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因為藥效的關係,他的頭還是昏昏的,身體感覺也不是很舒服,偶爾還會想吐。


    他的眼前就像蒙上了一層霧氣,有些部分甚至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此時流壹應該是被關在某處的房間當中。


    他的視野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房內雖暗,但好像還是有點著燈,因此不至於看不見景象,然而他的手和腳都被綁住,無法動彈,流壹直接被人放倒在地,他的身體感受到一股涼意還有粗糙的觸感,所以可推斷這是混凝土製成的地板。


    要站起身子可能要費上一番工夫,因此流壹就維持臥姿環顧四周,流壹發覺智能型手機就在眼前,那是他的手機,本來應該是收在口袋之中,可能是掉了出來吧,然後在手機更前麵的地方,並排著好幾個圓筒狀的物體。


    那是綁在汽油桶上麵的炸彈,看清楚這物體後,流壹恍然大悟,此處是學校的地下室,看樣子他是被丟在這個設有炸彈的場所。


    正當他了解到自己處境的當下,智能型手機震動了。


    有人打電話來了,雖然流壹兩手被綁無法碰觸手機,但手機卻擅自開始撥放聲音。


    (嗨,哥。)


    「司麻!」


    流壹嘶吼。


    「你對我做了什麽。」


    (那是哥你太大意了,如此一來這次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耶。)


    可能是因為手機收訊不太穩定,所以司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反正我已經把那些炸彈當成禮物送給你了,我是覺得你死定了,但是學校也會跟著你一起消失,感覺起來好像還真不錯呢。)


    「你居然這麽大費周章要來搞死我。」


    (要不要就這麽死去,是哥你的自由啊,我是覺得很舍不得喔,畢竟要失去的是自己的親兄弟,要是哥哥也會覺得舍不得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通話到此斷了。


    「那家夥……」


    注射藥物的人是司麻的部下,而把流壹丟在這的人應該也是司麻。


    「是要連我一起炸爛是吧。」


    流壹不假思索地咒罵著。


    「你是要讓我一個人獨自被掩埋在這地下,了結我的人生嗎……!」


    「也不是那樣喔。」


    從右後方傳來了一陣聲音,流壹費了一番勁才回過了頭。


    「為了不讓你寂寞,所以他幫我留在這裏了。」


    在牆邊,同樣是被綁住手腳的是那名炸彈專家,也就是菜菜瀨。


    菜菜瀨靠著牆壁往流壹那看去,她那放平的雙腳也和流壹依樣遭到束帶的束縛,雖然看不見她雙手的狀態,但看樣子應該是被綁在牆邊的水管上頭。


    見到菜菜瀨的樣子後,流壹其實不怎麽意外。


    「被背叛了喔,菜菜瀨。」


    「應該說被丟到一邊了比較正確,照他講的就是已經解除了聘雇關係,而且他居然就直接把我綁在這裏了。」


    菜菜瀨自嘲似地笑了出來。


    「拜你弟所賜,我的人生也就到此為止了。」


    「那你還真倒黴。」


    流壹也微微地笑了,明明死亡已經來到了身邊,但兩人卻感到一股莫名的平靜。


    「你就是相信司麻那種人,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我才沒有相信他咧,隻不過他的為人確實超乎我的想象,我鬆懈下來的時候就中了他的招。」


    「大家都嘛被他的外表和散發出的氣息給騙了。」


    被司麻那種獨特的領袖特質所蠱惑的人為數眾多,這個一個人的人生閱曆是否豐富,或直覺夠不夠敏銳根本毫無關聯,反倒是這種對本身能力過度自信的人更容易落入司麻所設的局。


    「那我們非逃出去不可,都這種時候了,無地目你也要好好跟我合作喔。」


    「你打算怎麽逃?」


    「總之會有辦法的。」


    流壹再次扭動著身體,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束帶僅僅捆住,雖然是還沒緊到氣血不順的地步,但是真的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


    「無地目,那些汽油桶炸彈是你做的吧,你用的是怎樣的引爆模式。」


    「限時和遠距離操作的兩段式操作,還有亂剪電線,或把汽油罐放倒的話也會爆炸。」


    「時限大概是多久。」


    「看司麻怎麽設定,雖然炸彈上有定時器,但是從這邊看不到。」


    「可惡,怎麽會這樣。」


    雖然身體可以轉動,但捆綁手腳的束帶可沒那麽容易就能掙脫,流壹在地板上滾了好幾圈,但還是拿束帶沒辦法。


    這時從剛才就毫無動靜的智能型手機映入了他的眼簾。


    用手機的話說不定就能和外界取得聯係,但是流壹現在根本無法使用雙手。


    「隻能賭賭看了……!」


    流壹趴在地上網智能型手機爬了過去後,對著話筒說道:


    「語音識別。」


    手機屏幕瞬間亮了,語音識別係統開始運作。


    「理查德,撥電話。」


    手機開始撥號,還沒發出撥接音理查德就接起了電話。


    (流壹嗎?你在哪!?)


    「校舍的地下停車場,你居然可以成功脫逃。」


    (瑪伊幫我的,你那邊沒事吧?)


    「我和無地目都被抓了。」


    (連無地目都被抓了?)


