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林黛玉已經在榮王府待了兩年。再過幾日,便出了孝期,該是除服的時候了。眼看著王府將這當成件正事來準備,黛玉心中是十分感激的。大舅母早早便命人來給她量身裁衣,還送了許多適合她這個年紀的首飾配件兒。老太太聽說之後,也送了許多好東西給她。


    還有姐妹們,迎春和探春、惜春都送了親手做的,顏色鮮亮的小物件兒;還有璉二表哥,讓人給她抬了一箱小玩意兒,都是好東西;甚至還有小琮兒,居然抱了一直小奶貓給她……最讓林黛玉高興的是,遠在揚州的父親林如海,派人送來了整套除服的用具。


    禮物被小姑娘一一擺在麵前,不管價值幾何,都讓她愛不釋手。這些都是親人們對她的心意,全部是銀錢能夠衡量的。林黛玉這兩年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心,蓉王府裏大家待她都不錯,特別是大舅舅一家,看得出是拿她當自己人的。她的年紀雖小,可對人情冷暖的敏銳是天生的,分得清誰對她真好。


    整個榮王府裏,最讓她避之不及的,便是那個混世魔王一樣的賈寶玉了。那年她才來,便趕上他調戲丫鬟,結果把她嚇得不輕不說,還送了那丫鬟的一條命。那年他才幾歲啊,就敢做那樣的事情,日後長大了可怎麽了得?自那時起,林黛玉就躲賈寶玉躲得厲害。


    可大家都住在一處,每日還要到老太太房裏晨昏定省,總少不了見麵的時候。而且,外祖母似乎是有意的,總是將她跟賈寶玉牽在一起說,讓她羞怒尷尬之餘,隻剩下對他濃濃的厭惡了。於是,每次請安都懨懨的林黛玉,順利地落下了一個弱不禁風的印象。


    自那年王子騰升職九省統製之後,賈璉便接了他的班,調任京營節度使。父子兩代不但得聖心,手中還有了兵權,這讓中榮王府更加炙手可熱。所以,即便隻是一位表姑娘出府的小事,也有那消息靈通的,不請自來或者送上賀禮。不得已,榮王府很是擺了幾桌才算。


    賈璉沒在府裏湊熱鬧,他和宇文祜跟忠順約了看戲。聽說這荒唐弟弟才看中了一個小花旦,喜愛得不得了,今日特意擺酒請他們過去聽戲。一個跟忠順扯上關係的小旦,讓賈璉不由想到了琪官蔣玉菡。那個日後會娶了二手貨襲人,並陪著她奉養賈寶玉的倒黴貨。


    路過角門的時候,賈璉看見一個老婆子帶著個十來歲背著包袱的小丫鬟進來,不由停住了腳步。這婆子他認識,乃是管家賴大的母親賴嬤嬤。如今的賴家在榮府,早已不複幾年前的風光。隨著史太君對榮府的掌控降低,賴嬤嬤也越來越說不上話,賴大從大管家的位置上掉下來。


    當年跟隨老太太和二太太的下人,這些年走的走散的散失勢的失勢,全因王爺這一房的不待見他們。賴嬤嬤十分有自知之明,從來都不往這些主子麵前湊合,省得礙了人的眼莫名就遭了罪。可現在世子都已經停下來看她們了,她也不能當做看不見,趕忙帶著小丫鬟上前行禮。


    “嬤嬤一向可好?”賈璉向她點點頭,眼睛打量著賴嬤嬤身後的小丫鬟,問道:“這個丫頭看著眼生,是你家的親戚麽?看你帶進來,莫不是想要在府裏謀個差事?”小姑娘身量尚小,可已經是個美人胚子了,隱約中還真能看出跟林黛玉有幾分相似。這個,果然是晴雯麽?


    “前兒我陪著老太太說話兒,老太太見這個丫頭聰明伶俐,模樣兒也還過得去,很是誇了兩句。這不我就想著,既然老太太喜歡她,不如就送進來伺候她老人家,也是這丫頭的一場造化了。”賴嬤嬤賠笑著說道。他家的小丫頭,能得了榮王府老太君的喜歡,確實是大體麵。


    賈璉衝小晴雯招招手,挑起她的下巴笑了笑,對賴嬤嬤說:“我瞧著這丫頭年紀太小,老太太那裏恐怕不合用,還不如便宜了我。老太太那裏若是缺人使喚,請王妃派過去幾個就是了。行了,你這便回去吧,這事我自會親自跟老太太說的。蜀山,你帶著她回去,交給天池安排。”


    賴嬤嬤有點暈頭轉向的,不明白世子這是個什麽意思。她是府裏的老人兒,可從沒聽說過世子看上過那個丫鬟的,這回是……看上這小丫頭了?賴嬤嬤不由瞥過去一眼,卻正好對上賈璉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刻心中一凜,訕訕地低下頭連聲答應著。


    當年府裏處理的那一批奴才,雖沒牽連到他們家,可也將賴嬤嬤嚇得不輕。而且,這麽些年過去了,說是被送到莊子上的那批人,全部都杳無音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說嚇不嚇人?!賴嬤嬤對兒子兒媳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好好把尾巴藏起來,別叫王爺他們給抓住了。


