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霓虹璀璨,冬雨接連成水晶珠簾的夜晚,就在這位師三少爺初至c市的那天晚上,他曾經隔著人潮,一天一地濕漉漉的橙色燈光,目送著他彎下腰,鑽進車廂的側臉。從此以後他耿耿於懷。


    徐博雅的心中突然不合時宜地生出一絲奇怪的想法。像師三爺這樣的性格和身份,大概,是從不需要親自動手去泄恨的。這頓拳腳,說不定,還是他人生中的某個“第一次”。


    這樣想著,徐博雅忽然難以遏製自己的激動,他覺得自己得到了對方的“特殊對待”,是對方怡情養性的人生規劃進行曲中,一段“與眾不同”的波段。


    他和他,總算也有了點超越友誼的聯係了。


    這個神奇想法的出現,使他的身體忽然就不那麽痛了。


    不過,他隨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徐家大少!


    徐家,中立派的元老級人物。他身為徐家的唯一合法繼承人,京城的太子黨,挨揍這種事情,他怎麽可以不了了之!太沒麵子了!以後如何在那群家夥麵前抬起頭來!


    天之驕子的尊嚴所遭受到的侵犯,使徐博雅很快的,下意識的,馬上將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期待強行壓抑下去,讓恨意重新冒出頭來。


    他處心積慮,誠心誠意地想跟他“好”,他卻如此簡單粗暴地揍了他。真是豈有此理啊!


    三番兩次地拒絕我,羞辱我。師三,你好樣的!徐博雅攥緊拳頭,緊緊地盯住頭頂上方的師三爺,在心底暗暗發狠道。


    等著瞧吧,師慎行,我要你好看!


    徐博雅雖然是個喜歡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但是,像他們這種擁有政治背景的人,又怎麽可能完全是個草包呢?即使再笨,他們都懂得要審時度勢,趨利避害,要靜待良機,而不是以硬碰硬,兩敗俱傷。


    目前局勢明朗,他顯然不是師三爺的對手。不過,總有機會的。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他需要的隻是耐心。


    這時候,他自然也沒膽量繼續去刺激師三爺的神經。要是對方一個暴怒,直接失手把自己打殘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徐博雅咽下喉嚨口的血塊,費力地仰起臉,朝頭頂上方的人露出個艱難的笑容。他心底謀劃著說點求饒的好話,但是就像他一開始隻是來和解,後來卻身不由己地變成了挑釁自*瀆一樣,他的好話真到了嘴邊,一看到師三爺那張令他意亂情迷的俊臉,他就不能自拔地自尋了死路,好話立刻變了味。


    “我的好三爺,我這可是第一次,你輕點嘛,這麽粗暴,我得好幾天下不了床了……”說著,他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被血塗得妖豔異常的嘴唇。眼神隱晦。


    可惜,或者說幸好,師三爺的對於調*情方麵的理解,向來“劍走偏鋒”。


    “第一次挨打是吧?你這小子,年紀輕輕不學好,居然學人家耍流氓!混小子!”師三爺打完了,決定還是用文明方式解決問題。說起來這還是個後生,沒有把人打殘打死的道理。


    顯然,交際圈局限性嚴重,並且腦回路跟年輕人始終不在一個頻道上的師三爺,壓根沒有聽懂徐大少的話中奧妙,他直接片麵地理解了徐博雅的話——“這是我第一次挨揍,連我爸都沒打過我”。師三爺自然不會想到,都吃了他一頓老拳了,徐大少竟還敢死性不改,對他言語輕薄。


    師三爺私下裏又孤疑道,像徐博雅這種混小子,他見了都拳頭發癢,居然都沒人想揍他嗎?不能夠吧?不科學呀!要是他是他兒子,少說也得被他早晚各揍一次。這樣想著,師三爺便有些惆悵,看來他這麽多年的修身養性,修的還不夠火候啊。


    徐老才是真絕色,改天有機會,他得向他討教討教,這忍者神功是怎麽練出來的。師三爺一本正經地尋思道。


    見他的理解能力還是如此別具一格,徐博雅隻能報以無奈一笑。


    他的三爺感情越簡單,他就越開心。看著對方被惡意調戲而不自知,還一臉義正言辭地給他講待人接物的道理,他心底就忍不住生出一絲奇怪的感情來。


    從一開始的驚豔,展開計劃,抱著獵人心態進行遊戲,到後來的入戲,鬼使神差的求婚,被拒的憤恨,到現在的自*瀆,挨揍,再一次地深陷其中,愛恨糾結。徐博雅這一路走來,充滿了各種失控,可是,這些卻不能使他生出一點退卻或者悔恨之心。