    「先撇開手腳被綁起來,無法自由行動不說,現在在我眼前有一堆塞滿了炸藥的汽油桶,超慘的,你先過來幫我把卷門打開也好。」


    (到途中的卷門還有辦法可以開,但是就你附近的卷門我也莫可奈何,因為司麻把係統搞得一蹋胡塗,我換瑪伊聽一下。)


    瑪伊馬上開始說話。


    (流壹,我們馬上去救你,在那等一下。)


    「電話不要掛喔。」


    (我知道,我們馬上就到了。)


    期間手機隻換回了理查德手上一次,流壹趁機告知他:「係統修好後馬上追蹤司麻」,就在黑人青年允諾的時候,瑪伊已經朝地下室而去。


    流壹鬆了一口氣,撐起了上半身。


    菜菜來則是安靜地望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


    「小狗狗要來喔,真是忠心耿耿。」


    「別再說這些五四三的,要不然我不救你喔。」


    「我剛明明還想殺信崎你耶。」


    「你現在應該沒那心情殺了吧。」


    實際上從菜菜瀨身上已經沒有散發出所謂的殺氣了,現在的她就好似恢複到露出真麵目前、流壹那個開朗的同班同學,隻不過多了點草率的印象。


    「瑪伊來了之後也一定會救你的。」


    「你跟那隻小狗狗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你沒聽說嗎?」


    「理查德隻有大略地跟我說了一下,如果問小狗狗,她感覺也不會回答我。」


    流壹稍微思考了一下後做出了回應。


    「我是在她濫用毒品的時候,把她拉過來的。」


    「這我有聽說,不過感覺她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對你效忠。」


    「因為我跟她說要一起活下去喔。」


    「那是什麽意思?」


    流壹並未答複菜菜瀨的提問,此時他左右扭動著身軀。


    「不管怎麽弄就是扯不掉,無地目有辦法掙脫嗎?」


    「看樣子沒辦法,而且也不可能從牆壁上移開。」


    「要等瑪伊嗎?」


    流壹歎了一大口氣後,抬頭看著天花板,在橘色燈光的照耀下,他眼裏盡是那片毫無生


    氣的混凝土地板。


    「……話說你剛問的事情,我曾為了幫我爸收爛攤子,所以去了趟菲律賓,我到了當地一個無論是警察還是軍隊都管不動的地方,我爸以前曾雇了一組人,但除了一個人外,其他人當因為幫他擋子彈而死了,而剩下的那個人則被凶狠的遊擊隊抓走,然後成天被人喂毒品,那個人就是瑪伊,而我在那裏找到她之後,把她帶回了日本。」


    「該不會你要收的爛攤子就是去救她吧?」


    「你說的沒錯。」


    「你真的是沒事找事做,為什麽要這樣?」


    「因為我下定決心要這麽做了。」


    突然,卷門外傳來了響聲。


    有人跑了過來,同時置換型手機裏也傳出了聲音。


    (流壹!)


    「瑪伊,你在哪?」


    (剛到你這。)


    腳步聲再卷門的另一頭停了下來。


    「卷門應該有上鎖。」


    (我直接破壞,你們退後。)


    這時,菜菜瀨插了話。


    「你別那樣做比較好。」


    流壹中斷了和瑪伊的對話,看向了菜菜瀨。


    「為什麽?」


    「因為鎖被破壞的話,也會連帶引爆汽油桶。」


    仔細一看,流壹發現從卷門上有一條電線沿著地板,與汽油桶相連。


    「如果太用力拍卷門,這裏也會因為震動被炸爛喔。」


    流壹連忙告訴了瑪伊要她「什麽事情都別做」。


    「還好你有說。」


    「沒什麽好謝的啦,反正要是被炸爛的話我也沒差。」


    「幹嘛講成那樣啦。」


    不過無法從外頭打開卷門的話,就隻能從裏頭想想辦法,問題是流壹和菜菜瀨根本無法自由行動。


    「不先想個法子解開束帶不行。」


    難道手腳沒辦法掙脫嗎?多扭動幾下身體的話,然而束帶雖然不會因此束緊,但也不會因此鬆脫,兩人的行動就是無法獲得自由。


    「瑪伊,卷門上有沒有縫隙之類的地方?」


    (沒看到。)


    「意思是要我們自生自滅嘍,無地目,你那有小刀之類的話就給我。」


    「我有一把剛跟瑪伊打鬥時用的,我把它藏在左大腿的外側。」


    手槍雖然被司麻取走了,但菜菜瀨告訴流壹司麻唯獨看漏了這把武器,可能是因為菜菜瀨本來是個炸彈客,司麻沒料到她身上會攜帶小刀吧。


    「不過最重要的兩隻手卻是這副德性,這樣怎麽拿刀啊,看來隻好等死了。」


    她感覺已經看破了一切,仰望著天花板。


    「被自己做的炸彈炸個粉碎,也算是死得其所。」


    (無地目在那嗎……?)


    瑪伊的聲音從智能型手機中傳了出來,菜菜瀨則朝著卷門大喊道:


