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君聞言如遭雷擊,下意識地看向賈寶玉的褲子,果然就看見一片汙漬。她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好容易才撐住。這樣兩個被她偏愛的晚輩,竟然弄出這樣的醜事,這讓她情何以堪?!可看看寶玉嚇得慘白的小臉,她又生不起氣來了,隻能把一腔不滿都放在秦氏身上。


    賈寶玉還被史太君摟在懷裏,不然恐怕已經軟成一團癱在地上了。他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丟了魂兒似的樣子。進了秦氏的臥房,睡了秦氏的繡床,枕著她的軟枕,蓋著她的香衾,鼻端是誘人的甜香……那原本萬分享受的一切,現在統統變成了吃人的老虎,要將他吞吃入腹。


    那太虛幻境中的仙茗仙釀,都成了穿腸的毒藥;那*蝕骨的仙女仙樂,都變作醜惡的妖魔亂舞;那與他恩愛纏綿的可卿,竟化作噬人的鬼怪吞吸他的陽氣……一幕幕紛亂恐怖的畫麵在賈寶玉眼前晃過,神智越來越模糊,終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是神誌不清了,可卻不是幹脆的伸腿瞪眼,而是跟發了瘋一樣,又說胡話又尋死覓活要打要殺的。十一二的大小子鬧騰起來,史太君根本就拉不住,自己被撞了個仰倒不說,眼眶還挨了一拳,弄得一團烏青。史太君一麵疼,一麵又怕寶玉傷到,急得大喊叫人快抱住他。


    這裏沒留下人,賈政、王夫人擔心兒子,紛紛奔過去想要製住寶玉。可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勁兒,兩個成年人竟也弄不住他。王夫人肋下挨了一腳,疼得臉色都變了,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賈政更倒黴,被寶貝兒子一頭撞在自己寶貝兒上,淒厲慘叫的同時,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


    賈寶玉突然發瘋,不光打擊了這三個,也看啥了那邊的兩對父子,讓他們麵麵相覷。這貨不是看事兒大了,裝的吧?不過,正常的時候看不出來,這小子也是有點殺傷力的。看看,這地上躺著的三個,一個個都疼得臉色煞白。但是……不要衝著我們來,好吧!


    幹掉了身邊的三個,賈寶玉已經眼睛充血地向他們衝過來,那氣勢簡直一往無前。即便是腦子壞掉了,仍然知道撿軟柿子捏,筆直地衝向了年老色衰……呃,體弱的赦大王爺。賈赦很有自知之明,刺溜一下就躲到兒子身後。政老二都那麽淒慘的倒下了,憑他這身板就別逞強了。


    事實證明,有一個武力值高的兒子還是很有安全感的。就比如現在,一個人撂倒三個的賈寶玉,剛一照麵就被他兒子一腳踹飛。在事後跟老皇帝說書的時候,赦大王爺信誓旦旦地保證,他看見賈寶玉在飛行途中翻了個白眼,然後才砰然落地昏迷不醒。


    對於祖孫三代人都往自己身後躲的行徑,賈璉默默地表示譴責和鄙視。便宜爹就算了,上了些歲數又是他親爹,賈珍父子兩個湊什麽熱鬧。不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鳳凰蛋麽,至於怕成這樣?賈璉冷颼颼地掃了賈蓉一眼,“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明兒起帶著薔兒跟我去京營特訓。”


    賈蓉正瞪著地上的賈寶玉呲牙冷笑,聽了這話就是一窒,張著嘴無措地看向他璉叔。京營特訓的恐怖之處,已經在京城世家子弟間廣為流傳了,那是相當鍛煉人。他璉叔是個六親不認的,據說連忠順王去了也沒能有什麽特殊待遇,甚至更高標準嚴要求。所以……他可不可以不要?


    “一個女人而已,至於你要死要活的?她若真是婦德有虧,休了也罷,送進廟裏也罷,用得著你在這兒又哭又跪的?大丈夫何患無妻,若你自己有了出息,不說在這兩府裏,就是在外頭誰又敢小瞧了你?敢冒犯你?珍大哥哥是沒救了,你們兩個小的倒還值得我調.教一番。”


    被賈璉說成沒救的,賈珍倒也不生氣,人家這說的是實話不是。況且,賈璉那是郡王世子,跟他生氣除了氣著自己,能有什麽好果子吃?他在後麵提了兒子一記,傻小子難道高興傻了,還不趕緊謝謝璉二的栽培!據他所知,經璉二手訓出來的人,一合格就能混個千總。正六品,不小了。


    賈蓉被賈璉一頓數落,心氣兒也氣來了,咬著牙應下來。他心裏也有自己的算盤,賈寶玉這麽一瘋,今兒恐怕是治不了他了。不過他且等著,日後的機會還多得是,就不信他能一直不出門。現在去跟璉叔學些本事,日後親手敲起悶棍來,也更痛快些。


    拍拍他肩膀,賈璉就拽著便宜爹走到史太君身邊,兩人合力將她攙扶起來,弄到椅子上坐下。這老太太雖然不招人待見,但怎麽說也賈赦的生母,又已經七十歲的人了,不能放任她倒在地上。現在這樣的天氣,地上的寒氣刺骨是沒的說的。


    “你們……還有心情說笑,還不快點過來看看政兒和寶玉,就讓他們這麽在地上躺著?大夫呢?伺候的人呢?”等史太君緩過氣來,就看見寶貝兒子、孫子都倒在地上,一個兩個都昏迷不醒,氣得眼眶越發疼了,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鴛鴦、賴大家的……都死哪裏去了?”


