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勝利與失敗


    女巫埃絲特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


    她的巫力從體內流出,洶湧的滔滔的,就像席卷大地的洪水,以不可阻擋的姿勢迅猛的流出。


    這,可不能……


    這個巫力流失速度,甚至比當初她把以利亞、尼克勞斯等人變成吸血鬼的那次還要大,那一次她借助了象征太陽的白櫟樹的力量,有更加磅礴的力量,巫力輸出也非常強。可仍然比不上這一次的流失速度。


    埃絲特現在最引以為傲的是巫力,她唯一的弱點是時間,懵懂的紅發女巫用咒語打開了她通往這邊世界的大門,但是紅發女巫的巫力有限,那門打開不了多久。


    理論上,就像她告訴瑞貝卡的那樣,她不久即將離開,事實上她用巫術為自己多爭取了一個月,在這個月內,她將轉到暗處,創造專門截殺吸血鬼始祖的獵人來殺害以利亞、瑞貝卡、科爾等孩子,當然還有她的丈夫邁克爾,同時她還得用超乎尋常的追蹤咒找到芬恩的棺材(克勞斯把芬恩和她的身體藏得非常嚴實,自然用了隔絕窺探的咒語)。


    她的計劃一環扣一環,現在卻突然被打破了,甚至被截在了最引以為傲的地方。


    埃絲特抬頭看前麵的女子,那是以利亞新轉化的吸血鬼,她依舊是一副皮膚糟糕的難看模樣,但不再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樣子,她筆直的站在被疼痛折騰得弓下腰的二代吸血鬼之中,淡淡的看著埃絲特,嘴角掛著一抹淺笑。


    埃絲特最失敗的地方,就是她沒有聽瑞貝卡聊完尼克勞斯與安妮的事情,不然她會聽到很多令她驚訝的東西。但是她忽略了,安妮的人類身份讓她第一時間選擇輕視她,她甚至懷疑安妮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克勞斯的,因為克勞斯現在是吸血鬼,她相信自己的封印咒語。


    她忽略了兩個重要的新家族成員,也忽略了她最大的敵人。


    安妮肚子的寶寶。


    一個能夠製作混血的、繼承了四族血脈的、能穿越時間的超級寶貝。


    快要打破埃絲特計劃的那個以利亞的吸血鬼二代,如果安妮在,她會認出這個女子,她叫瑪莎,她是一個女巫,她還是狼人。


    她是個混血。


    最關鍵的是,她現在還是一個新生的吸血鬼。


    這完全打破了埃絲特的認識,在她的印象中這個世界隻有克勞斯一個混血,即使是克勞斯,他體內的女巫血脈也在被她轉化為吸血鬼的那一刻消失,這包括他們家所有的孩子。


    吸血鬼在被創造的那一刻起,他們的血脈就注定不能和女巫的血脈混合——這是女巫們的“真理”,像人類們的一加一等於二一樣不可推翻。


    但現在她出現了,她不僅僅出現了,她還能自由的轉化自己的血脈力量。讓強大的敏銳的女巫埃絲特沒有察覺到她的身份。


    瑪莎微笑,她一邊留一點點吸血鬼血脈聯係埃絲特咒語,一邊用自己女巫的巫力,也開始吟唱咒語。


    她吟唱咒語的聲音和埃絲特的一模一樣,連節奏都跟上了,就像契合完美的大合唱。


    聽起來是在幫助埃絲特,埃絲特的施法果然順暢很多,就連體內的靈魂也被再次壓製了。


    但埃絲特一點也不開心,反而更加凝重。


    女巫們施法分為兩種,一種是單獨施咒,一種是聯合施咒,大型的魔法啟動的時候,一般是很多的女巫一起施咒語。混血的瑪莎一開始就在咒語之下,又是一個未被防範的女巫,她果然很輕鬆就在這個咒語中翻了身,從“被施咒者”轉變為“施咒者”了。