    「你放心!因為我好像也會死在這裏。」


    「我還不想死喔。」


    流壹在地板上匍匐前進,勉強地移動到了菜菜瀨的所在位置。


    「把刀給我。」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拿不到。」


    菜菜瀨此時的雙手是被捆綁在水管後方,她的手根本伸不到裙子的口袋。


    「那我來拿。」


    流壹背對著菜菜瀨,準備掀起她的裙子。


    「等等,你在想什麽啊!」


    「吵死了,我又不會看見,你怕什麽。」


    「就跟你說拿不到了。」


    「不試試看誰知道啊。」


    此時從卷門外傳來了一種「裏麵到底在幹嘛」的困惑氛圍。


    流壹的手胡亂移動著,這時手上隻傳來一股肌膚的溫暖觸感,還沒出現金屬的冷冽感。


    「啊,信崎,很癢耶!?」


    「我根本不知道刀子藏在哪,你快幫我指引。」


    「小刀在大腿的外側,你現在摸的地方是大腿內側!」


    流壹移動了手,然後碰到了像是捆綁用束帶之類的物體。


    「沿著那裏就會到外側。」


    流壹照著她的指示做,接著,他就觸碰到了像是小刀的堅硬物體,流壹的手開始使力。


    「要拔出來了喔。」


    他連同身體一起轉動,拔出了小刀。


    他喘了口氣,但問題是這是一把折疊刀,而且流壹要拉開小刀時沒辦法用眼睛看著。


    「你打得開這個嗎?」


    「我不是跟你說我被綁住了不能動。」


    這下流壹隻能靠自己了,他橫躺在地,不斷地動著不方便的雙手,嚐試拉開小刀。


    看不見以外,小刀又因手汗而容易滑動,再加上炸彈不知何時會爆炸,越來越讓人焦急的情況下,小刀更是拉不出來。


    「……看來是拉不開了。」


    菜菜瀨小聲嘀咕著。


    「或許在幾秒鍾後定時器就會顯示為0,或是有人會從遠方按下引爆鈕,我覺得你現在要叫小狗狗她們趕快先離開比較好。」


    「你也太快放棄了吧。」


    「因為那些炸彈都是我做的啊,順便跟你講,至今我做的炸彈,百分之一百會爆炸。」


    「那這次就會是第一次的不會爆,你運氣還真不好。」


    流壹費盡了千辛萬苦,手指靠在了小刀刀背上。


    「很好……就這樣。」


    他打開了小刀,不過接下來又是另一道難關,弄不好的話,小刀切斷的不會是束帶,而會是自己的手指。


    「無地目,你要告訴我,我有沒有切對地方。」


    「…………」


    「喂、無地目。」


    流壹隻把頭轉了過去。


    菜菜瀨微微地低著頭發著呆,與其說她精神渙散,應該說她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


    「振作點,再那樣發呆下去,你也會死喔。」


    「也是啦,但是,我已經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聽聞這番出乎意料的內容後,流壹語帶疑問地說:


    「啥?你到底在說什麽鬼話,自殺宣言嗎?別拉我陪葬啊。」


    「司麻剛才跟我說了,說我會在這裏完蛋,說我自己會選擇踏上死路。」


    「那是那家夥的手法。」


    「是的話,那還真有效啊。」


    菜菜瀨隻用嘴角笑了笑。


    「我啊,不像信崎你,是遭人注射藥物昏厥後送來這的,當下我根本是束手就擒,直接被攆到這裏來的。」


    流壹原本要以小刀割斷束帶的動作,一時間停了下來。


    「你是在說你嗎?」


    「嗯嗯……其實啊,我先前已經過拜托組織那邊,說這次是我最後一次的工作,希望結束後能讓我脫離組織,然後我們老大就說,等司麻這件事辦妥後,就會認可我退出組織,因為我們老大跟司麻在生意上是很要好的往來夥伴,老大那時候也是想賣個人情給司麻吧……總之我就決定來殺你了。」


    菜菜瀨含糊不清地說著,流壹一麵聽,一麵想方設法地要把刀刃抵到束帶上頭。


    「可惡,就是沒辦法對準……我知道你為什麽想退出組織喔。」


    「怎麽可能。」


    「我在調查你的經曆時發現的。」


    「你是知道我的什麽了。」


    「我讀過有關你的記錄,從最後一件爆炸事件到現在,中間隔了好幾個月,你之所以會離開那樣的工作,是因為你覺得很痛苦吧。」


    流壹一邊回想著從冬香那獲知的信息,一麵說著話。


    菜菜瀨曆經一小段沉默後,點了點頭。


    「沒錯,因為到我手上的


    都是那種工作,真的很爛。」


    「說出來吧,憋在心裏會很鬱悶喔。」


    「這事很無聊耶。」


    「沒關係。」


    「……你還記得小狗狗對我說過的話嗎?她說第一次犯罪的時候內心會很痛苦。」


    「我記得。」


    「雖然我很想回她我懂那種感覺,但其實我根本不懂,因為我壓根不記得,我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我第一次殺人應該是用肥料炸彈把敵對黑幫的房子炸爛的時候,不過我幾乎不記得當時的事情,在那之後就不知做了多少顆炸彈,炸毀過多少東西,想必我的良心和正常的認知都一起被炸碎了吧,所以我應該不會在意這種事情才對,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卻隻有在幾個月前的那件事上不是如此。」


    菜菜瀨開始緩緩道出幾個月前所發生的事情。


    至今她所引發的炸彈事件,正一點一滴地侵蝕著她的內心,無論她再怎麽逞強,在怎麽想要遺忘,死去的人們都會留在她的心中,這些人都成了她心中的疙瘩、芒刺,傷害了她的靈魂。


    然後就是她那件在東南亞的工作,當時菜菜瀨要去炸毀一間購物中心,因為聽說敵對組織收買的當地首長要去那裏,所以她就把炸彈裝在垃圾桶,準備把那位首長連同護衛人員一同炸飛,並且她還從掌握的情報裏得知,那位自以為是名人的首長,包下了整座購物中心,所以菜菜瀨想來場大爆破,因而增加了炸彈的數量。


    然而事情卻不是像她所想的。


    爆炸後的購物中心,消防車和救護車蜂擁而至,菜菜瀨當時隻是茫然凝視著一對對帶著小孩的父母親,購物中心根本沒被包場,裏頭還是有一般民眾,那位首長應該也死了,但是她卻因被害人數過多,已經不記得那個首長究竟是生是死,當時小孩的哭喊聲在她耳內深處不斷地回蕩著。


    她回過神後,就下定決心要脫離這個世界。


    菜菜瀨這麽說著。


    「但是我組織那邊並沒放我走的意思,所以我就拜托了來賣武器的軍火商——司麻,我跟他說我想脫離組織,要他幫我,之後他馬上就和我老大說定了,隻要我做好最後一份工作,我就一定能離開,還跟我說老大那邊他會處理好要我別擔心,所以我就轉學來這裏了。」


    流壹皺起眉頭,他的手指傳來一陣刺痛,看來是被小刀割到了,因為這點小事而大呼小叫的話也未免太丟臉,所以流壹忍了下來。


    「我看了你的紀錄後我發現到,你就算做炸彈犯案,也隻會針對犯罪人士吧,所以你才會在購物中心那件事上感到後悔。」


    「你說的沒錯。」


    「司麻就是從你這個內心弱點趁虛而入的,他是不是沒遵守約定?」


    這次菜菜瀨搖了搖頭。


    「那家夥可是有好好遵守約定喔。」


    「然後把你搞成這副德性?」


    「是的,他是有履行約定沒錯……」


    菜菜瀨的雙眼越看越遠,她結結巴巴地把司麻拿了一段影片給她看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時,司麻告訴她「這是禮物喔」,接著司麻便操作著自己的智能型手機,撥放了一段影片。