    賈璉拍了拍巴掌,外麵像是接到信號一樣,湧進來許多下人,史太君房裏的、王夫人房裏的、賈政房裏的……嗚嗚泱泱一大片。若非賈寶玉的丫鬟都被拿住了,還得再添許多鶯鶯燕燕。這些人一看這裏的情形,立刻就是一愣,這是演得哪出啊?全武行?


    “別管我,先去看看寶玉。快尋個軟轎把人送回去,他身子骨弱,著了涼恐怕傷身子。賴大家的,讓你男人快些去請王太醫……”史太君一手捂著眼眶,半邊身子倚在鴛鴦身上,指揮著琥珀等人去搶救寶玉。一邊她還關注著賈政那邊的情況,等父子倆都被軟轎抬走了,才回過身來。


    史太君也許覺得自己的眼神很犀利,卻不知道她獨眼龍的造型有多滑稽。伸手一一指點過賈赦等人,老太太聲音冷厲,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給我聽著,若是寶玉和政兒有個好歹,看我能繞過你們誰去。從現在開始,你們最好祈禱他們父子沒事,不然就想想自己的下場吧。”


    自覺霸氣側漏地放下了狠話之後,史太君才抽著嘴角(疼的),帶著人走了,留給那兩對父子一個顫巍巍的背影。也是,七十歲的人了,被人又打又摔的,能好受得了麽?!不過,這最後一出是什麽意思?惡人先告狀?還是色厲內荏以進為退?


    賈赦、賈璉兩個都不怎麽在意,任她說去,真能動得了他們才怪。赦大王爺撇著嘴挑眉,“行了,今兒這一天不光賞了梅花,還看了出好戲。珍兒,蓉兒媳婦就送到廟裏去待一陣子吧。你不用為難,太上皇那裏我去說。她身份雖然有些隱秘,卻不是亂來的理由。”


    “是。”賈珍、賈蓉都恭敬地應下來,心裏也鬆了口氣。秦氏的身份不一般,若沒有賈赦這句話,他們還真不好處置。當初就知道秦氏是個燙手山芋,可賈珍貪圖她那副嫁妝,到底讓兒子娶進了門。可誰知她沒在身份上惹麻煩,反而是在婦德上如此不謹慎。


    賈政父子兩個都被抬到了榮慶堂的上房,父子倆就並排躺在床上。史太君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心疼得不行,一邊命人給他們掐人中,一邊頻頻問著太醫怎麽還沒到。她十分擔心賈政,當時寶玉可是結結實實地頂到了那裏,也不知日後還管不管用。


    還有,寶玉當時的情形十分不對,像是魘著了一樣。那瘋狂凶狠的樣子,史太君現在回想起來還抖了一下。這若是能恢複了還好,要是不能……那好好個孩子就廢了啊。想到這兒,她就越發恨賈赦、賈珍他們。都是這些人,若不是他們逼得緊了,她的寶玉怎麽能成這個樣子。


    再有賈璉踢寶玉的一腳,看著就是沒輕沒重的,能把人踢出去丈遠,可見使用了多大的力氣。都是一家子兄弟,怎麽就能下這麽狠的心。史太君臉上變顏變色的,一會兒關切慈祥,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簡直扭曲得厲害。這會兒她是下了狠心了,絕不會輕易放過傷害兒孫的人,不管是誰!


    隻要政兒和寶玉好一些,她就帶著他們到宗人府告狀去,麵子什麽的也顧不得了。她定要讓太上皇皇上,讓文武百官,讓世人百姓都看看,中榮郡王賈赦是怎麽對待古稀老母和親弟子侄的。對老娘不敬虐待,對親弟打壓羞辱,對侄兒逼迫致瘋……這一樁樁一件件,那一條都夠他丟官去爵的。


    史太君心裏暗暗發狠,滿是對賈赦父子倒黴的憧憬。最好是皇上罷黜了他們倆的爵位,補償給政兒和寶玉,這樣也算是公平公正。她也不想想,真去告狀的話,宗人府問起前因後果來,自己要怎麽回答。實話實說?倒黴的先是賈政父子。當麵扯謊?不光她長了嘴。


    太虛幻境,警幻仙子在水鏡中看到會芳園發生的事,也險些氣炸了肺。這也太以大欺小了,看看神瑛侍者都被嚇成了什麽樣兒。她素來就喜歡神瑛侍者的小模樣,模樣又俊嘴巴又甜,別提多招人了。聽說他下凡曆劫,這才多方安排,誓要讓他嚐遍人世間的各種樂事。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就連同時曆劫的幾位姐妹都犧牲了。可不成想,好好地局被個半路殺出來的破壞個底掉。賈寶玉從小到大都被壓著,沒了貴重的身份,沒了為妃的姐姐,沒了勢大的外家,甚至連訂好的丫鬟都被截了胡。這……這簡直就是氣人太甚!


    京郊的破廟裏,僧道二人也剛剛關了水鏡,兩人相對唏噓不已。癩頭和尚搖了搖光亮的大腦袋,歎道:“神瑛侍者到底是不行,才這麽點刺激就迷了心智,根基差得很。說不得還得咱倆跑一趟,否則警幻那娘們兒恐怕不會善罷甘休。老道你說,要是警幻看了這一段,得氣成什麽樣?”


    “她氣成什麽樣有什麽打緊?即便氣得死去活來又如何,也就是折騰折騰自個兒罷了,頂多再加上身邊的人倒黴些。就她那膽子,不過是個窩裏橫的主兒,她難道還敢給那位下絆子?哼,不是貧道看不起她,咱倆的膽子都借給她,也是白搭。要去你去,我不願意見那蠢貨。”


    “偷懶成這個樣子,真的好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黑兔親的地雷,抱一個!


    剛剛才看見泠然親也投了一個地雷,謝謝!


    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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