    聯合施咒,聽起來很不錯,但這個時候出現,確是大大的不妙。


    果然,瑪莎還是搶埃絲特的主導權,把這個咒語加大加廣。


    她竟然想要把這個連接初代吸血鬼與二代吸血鬼的咒語加大,變成連接吸血鬼全脈的咒語,它向下延伸,連接三代吸血鬼、四代吸血鬼、五代吸血鬼……


    如果這個咒語成功,將會把吸血鬼的世界變成“殺掉上一代,下一代每一個都會死掉”。


    比如某天某吸血鬼死掉了,那不久以後,由他轉化的所有吸血鬼都會死掉,隨著那些吸血鬼們死掉,被他們轉化的吸血鬼接著也會死掉——對,這就像是多諾米骨牌一樣,推一張後麵的都會跟著死。


    埃絲特的咒語隻是連接了個頭,隻有初代吸血鬼才有這個特權,殺死一個能造成連鎖反應,她隻需要連接多諾米骨牌的前麵兩張牌,但瑪莎把這個咒語加大加廣為每一張都需要連。


    數以萬倍的耗巫力。


    關鍵是不會成功。


    因為她們還需要所有“吸血鬼骨諾牌”的真名。


    條件不足的咒語會失敗,但沒有誰說失敗的咒語不需要耗費巫力。


    聽起來很複雜,但這複雜的事情,幾乎隻發生在這幾秒之內。


    也就幾秒,埃絲特的巫力被抽得隻剩下一點點了,她甚至能夠感覺到在死者世界的另一端為她輸入巫力的女巫的靈魂們正紛紛消失了。


    克勞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是必殺技。


    埃絲特咬牙,當機立斷強行結束咒語,瑪莎遭到反噬,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緊跟著所有的吸血鬼二代也陷入昏迷。


    埃絲特也遭到反噬而壓製不住體內的靈魂,她的靈魂被彈了出來,同時不堪重負的牧羊女身體也暈倒了。


    埃絲特原本來能逗留一個月的時間,轉瞬隻剩下幾分鍾。


    雖隻有幾分鍾,人類看不見的、靈魂狀態的女子,一邊抗擊著另一個世界的強大吸力,一邊再次吟唱咒語。


    現場唯一還清醒的紅發女巫站在密室門口,正要舒口氣,她聽到了飄渺的聲音。


    “不,這不可能……”她驚訝的大叫:“按照克勞斯的計劃,今天你使用了巫力把他變成狼,還用了巫力幫助瑞貝卡的實驗……這些都是大巫術,應該耗掉了你很多的巫力才對的……現在,你不可能還有力氣施咒的……”


    女巫的吟唱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依舊快速的在密室內回蕩著,紅發女巫努力尋找著它的來源,但是找不到。


    突然她睜大眼睛,好像想到了什麽,大叫:“你,欺騙了瑞貝卡……”


    紅發女巫的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與指責。


    若不是為了幫助瑞貝卡湊足條件,克勞斯根本不需要將計就計喝下酒中的東西,他原本是打算用其他的方法耗費埃絲特的巫力的。


    他選了條無比艱辛的路。


    可是,“你根本沒有幫她!!”


    這不是埃絲特的舉手之勞嗎?


    做為曾經的旁觀者、現在的參與者,她見證了吸血鬼始祖們的很多事情,她原本很討厭他們,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胸口脹脹的,湧動的都是怒氣。


    無論這一家的人關係多麽的糟糕,孩子們對母親的信任依舊藏於心底,以利亞也好、克勞斯也好、瑞貝卡也好,他們從未想過他們的母親會用這件事來欺騙瑞貝卡。


    用瑞貝卡最在乎的事情,用她不惜傷到克勞斯也要完成的事情。用瑞貝卡的幸福、以及她想要的未來……


    “你快回答啊!你對瑞貝卡的承諾,難道一點也不重要嗎?”