    “等等,”看她告退,賈璉反又喊住了,道:“等明兒你叫賴大來見我,有差事吩咐他做。”賈元春當不成賢德妃了,可大觀園還是要修的。當時修改王府的時候,他特意留出了一塊地,為的就是日後蓋園子用的。


    “是。”賴嬤嬤聞言心中一喜,不由揣測著,難道世子真的看上那小丫頭了,連帶的他們家也看得順眼了不成?想到這兒,這婆子不禁受寵若驚,歡歡喜喜地答應了,連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不少。能得了世子的青眼,可比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強多了。


    忠順擺酒的地方在國色天香樓,沒有擺出全副行頭,隻幾個管弦伴奏的在吹吹打打。他說的那個小旦卻上了妝,看身量不過十三四歲,但扮相倒頗讓人驚豔,就連宇文祜都多看了兩眼。京劇這種高雅藝術,賈璉其實聽不太明白,他此來主要就是圍觀這個疑似蔣玉菡的小旦的。


    賈璉看著忠順搖頭晃腦地陶醉不已,跟宇文祜對視一眼,不由問道:“文兄,你家小八的口味可真不輕。這看上去還是個孩子吧,有十五沒呢?你也不管管他,等太上皇知道了,又得是一場氣生,說不定還要連累我父親。”兒子們一個兩個的不成婚,是挺愁人的。


    “別胡說,少汙蔑我人格哦。”看似全情投入的忠順王,忽然一扭頭翻翻眼睛道:“賈小璉,一看你就是個心思歪的。本王這是純欣賞,可跟那些個捧戲子的不一樣,沒旁的亂七八糟心思。琪官若不是唱得好,就是長成你那樣,你看本王理不理會他。”


    宇文祜拍了弟弟一記,虎著臉訓他,“說誰胡說呢?我看你才是不像話,璉弟是什麽身份,也是什麽人都能拿來跟他比的?”當今陛下是個護短的主,在親兄弟和親璉弟之間,毫不猶豫並且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親璉弟。弟弟什麽的,太上皇再生也就有了,老丈人可隻給他生了一個璉弟。


    年已十九的忠順王癟了癟嘴,心道:我能拿他當什麽身份,當嫂子唄。他這個皇帝哥,當皇子的時候不怎麽顯山漏水,直到太子和大皇子都倒下,三哥也半廢了,才徹底冒出頭來。然後,就以無了阻擋之勢,順利凳上皇位。讓忠順羨慕之餘,就隻恨自己生晚了幾歲。


    不過他是個心大的,既然已經錯過了,那不管是因為什麽,都是不可挽回的。再說,又太上皇爹在上麵盯著,他們這些小的也不敢亂來。太子和大皇子的前車之鑒還在,他不想去死,更不想被關一輩子。而且,於權勢上沒了進取心,也還有別的地方讓他揮灑興趣,就比如聽戲。


    他就是有點嫌棄賈璉,明明兩人的年紀相近,正是能玩到一塊兒的。可偏偏這貨總是一副長輩的樣兒,忠順一到他麵前就總覺得自己矮了一輩兒。這種感覺不足為外人道,卻造成了忠順每每見到賈璉都要挑釁一番。可偏偏自己總吃虧不說,他爹跟他哥也不向著他。簡直鬱悶死!


    “你叫琪官?”賈璉也不理他衝自己呲牙的臉,反指著那小旦問道。見他微微點頭,又問:“這是個小名兒吧,本名叫什麽?”


    “他叫蔣玉菡,這名字還是我給起的,怎麽樣,好不好聽?”忠順搶著接過話來,衝小旦擺擺手吩咐,“行了,這戲也挺過癮了,你去卸了妝,過來陪爺喝兩杯。”隨即又轉回說:“這可是我府上那戲班子教出來的,第一個成名的角兒,我才尋摸了個好名字給他。”


    “名兒是個好名,隻不知道這人配不配得上這名了。”賈璉抿一口清冽的酒水,不在意地搖了搖頭,“你沒旁的心思便好,我瞧他這長得一團錦簇的,恐怕看不上你呢。”


    這個蔣玉菡應該就像是這個時代的交際花一樣,雖然出身忠順王府,卻沒什麽歸屬感。賈璉不知道忠順對他是個什麽心思,現在也隻是提前打個預防,省得日後鬧出什麽笑話。


    “切,賈小璉你在講笑話麽?什麽時候本王要人,還要他看得上才行了?從來都隻有本王看上誰,用不著他看上本王,知道麽?”忠順王手指敲著桌子,一臉的酷帥狂霸拽,眼睛都快要瞪圓了,“還有,不要叫本王小八,要叫順王爺,知道嘛?”差一點就說成小王八了……


    賈璉看著他笑了,然後摸著他的頭跟宇文祜說道:“文兄,看看你家的孩子,這囂張霸道的紈絝氣質,簡直嚇著我了。”


    蔣玉菡卸了妝出來的時候,便看見主子忠順王被欺負得張牙舞爪,旁邊的兩個青年笑成一團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如果我黑了薛寶釵,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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