    影片裏是南美洲的農園,那兒有一座偌大的宅邸與一望無際的農地,栽種的作物是罌粟。


    而那棟宅邸裏血跡斑斑。


    當然從外麵看不出來,但全部的窗戶都沾滿了鮮血,房子裏鐵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外牆上留有一個大洞,由此可以很清楚地得知曾有人從個洞入侵過這間房舍,影片鏡頭先是帶到了建築物全景的畫麵後,便往屋內移動。


    裏麵出現了屍體。


    分別是成年的男性與女性,他們胸口布滿了彈孔,地板上滿是血漬,而且屍體不隻這兩具而已,五名年幼的孩童與像是傭人的中年婦女也全都被射殺身亡。


    那時菜菜瀨隻能一臉茫然地望著影片。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是我那個組織的老大,所有人都死了,也包含那些無辜的小朋友。」


    菜菜瀨繼續說道:


    「他們一家人全都被殺了,不隻是老大他們家而已,四名重要幹部也遭遇相同的慘事,死的不隻是小孩,連剛好在場的鄰居也被殺害,甚至僅僅是路過附近的路人也難逃一死,殺人的是司麻的手下。」


    「好殘忍。」


    「的確,我已經不用對組織唯命是從了,也不用再替那個靠著毒品收益把自己吃成像一隻豬的人做牛做馬,但是,影片裏得那又是怎樣?一定要做到那種地步,才能讓我能夠脫離組織嗎?」


    「……司麻就是那種人。」


    流壹嘟囔著。


    「那家夥都會采用最簡單又最有效的方法,他根本不會顧慮無地目你的想法。」


    「沒錯,司麻跟我說了,他說這下子我就自由了,但是他又說已經自由的隻有我的身軀,他說要讓我的心靈也一起自由,我那時候就茫茫然聽了他的話,被他帶到這裏來了,反正我早就沒意思要抵抗了。」


    菜菜瀨像是很勉強地才說完了這些話。


    流壹完全能夠想象出司麻當下是什麽表情,他的弟弟沒有半點猶疑吧,司麻應該就隻是很自然地讓菜菜瀨看那段影片,然後很不以為意地縮手將她關在這裏,而且他應該很有把握菜菜瀨不會抵抗,一切都如他所料。


    「不過呢,我不禁也覺得司麻說的也算對。」


    「我不是跟你說那隻是他手段嘛。」


    「我想也是,但是,如果真的在這被炸成碎片,那再也不用去想那些事情了。」


    菜菜瀨歎了一大口氣。


    「所以你現在是覺得死了也沒差喔。」


    流壹的手用力地扭動,這時他已經讓小刀的刀刃抵在束帶上了,順利的話就能割斷束帶。


    「一個高中女生,講起話來怎麽一副頓悟的口吻。」


    「因為我活到今天為止的經曆實在是太血淋淋了。」


    「我跟你一樣啊,但你也太不幹脆了吧。」


    突然,流壹的手變得輕盈。


    他成功地割斷了束帶,雖然手跟指頭都被小刀劃得滿是鮮血,但他的雙手已經恢複自由。


    流壹欣喜之餘也割斷了腳上的束帶。


    「成功了喔,無地目,還好有你這把小刀。」


    「真是太好了,最後有幫到你。」


    流壹也割斷了束縛菜菜瀨的束帶。


    「要來拆炸彈了喔。做這些炸彈的人是無地目你,告訴我要怎麽拆吧。」


    菜菜瀨的身體雖然恢複了自由,但仍是坐在原地不動。


    「無地目,喂。」


    「……你別管我了。」


    「笨蛋,在這被炸死的話,不就什麽都完了。」


    「這裏剛好可以當作我的葬身之處。」


    菜菜瀨想得很開,非常幹脆。


    然而,再這麽下去就無法閃躲那堆汽油桶爆炸,就算運氣好跑到了外麵,也不知道能不能夠逃出生天,如此一來,可以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流壹並未走出卷門,他反倒爬上了汽油桶。


    半數以上的汽油桶都裝了炸藥,無數條電線由此處延伸出去,而且也可見到像是引爆裝置的物體,然而這種物體果然不隻一個,流壹根本無法分辨。


    「無地目,我該怎麽做!?」


    想當然爾她沒有回複流壹,流壹隻好靠自己。


    亂剪電線的話,有可能引爆炸彈吧,流壹為了確認,因而拿起了手邊的引爆裝置。


    好幾條漆成黑色的電線,延伸至引爆用的炸彈,流壹硬是撬開了汽油桶蓋。


    炸彈未爆炸,但是桶內僅有電路板,並沒見著定


    時器或訊號接受器一類的裝置。


    「到底哪一條現在是對的啊。」


    「…………」


    流壹謹慎地在汽油桶上走著,事到如今他打算逐一拆解每個炸彈。


    他一邊在心中祈禱著不要爆炸,一邊打開盒子。


    「我說無地目,如果你能夠從這裏生還,之後你有甚麽打算。」


    「……不太可能活著從這出去吧。」


    「沒喔,我認為我可以喔,我也會幫你逃出去。」


    流壹斬釘截鐵地說,菜菜瀨立即回了話。


    「我背叛了信崎你耶。」


    「這有什麽關係,不管幾次我都幫你。」


    「為什麽?到今天為止我已經殺了很多人,我已經是身心交瘁、幫不上任何忙的廢人了,你不要花時間幫我比較好喔。」


    「我看著這段時間的你,發現到了一件事,你雖然想殺我沒錯,不過你都在等晚上,或是四下無人的時候吧,畢竟如果真的想引退,不管有沒有其他人,你隨時都可以下手,但是無地目你並沒這麽做,理化實驗室裏的時候也是,當時你隻在那裝炸彈,我想你根本沒有傷及無辜的打算吧,然而司麻就是看上你這種,不想殺害無關人等的念頭。」