    徐大少是個率性而為的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剛才他把師慎行恨得錐心泣血,還想著回去拉起一幫人馬要讓師慎行好看,但是現在,他又忽然覺得心上人是這樣的“特別”,值得他的膝蓋,他的尊嚴,他的耐心。


    所以他決定,教訓對方一頓是必須的,但是這教訓要換個地點。不是在街口小巷,而是他的房間床上。不需要他的狐朋狗友動手,他要橫刀立馬,親自上場。


    出了口惡氣,師三爺的怒氣也就消了大半了。他這人就是這樣,快意恩仇,並且情緒不能持久。持久了要頭疼失眠,得不償失。


    冷靜下來以後,他直接無視了癱在地上的青年,坐回沙發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他撥通了養子的號碼。


    師三爺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晚上一個人出來了。世道險惡啊!


    電話嘟了一聲便立即接通。他在葛嶽峙那裏有特殊鈴聲。


    三言兩語地交代清楚地址後,師三爺便掛了電話。他起身走到徐博雅跟前,蹲下,與對方平視,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神情沉聲說道:“小雅,過去的事情,叔叔不跟你記仇。不過以後,不許你再這樣戲弄叔叔。你還年輕,不要盡日隻想著玩兒,多讀點書,長點知識。像斷袖子這種事情,烏七八糟的,不要再去參和了,知道嗎?”


    徐博雅背靠著牆壁坐在地板上,渾身狼狽。他褲襠一片粘膩潮濕,很不舒服。不過也無所謂,在師三爺麵前,他已經決定不要臉了。


    他已經緩過一陣,臉上一片紅腫,嘴角淤青,聽聞此言,他一邊嘶嘶地抽了口冷氣,一邊點頭笑著應承道:“三爺,是我不好,我今天真是來跟你道歉的,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我現在真後悔,沒臉見你。你別氣我,也別真就避著我不見我了,真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自然是屁話。不過徐博雅此人就是這樣,能屈能伸,他決定師慎行是“值得”的,他就敢不要臉到底。自罵幾句就能博得師三爺的同情跟好感,為什麽不呢?多劃算的買賣!


    師三爺不知道他心中險惡,臉皮深厚。見他不變態的時候也挺正常的,相貌上也實在是個伶俐幹淨的好孩子,點點頭便信了他的一通鬼話。


    最後,門總算被葛嶽峙由外麵打開了。


    入眼是一片狼藉的房間,一股異味撲鼻而來。葛嶽峙臉色驟變。


    他在倒翻的沙發,落地燈和破碎的盆栽中找到了心心念著的人。


    屋裏的兩個人各自為政,一個衣裳整潔,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凳子上,一個耷拉著腦袋,渾身狼狽地靠在牆角邊。葛嶽峙焦急的目光瞬間變得錐子般鋒利。他危險地眯起眼睛,攥緊了拳頭,心底忽明忽暗。


    回去的路上,師三爺始終陰沉著臉。橙色的街燈與黑暗換幀般快速切換,師三爺陷在其中,給人一種深沉冷酷,陰晴不定的錯覺。葛嶽峙憂心忡忡地從後視鏡窺視他,他也沒有發現。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徐博雅肯定是對他做了什麽該死的事情,否則以師三爺那股能把人熬死的悠哉勁,肯定不會下這種狠手。然而,師三爺肯定是不會告訴他的。這麽丟臉的事情,師三爺隻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對著亡妻的照片說。


    為什麽他活著,卻怎麽也比不上一個死人?


    難道世界上還能有誰,比他更了解他,更珍惜他?


    什麽時候,他才可以看見他呢!


    葛嶽峙將目光由師慎行的臉上,慢慢移至脖子領口。他親手係上的紐扣,他親自壓實的領口。每天早晨,當他將那幾縷鑽進養父領口的發絲撩開的時候,總能看見他薄薄的耳廓,以及上麵細小的金色絨毛。


    有一次他假裝不小心,讓自己貪婪的嘴唇輕輕擦過他的耳垂。他記得,當時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生生地打了個激靈後,竟是奇異地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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