    埃絲特沒有回答。


    紅發女巫不知道,克勞斯也不知道,以利亞、瑞貝卡更加不知道,埃絲特的目的不是向克勞斯報仇,而是所有的吸血鬼始祖,以及所有的吸血鬼。她的眼中,瑞貝卡和克勞斯一樣,是一個將死之人,她當然不會幫助瑞貝卡,即使這差不多算是那個孩子的最後的願望了,如果她的計劃成功的話。


    她不僅沒有幫助,她還破壞了它。


    但是現在無人知曉,埃絲特也不會回答紅發女巫的任何問題。


    不一會,吟唱停止。


    埃絲特消失。


    暗夜城堡的密室陷入沉寂。


    紅發女巫跌坐在階梯口。


    他們,算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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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大群大群的狼從山坡那邊奔跑而來,月光灑在他們的毛發中,在他們身邊絨了層軟軟的白光。


    而那匹狼,則戴著這層白光,以比狼群快兩倍不止的速度朝這邊衝過來,你甚至看不清他的動作,隻能感覺到有一把利劍以無與倫比的淩厲姿勢衝破了群狼,筆直的刺向這邊。


    安妮五感敏銳,非常仔細的眼睛也不眨的觀察,才能看到那狼周身漆黑如墨,隻有四肢與額前有少量散亂的白色毛發,與別的狼不同,他的眼睛是閃著光芒的琥珀金,而現在,這雙金色的眼睛正蓄著血色,牢牢的盯著站在小丘上呼朋喚友的巨狼。


    看著速度、看著氣勢、看著眼神……哦,這匹狼肯定是來英雄救美的。


    想到這,安妮還揮著手帕大聲的歡喜的喚道:“尼克勞斯~~~尼克勞斯~~~我在這~~~”


    安妮看著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確信他就是克勞斯,於是她的心跳也跟著越跳越快、越來越快……


    心裏還有點小甜蜜。


    對克勞斯來說,這可是他們真正的初遇吧。


    想到這,安妮趕緊蹲在身側的小水窪旁,感謝這皎潔的明亮月光,能夠讓妹子把這片水窪當鏡子使。


    安妮速度的整了整儀容儀表,又把歪掉的披風係正,悄悄擺了幾個pose,自認為比較完美以後,才邁著優雅的步子,非常非常非常淑女的找了個比較美麗的背景站定,一副嫻雅的樣子。


    非常非常的奇特,或者說格格不入。


    完全的進錯片場的感覺。


    圍攻她的狼群們:……


    他們現在是狼的智商,於是依舊選擇以靜製動,或者等待狼王的命令。


    黑狼終於來了。


    安妮的激動難以自抑,但她的外表自認為很淡定。


    這是克勞斯第一次見我,一定要留給完美的印象。


    安妮這麽一想,早早就翻閱記憶中的搭訕手冊,尋找到了第一句話。


    她向黑狼招手,擺出標準的露出白牙的美麗笑容,說:“嗨~~~這位大帥狼~~~”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啊?!”


    黑狼從她身邊筆直的穿過。


    連個眼神也沒留。


    呃?!~~~~~


    他衝向山丘之上的巨狼,眼神中帶著噴湧而出的蝕骨的仇恨。


    群狼終於反應了過來,這匹黑色的狼,似乎並不是他們的同伴,他們紛紛奔跑,攔住了黑狼的去路。


    黑狼的速度依舊不停,他發出了憤怒的吼叫,那聲音那麽大,像雷一樣滾過,把安妮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用精神力發出窺探。