    流壹回過了頭,看了看菜菜瀨。


    「我早知道你的真麵目,理查德知道,瑪伊也知道,不過,我們之所以沒有把你抓起來,或殺了你的念頭,也是因為你這種個性。」


    「我不是什麽好人,我可以是個假好人,但是就無法成為一個好人。」


    「我懂,不過,我覺得我能和你在未來的路上並肩同行。」


    菜菜瀨頓時陷入了沉默。


    不一會兒,她振振有詞地說道:


    「我很討厭宗教或潛能開發之類的喔,那些東西根本就和司麻一樣,讓你覺得希望無窮,但事實上希望這東西根本不存在,他們一副會拯救你的樣子,但實際上絕對不會伸出援手,隻會把自己說得很好,其他事情全都推到我身上來,我再怎麽痛苦,他們也隻會隨口講一句自作自受,這樣的話,我不如在後悔過去所作所為的同時,一邊等死還比較好。」


    菜菜瀨喘了口氣,一麵抖了抖盾,一麵繼續說道:


    「你就別再裝好人了吧,這世上根本沒所謂的救贖,而我也不需要,購物中心爆炸時我就懂了,司麻拿那段影片給我看的時候,我就懂了!」


    這是她的真情流露,菜菜瀨深藏心底、最富人性的那一個部分。


    流壹毫不回避地聽進了這番話後,接著開口說:


    「就算這樣,我還是希望無地目能夠活下去。」


    「你那什麽意思?你是基督耶穌嗎?打算救贖我嗎?」


    「不是,我不是上帝,也不是傳道人士,更不是什麽能夠拯救其他人的偉大人物,但是,你講的那些不足以成為你不走往未來的理由,就算是一群廢人,也是能夠並肩同行。」


    流壹斷言。


    「我們是脫隊之人,是心有創傷的殺人偽善者,但是我們還是要一步步前進,就算有什麽苦痛,也應該要活下才是,如此一來,就能夠有些臉來麵對這個世界。」


    流壹回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起那天,雙親乘坐的休旅車,高高地在空中翻轉時的景象,想起會那一切都是他父親售出的炸彈害的。


    想起引爆的人是司麻。


    那一天成了分水嶺,流壹被迫倚靠自己決定往後要走的路,要嘛什麽事都不做,像顆不會動的石頭一樣了結一生,或是繼承父親的工作。


    不過,這兩條路他都沒走。


    因為他選擇的是第三條路,靠自己開拓的未來。


    雖然這條路必須一步步慢慢前進的道路,又是件內含矛盾、偽善與進退兩難所有特性的荒唐選擇。


    但是流壹確信,自己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我並沒後悔、也沒覺得不可以踏上這條路……」


    從菜菜瀨的表情上已可看出她在情感上的動搖,她像是要將這變化全數撢去似地說:


    「但是……!」


    此時智能型手機中突然傳出了說話聲。


    (就像流壹說的。)


    是瑪伊,她雖然用著她慣用的口吻,以毫無抑揚頓挫的方式說著話,但反倒讓人印象深刻。


    (我以前是被遊擊隊抓走,他們還喂我毒品,就在我要被推入火坑的前一刻,救我出來的人就是流壹,如果沒有他,我現在應該會在連警察都不會去的貧民窟裏接客吧。)


    「所以呢?」


    (如果有機會往未來前進,你應該要好好掌握,畢竟那樣做比起深陷泥沼的人生,你可以切實體會到活著個厭覺。)


    瑪伊的聲音,從智能型手機和卷門的另一端,同時傳了過來。


    (無論是我還是流壹跟理查德,我們都是這樣活著。)


    「…………」


    流壹盯著菜菜瀨直看。


    「你要和我、和我們一起走下去嗎?」


    菜菜瀨隻是靜靜地聽完了流壹這番話。


    不久後,她緩緩地開口說:


    「然後……要做什麽呢?最後呢?最後會走到哪裏?」


    「我不知道,但是絕對不是什麽好地方,軍火販、黑客、殺手和炸彈客的組合不適合到樂園去吧。」


    流壹接著說道:


    「但是,應該這麽說,我認為我們會到一個,能讓我們心裏負擔比現在少上那麽一點的地方,應該。」


    流壹伸出了手。


    「你不會寂寞的,因為我們都在。」


    這時流壹的手根本不可能伸到她的麵前,因為流壹人在汽油桶的上麵,而菜菜瀨仍靠坐在牆壁上。


    然而在下個瞬間,兩人的指尖,都出現了一種感覺。


    一種碰觸到了對方的觸感。


    菜菜瀨站起了身子,往流壹衝了過去。


    她的雙眸,透出了至今從未有過的光彩。


    「你現在拿的不能開,那是假的。」


    她爬上了汽油桶。


    「設定上打開的引爆裝置超過三個的話,就會無條件引爆,你看到右邊數過來的第二個汽油桶沒,裝在那個桶子旁邊的才是真的!」


    流壹急忙地站上菜菜瀨指示的那個汽油桶,將手伸到了側麵,由於外盒用磁鐵吸著,因此流壹使勁一拔。


    拔下的盒子比剛才的都還要大上一圈。


    「我拿到手了喔,傾倒盒子也不會爆炸嗎?」


    「那種陷阱其他的才有,信崎你最一開始站上去的那個汽油桶,如果你那時候把它放倒就會爆炸。」


    流壹嘀咕了一句:「好險」。


    「那個拿來,還有小刀。」


    菜菜瀨還未等到流壹做出回應,她便一把搶走引爆裝置和小刀,並打開了引爆裝置的上蓋。


    在那盒子當中安裝著電子鍾改良的定時器。


    「距離爆炸……還有二十秒!」


    菜菜瀨大喊著,同時一口氣割斷了數條電線。


    但定時器卻沒有停止,而且還不隻這樣,定時器的倒數甚至讓人有種變快了的感覺。


    「有多設了機關吼!」


    菜菜瀨慎重地,並且以飛快的速度確認著基板和定時器,看來她不打算切斷連結汽油桶的電線,想直接從內部處理引爆裝置。


    「信崎,你要逃命要快喔!」


    「反正來不及逃了啦!」


    「那你就陪我到最後吧!」


    菜菜瀨用手指折斷了部分的基板,雖然沒有引爆炸彈,但倒數也未停止,她又割斷了從定時器延伸出來的藍色電線,不過同樣行不通,還剩十秒。


    「這裏……和這裏!」


    菜菜瀨用小刀刀尖旋轉著直接與假電線相連的一字螺栓,她把基板拆了下來。


    「信崎,你拿好這個,不要太用力扯。」


    流壹急忙用手托著基板,菜菜瀨則窺探著基板的下方。


    「這裏有兩條電線……看來他改良了我做的炸彈,右邊和左邊,你覺得是哪一條?」


    「把兩條都割斷啦。」


    「那樣會直接爆炸喔。」


    定時器剩餘時間隻有三秒,時間所剩無幾。


    「那就割無地目覺得隊的那條,我賭你是對的。」


    「你可別後悔喔!」


    菜菜瀨將小刀左右移動了一下,這時剩下兩秒。


    「那就……這條。」


    她割斷了右邊的電線,兩人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炸彈並未引爆。


    電子鍾上頭的數字停留在一秒。


    流壹和菜菜瀨同時喘了好大一口氣,接著當場跌坐在地。


    「好像電影情節喔……」


    「我最討厭好萊塢的電影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看。」


    兩人四目相覦後苦笑了起來。


    這時智能型手機中傳來了聲音。


    (流壹,情況如何?)


    他對瑪伊說了聲:「炸彈拆掉了喔」。


    「還要打開卷門才行,無地目,應該沒問題了吧。」


    「沒問題了。」


    流壹也跟瑪伊說了一下,接著他和菜菜瀨以兩人的力量拉起了卷門,過程中兩人依舊保持警戒,但炸彈並沒引爆。


    在卷門的另一頭,一位身高不高、肩背著吉他盒的少女,焦急地等在那兒。


    「……流壹!」


    瑪伊臉上帶著打從心底鬆了口氣的表情,撲向了流壹。


    然而在她擁抱流壹也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而已,她馬上站開了,表情也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流壹,我們快出去吧,司麻要逃了。」


    在她的催促下,三人在連結地下倉庫的走廊上奔跑,瑪伊雖然瞥了一下菜菜瀨,但她什麽都沒說。


    流壹操作著智能型手機,重新撥了通電話。


    「理查德!聽得到我講話嗎!?」


    流壹的聲音響徹地下室。


    「你查到司麻人在哪了嗎?我們要去追他。」


    (我找不到他,連他人是在學校裏還是學校外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他已經離這很遠了。)


    「想點辦法,把他找出來。」


    (我試試,流壹你上去前麵的樓梯……不對,等等。)


    理查德的聲音轉趨急迫。


    (有些微弱的電波喔,就在剛才你經過的那個地方,明明之前都沒有出現……)


    突然,地下室中鈴聲大作。


    好幾道鐵卷門,發出低沉的聲響逐漸關上,這是緊急危難時會關閉的鐵卷門同時動作所導致,連靠近樓梯的卷門都已經落下,三人一瞬間就被關在地下室裏了。


    「怎麽回事!?」


    (流壹,事情不太對勁喔!?卷門剛是擅自動作的。)


    由於收訊狀態同時變差,因此理查德的聲音顯得含混不清,但即便如此也還是能夠知道他正急躁地敲著鍵盤。


    (部分編碼被人竄改了,現在可以用外部訊號進行操控。)


    「我們現在哪都去不了了,你快想點辦法。」


    (稍微等一下,而且那個微弱的電波還在……)


    突然菜菜瀨大喊:


    「那個,可能是遠距離引爆裝置!」


    她的臉色鐵青。


    「應該是手機的電波吧,而且還已經和引爆裝置連接上了!那東西在我們解除掉計時裝置後就開始動作了。」


    「糟了!裝置在哪裏!?」


    「在剛才那裏!」


    「慘了……!」


    流壹著急了,因為司麻設下了雙重陷阱,當計時裝置被人解除後,過一段時間遠距裝置就會啟動,司麻這麽做是要讓人疏忽大意,無法立即發現他設下的陷阱。


    卷門仍是關閉的狀態,因為司麻就是要在封鎖此地的同時困住流壹等人,他打算關住他們,讓他們連同整棟建築物都埋在瓦礫堆之下。


    「……流壹!」


    瑪伊的話語和視線傳了過來,光是如此流壹就了解了一切。


    他對著智能型手機吶喊道:


    「理查德!把電子鎖全都解除,讓地下室到樓梯為止的卷門全開!」


    (等我三秒!)


    正好三秒鍾後現場響起了機械聲響,所有卷門的鎖都解除了,並且經過與關閉時相反的動作後所有卷門都打開了。


    這段期間瑪伊從吉他盒中,取出了h&k公司製造的g36c突擊步槍。


    她將上彈拉柄往後一拉,把子彈送進了槍膛。


    敞開的卷門另一端有著推積如山的汽油桶,在其更為裏側的牆上,黏附著一個小小的物體,是一支舊型的手機和引爆裝置。


    手機上的紅色led燈閃爍著。


    菜菜瀨大喊:


    「快把那個破壞掉!」


    就算現在衝過去也來不及,瑪伊心裏很清楚這一件事情,她單膝跪地,窺視金屬瞄準具,所有動作一氣嗬成。


    她槍口對準的是倉庫內。


    「把耳朵捂起來。」


    聲音宏亮到讓人無法置信,是由瑪伊那嬌小的身體所發出,流壹和菜菜瀨急忙趴倒在地。


    手機閃爍的瞬間,與瑪伊扣下板機幾乎在同一時刻。


    射出的5.56厘米nato步槍子彈,正中目標,僅粉碎了手機而已。


    而引爆裝置這次確實停止運轉,未再次動作。


    「成功了……!」


    流壹這下真的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中大石。


    「真不愧是瑪伊……。」


    而菜菜瀨的聲音感覺有點驚訝,又有點佩服。


    「小狗狗,你槍法還真好。」


    「在狙擊這方麵,無人能出其右喔。」


    「他是這麽說的喔,你太厲害了。」


    瑪伊雖然就那麽一瞬間看了一下笑嘻嘻的菜菜瀨,但馬上就將視線移往另一方。


    「出去吧。」


    流壹催促兩人後開始奔跑。


    衝上樓梯後,從一樓玄關出到了外麵。


    夜空中滿是沁涼的空氣,他們好一段時間沒能這樣盡情地吸著氣。


    一直沒切斷通話的智能型手機,此時傳出了理查德的聲音。


    (看來是手機在發出訊號,那就是剛剛那東西的引爆訊號吧,)


    「剛剛真是千鈞一發……啊、那訊號可以追蹤嗎!?」


    (當然可以。)


    「我們可以知道司麻在哪了!」


    在流壹說出此番話的同時,理查德好像已開始追查,他立刻有了回應。


    (在附近,訊號是從倉庫另一頭來的。)


    「快告訴我們正確的位置!」


    流壹等人又再次開始奔跑。


    理查德將位置告訴他們,自己也講了聲「我過去你們那」後,便把電話掛上了。


    三人跑過一條緩和的下坡,在倉庫附近,他們模糊地看見了亮光,那裏點著燈,燈火中有一道人影。


    「就是那個!」


    對方感覺也察覺到了流壹他們,人影的動作慌張了起來,接著傳出槍聲。


    流壹三人趴到了地上,子彈就這麽從頭上射過。


    「瑪伊,掩護我!」


    瑪伊趴在地上握好了g36c。射出了一發


    緊貼地麵的子彈,接著又再一發。


    兩道人影,向後仰倒。


    流壹站起身來衝了過去,而菜菜瀨也跟在他背後跑了過來。


    倉庫邊有兩位男子正在呻吟,兩人的腳都流著鮮血,但都非致命傷。


    流壹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貝瑞塔m92自動手槍,他探了一下男子的口袋,連預備的彈匣都拿到手了。


    菜菜瀨也做了相同的事情,然而她的動作不僅於此,她將槍口抵在另一名男子的頭上。


    「喂、無地目……」


    「交給我,司麻人在哪?說。」


    男子隻是以手壓著腳部,痛苦地呻吟著而已。


    「你不講的話,我會讓你一輩子都感覺不到痛喔,快點。」


    男子感覺已經無法忍受疼痛與恐懼,他開口說道:


    「在……船上……」


    男子奄奄一息地回答。


    「他說在這裏直升機太顯眼了……開車也可能會被跟蹤……所以搭船最好了。」


    「是貨船!」


    菜菜瀨和流壹確認了一下碼頭,貨船上雖然漆黑一片,但兩人確定上頭有移動中的人影。


    流壹將智能型手機靠到了耳邊。


    「理查德,跟海上保安廳聯絡,叫他們擋下貨船!?」


    (沒辦法,如果不是什麽大事情,警方那邊是不會有所動作的,畢竟不隻是我們,司麻也有打點過他們了。)


    流壹嘖了一聲,奔往貨船。


    船上那道人影的動作慌亂了起來,可以看見那道人影拿起了一根項是細長棍棒的物體。


    棍棒的前端亮了一下。


    這時流壹腳邊的混凝土迸了開來,是突擊步槍的射擊,流壹急忙地躲進陰暗處。


    瑪伊開槍反擊,她以精準的射擊,逐一製伏船上的人,而菜菜瀨雖也以貝瑞塔手槍反製,但幾乎都未命中。


    這時手持步槍的人影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像是少年般的身影。


    流壹揮了揮手。


    「司麻!」


    流壹大叫著。


    他雖然已來到船隻的旁邊,但上船用的登船梯老早就被收了上去,船體正緩緩地離開碼頭。


    「瑪伊,狙擊他!」


    少女不發一語地架好g36c,瞄準後扣下了板機。


    但那道人影感覺早料到流壹這邊會開槍似地,先一步移動身軀,子彈很可惜地並未命中。


    「司麻!!」


    流壹的震耳吶喊不知是否傳到了那人耳裏。


    像是司麻的那道人影再次揮了揮手後,便退進了船內。


    理查德終於抵達,然而這時貨船卻已越駛越遠。


    「可惡……他跑了啊。」


    流壹咒罵著,貨船漸漸消失在東京灣的另一端,暗夜的彼方,隻剩防撞燈依稀可見。


    四人並排在港口的棧橋凝視著前方。


    「沒有直升機或戰鬥機之類的嗎!?」


    菜菜瀨問,理查德搖了搖頭。


    「雖然有法國製的直升機,但現在還在修理,戰鬥機太誇張了。」


    「會被司麻給跑了喔。」


    看樣子菜菜瀨終究也有些不甘。


    流壹調整了一下氣息,他用力地深呼吸一次後說道:


    「那麽……準備收工。」


    菜菜瀨一臉茫然,但理查德卻是麵露笑容。


    「你果然有準備。」


    「貨船一到我馬上就弄好了。」


    流壹取出了智能型手機,這支手機在今晚的戰鬥中由於曆經摔落、踐踏,因此已經破爛不堪。


    他啟動了撥話的應用程序。


    「090……」


    突然,瑪伊從他手上抽起智能型手機。


    「我來。」


    「不用啦。」


    「我不會讓流壹做這種事,這樣的罪,我來承擔……」


    這時菜菜來從旁說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我要這樣,不過就讓我來吧。」


    瑪伊以一種非友善的視線看著他。


    「不用……」


    「好冷淡喔你。」


    「我一個人,就夠了……」


    瑪伊按下了090△■?的號碼。


    不一會兒。


    伴隨著轟天巨響,夜空被染成了一片火紅。


    裝載武器的貨船竄出了火焰,把四周照得亮堂堂的,船身一邊燃燒一邊逐漸傾斜。


    從棧橋也能清楚看見。


    「你什麽時候……」


    菜菜瀨驚訝地說著,流壹則是苦笑以對。


    「就在你們在戰鬥的時候,我就稍微弄了一下,看來量也剛剛好。」


    這一切都是因為流壹在貨船上安裝了大量的炸藥,而瑪伊則是用電話引爆了那些爆裂物。


    「讓船沉在那種地方好嗎?」


    「不是很好,所以我把火藥量調整到炸不沉的程度,而且輪機室應該也受到了損害,所以那艘船已經無法移動了,之後隻要找熟識的打撈公司,請他們幫忙把船拖到東京灣外就好了。」


    理查德回答了菜菜瀨的疑問,流壹也開口說:


    「就算有關單位來查,搜出來的武器也都是野瀉的東西,雖然會在西日本掀起騷動,但不會波及到我們。」


    然後明天的學校,將會一如往常,像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吧,流壹已把這件事處理成如此了,因為黑夜中發生的事件,將在破曉時分消逝無蹤。


    瑪伊將智能型手機交給了流壹。


    「流壹……」


    「嗯?」


    「你覺得,司麻會被抓嗎……?」


    流壹望著燃燒中的貨船,接著搖了搖頭。


    「不會,或許他已經不在船上了,那家夥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死掉,或是被抓走。」


    「那你,還要繼續追……?」


    「是啊,不過現在,我不想再看到那家夥的臉就是了,這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流壹做出了這番回答。


    四人,站在原處凝視了好一會兒火燒得正旺的貨船。


    「在天亮之前,我想先厘清一件事情……」


    菜菜瀨說。


    「信崎你剛才叫我跟你們一起,意思是要邀請我加入你的團隊嘍。」


    「我是很歡迎你喔。」


    不隻是流壹,理查德也笑嘻嘻地點了點頭,隻有瑪伊還是板著臉。


    「小狗狗不喜歡我加入嗎?」


    「……這是流壹決定的事情,我不會否定。」


    「那就是很歡迎我嘍。」


    菜菜瀨繼續說道:


    「那麽,薪水是多少啊?你說你會付我很多對吧,既然都要一起走這條路了,你也要好好展現一下你的誠意吧。」


    「你喔。」


    流壹頓時不知如何回應,瑪伊則是以一種絕非和善的眼神瞪著菜菜瀨。


    她聳了聳肩。


    「因為,我手頭很緊啦。」


    「我會付你足夠小小亂花一下錢的金額,也會準備住的地方給你,但是沒有保險喔,然後就是讓你忙到在世上四處亂跑的自由。」


    「這樣就夠了。」


    流壹在菜菜瀨的回話後頭多加了一句。


    「所以,就算你繼續像以前一樣把錢捐給育幼院,也夠你生活的了。」


    「……你知道啊。」


    「我有調查過啊。」


    流壹笑了。


    無論用了多少炸彈擾亂這個世界,菜菜瀨仍舊沒有舍棄人性,而這點也正是流壹相信她的理由。


    畢竟不管是哪種武器,使用操


    作的都是人。


    流壹將智能型手機扔入了海中,撲通一聲,水麵揚起了波紋。


    天就要亮了。


    〇


    自荷堂學院碼頭離開的貨船,燃著熊熊烈火的同時飄蕩在海麵上,天空才差不多要泛起魚肚白,然而就隻有貨船那明亮無比,宛如一場大型的水燈放流。


    此等景象就在東京灣外的區域,即使從區的大樓也能清楚看見,荷堂學院的保健室老師美原冬香,就在屋頂上透過望遠鏡遠眺著這一切。


    「唔嗯,信崎同學也真是的,把排場搞這麽大,老師會很興奮耶。」


    她扭著身體,豐滿的胸部跟著搖晃。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傷耶——如果有的話,可要好好幫他們治療一下,不隻是信崎,人家也一定要幫瑪伊好好看看,可愛小姑娘優先看……」


    從她的白袍裏傳出了音樂聲,是智能型手機的鈴聲,她探了探口袋。


    「怎麽了?哎呀,還真稀奇,你居然會打這種電話。」


    冬香的雙眼離開了望遠鏡,她全種貫注在這通電話上。


    「……信崎的情況?這人家當然有好好在監視啊——人家也有交報告書吧,人家可是自認該寫的都有寫唷——?」


    感覺有點下垂的雙眼,仍舊透露出現笑意,不過雙眸,卻已緩緩露出凶光。


    「人家才沒有對他怎麽樣——他可是人家重要的雇主耶,他的夥伴也是,好像多了一個人的樣子,等等會跟你那邊報告啦——……什麽,要增派人員過來?不用——人家一個人就夠了,而且這樣比較好行動。」


    電話另一頭的人仍繼續說著話,說要派遣一支小隊,聽聞對方這番話後,冬香依舊不改滿臉的笑容,很直接了當地說出她的想法。


    「就跟你說不用了,你要派過來是你家的事,但是隔一天全部的人都會變成行蹤不明耶——你是要找借口跟他們的老婆小孩解釋,幫他們繳年金?人家可不想再說他們在中亞被卷入意外之類的耶——」


    電話的另一頭陷入了沉默,不久後才回了一兩句話。


    冬香恢複了以往的說話口吻。


    「懂就好,人家最近會和那群孩子一起工作,你們隻要有耐心等到那時候就好——那就幫人家向大臣問聲好嘍,局長。」


    她掛上了電話,她看似打算把手機從屋頂上扔下去,不過卻吐了個舌頭,把手機收進了白袍口袋中,就隻有在這個地方,冬香和流壹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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