看到了安妮,燈火之下的自家妻子的臉龐紅撲撲的看起來分外可愛。


    “但,我也是,人類。”


    老吸血鬼說。


    “我是混血。”


    混血。


    沒有哪個詞比它更令克勞斯心顫了,它似乎有著奇異的魔力,讓他一直在意它的存在。


    克勞斯還想問什麽,但老吸血鬼突然倒下了,克勞斯能夠聽到他的心跳在急速下降。


    就像人類死亡時那樣,急速下降的心跳,最後完全停止,終結。


    臨死之前老吸血鬼斷斷續續,隻說出了一句話。


    “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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