    情緒不穩的黑狼很容易便被看到了心中的東西。


    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的男孩。


    尼克勞斯……對對…不……起……


    他奄奄一息,用最後的力氣的說。


    我…不能幫你……向父親……解釋了……


    再見……不…不…要……哭……


    他沒有哭,他抱著那個男孩,仰頭發出嘶吼。


    那情感太強,安妮的精神力甚至被波及到了,她收回精神力不敢再窺探,但被波及到的妹子感同身受,心裏悶悶的也恨也想嘶吼。


    黑狼的悲傷一寸一寸凝結於內心,形成了牢固不化的仇恨,埋藏於心底,即使化成成為狼,即使沒有多少人類的記憶,他依舊能夠本能的喚醒它。


    為死去的弟弟。


    複仇。


    安妮微微一分神,黑狼便已經隻身闖入了狼群,與群狼戰到了一塊。


    安妮連忙幫忙,她用精神力操縱起高科技激光圓球,這個東西因為不便出現在人群中而被妹子收了起來,後來一直沒有用上。


    現在她操縱它,一點一點襲擊克勞斯身側的狼,依舊是避開要害的打法,但是卻沒有多留情,她的激光襲擊著他們的四肢,務必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但是克勞斯的速度那麽快,幾下就轉移了戰場,安妮根本跟不上他的戰鬥速度。


    他們的數量那麽多,一層接著一層,卻隻能拖慢黑狼的速度而已。


    黑狼的速度很快,力量也出乎意料的強,更要命的是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疼,打法是非常拚命的那種,也完全不介意受傷。


    他的愈合速度更是如他的戰鬥速度一樣的快。


    這個時候,沒有狼再嚎叫,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些安靜,沉靜的夜晚,隻有狼撕咬的聲音、摔倒的聲音、受傷或死亡時短暫的一聲嗚咽,還有,血液流淌的聲音。


    安妮再看看黑狼走過的那段路。


    她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它。


    做為一個孕婦,她的胃翻天滾地,安妮再也顧不上幫助克勞斯,俯身一吐再吐。


    好不容易停止嘔吐。


    安妮站起來,遙望黑狼,她不再說話,用沉默來麵對這場血腥。


    他已經迅速的殺了那匹狼,他的仇人。


    沒有狼再阻止他,他們沉默的分成兩隊,看著黑狼從狹窄的“過道”中走過,他的黑色毛發不再絨著月光,血液把它們一塊一塊難看的凝結在一起,他的頭沒有向勝者一樣昂起,也沒有像敗者一樣低垂,他靜靜從狼群中走過,沒有勝利的喜悅,依舊悲傷。


    因為失去的,已經不能再回來。


    他來到安妮的附近。


    安妮看見黑狼望了過來。


    安妮還沉浸在剛剛的一切中。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克勞斯。


    仇恨的,憤怒的。充滿殺戮的。


    安妮搞不懂他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看向她,她防備似的退了一步。


    哦!!糟糕!!


    這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她剛剛多次用精神力接觸到黑狼的目光,每次他望過去的時候,便是狼們死亡的一刻,安妮的精神力參與的太多,多少有些影響她的反應,她下意識的這麽做了。


    做完以後才反應過來,糟了。


    剛剛的克勞斯,遙遙看向她的目光,似乎好像貌似有期待。


    安妮退一步的動作,傷到了某狼,雖然他估計大概應該是不認識她的。


    可即使不認識,他依舊在渴望。


    渴望那個女子的聲音,渴望那個聲音的名字,渴望那個名字裏麵的愛。


    無論是什麽形態,藏於他的心底對愛的渴望帶著他行動,宛若本能。


    在安妮反應過來前,黑狼直接轉身,一個俯衝,用它驚人了速度,奔向樹林。


    他的背影驕傲又獨孤。


    安妮隻來得及大叫:“親愛的~~~~不要啊~~~~”


    “尼克勞斯~~~克勞斯~~~不要丟下我啊~~~”


    我還有重要使命呢!!!


    在安妮超強的敏銳視覺+精神力之中,遠遠的某黑點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來了個急刹……


    站定!!


    沒有回頭!!


    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吹涼風。


    等!


    安妮:……


    趕緊屁顛屁顛的追了上去。


    女子的速度不快,黑狼站在樹下,安靜的等著。


    她跑到他的麵前,與他麵對麵,在他們之間,皎潔的月光從樹縫中一線一線的灑下。


    女子絞了會手指,才紅著臉小聲問。


    “親愛的,雖然對你而言,我們還不算認識。”


    在他傷心的時候,在他憤怒的時候,在他受傷的時候,在他孤獨的時候,她都想說這句話。


    “尼克勞斯,我可以,抱你嗎?”


    她想抱他,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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