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高興。一開始是心跳不已地打開大家的禮物,然後穿戴在身上,溜出城去。


    親切的青年杜克,賣花的阿斯翠德,忙碌的紳士庫雷格,咖啡店員愛麗切,咖啡店客人諾茲爾斯公,占卜師軒嵐,畫家威拉德,穿著玩偶服的紮伊斯,在王宮為她看家的瑪莉安妮,寫腳本的梅爾迪,他們為她上演了美好的假日。


    雖然中途開始發生了無法預期的事件,為此四處奔走,但是最終圓滿解決了……大家一起開了一個小小的茶會。蘇萊斯送來的檸檬派雖然有些苦但是很好吃。


    這是幸福的一天。和大家一起說了很多話。


    「辛苦了。今天一天真是很累啊。」


    「瑪麗才是,有你留守真是幫大忙了。謝謝。」


    犒勞了大家之後,就是工作時間了。


    即使這樣,托瑪莉安妮的福,也隻剩下確認文件這樣簡單的工作了。


    「沒有什麽必須要你來確認的事情,真是太幸運了。而且,說『不是公主殿下會很困擾』的人少了不少,真讓人高興。」


    剛開始幫蕾蒂工作的時候,瑪莉安妮和文官們沒有建立信賴關係,就算她說所謂代理做出判斷,他們也大多會搖頭,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覺得跟你一起工作很開心。大家也是。」


    聽到她由衷的話語,蕾蒂的心裏暖暖的。被她這麽說,自己也覺得很驕傲。


    但是,對「大家」是不是真的也是這樣,蕾蒂還是沒有自信。所以會一不小心說出奇怪的話。


    「……如果戀愛,也會很開心嗎?」


    一說完,蕾蒂就後悔地想捂上自己的嘴。不不,要是做了那樣的事,就明顯告訴大家自己在動搖了。


    拚命在腦子裏想著,有什麽,有什麽能當做藉口嗎……。


    「哎呀,居然……」


    瑪莉安妮的聲音中充滿愉悅,把自己的椅子拉過來。


    興衝衝地坐下,明顯地表示出她之後要被緊緊逼問了。


    「……是阿斯翠德的事哦。」


    「嗬嗬,阿斯翠德的事啊。」


    雖然她姑且點了點頭,但總感覺已經被看穿了。即使這樣蕾蒂還是裝作若無其事。作為一名淑女,臉皮厚是當然的。


    「阿斯翠德,能當上你的騎士應該會很高興吧。」


    「明明有著無法實現的戀情?」


    「我想那應該是另一種痛苦吧。『工作』的話應該是開心的。因為那孩子的工作和興趣一致……真是幸福啊。」


    就算這麽說,蕾蒂也不知道阿斯翠德的興趣。隻能曖昧地回答「是嗎?」。


    「興趣,隻是比喻。也就是他個人想要保護你,而且還就職於公開保護你的工作。沒有才能可做不到哦。」


    就算喜歡畫畫,也不是誰都能成為畫家。要成為畫家,就會有才能這麵牆擋在前方,必須跨越過才行。


    但是阿斯翠德有才能。正是因為那份才能和正直的心,才成了蕾蒂的騎士。


    「興趣和工作不一致是一種不幸。因為遇到戰爭時,不能保護妻子,要去保護女王才行。所以有句名言『工作和我,哪個更重要!?』在哪個時代都有。」


    聽了瑪莉安妮的話,蕾蒂說著「那也對啊」表示讚同。


    阿斯翠德,工作的時候肯定樂在其中吧。一直都笑眯眯的,並不是演技。而且……。


    (杜克,也樂在其中嗎?會認為現在幸福嗎……?)


    雖然一直認為抱有戀心的那個人凈是痛苦,但也許並不是這樣。


    就算有著無法實現的戀情,說不定也能很充實地工作。


    「但是要注意,覺得工作開心,就不會去想開始新的事了。畢竟這個世上有很多開心的事哦。」


    ——比如說,「戀愛」。


    聽了瑪莉安妮的忠告,蕾蒂好像並沒有興趣地說了句是啊,但是胸口卻一緊。


    她決定以今天為分界,讓他們的關係停留在公主和騎士。


    但是,那是蕾蒂對自己的心意做出的了斷,跟杜克沒有關係。


    (這樣……就好了嗎?我,給我自己的心意畫上句號……)


    雖然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但是蕾蒂應該為比現在幸福而努力。努力會不會得到結果,又是另說了。


    慢慢垂下眼,想著杜克是不是也這麽想的。


    ——杜克太認真了,沒法圓滑地活下去,這件事自己現在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快樂的一天馬上就要結束了。


    重返寧靜的夜裏,已經就寢的蕾蒂從床上起身,披上長袍。


    「讓大家擔心了……所以,我要好好回應才行。」


    心的距離在漸漸縮短。使得大家注意到了蕾蒂細微的反常之處。……無論是要成為王而產生的不安,還是淡淡的戀愛之心。


    「——我,希望大家能變得幸福。」


    就像大家讓自己露出笑臉一樣,自己也想盡力讓重要的人露出笑容。雖然是理想主義,但是理想是必須的。


    (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在今天劃清界限,變得輕鬆。我想讓杜克也放鬆下來)


    這是隻有自己能做到的。對工作樂在其中的他,會甘於現狀。


    所以,今夜,要向前邁出一步。


    蕾蒂偷溜出自己的房間,來到杜克的房門外。


    隻有現在,放任自己去做這種自從知道他的心意後,就決定絕對不可以做的行為吧。要在今天讓一切結束,然後再重新開始。


    「……有些話想跟你說,還醒著嗎?」


    敲響杜克的房門,小聲詢問。確信了他就算現在睡了也會起來。和想的一樣,聽到了一些細小的響動,然後門打開了。


    「怎麽了?」


    要是有緊急任務,蕾蒂會讓傭人叫杜克來的。隻有當有話想對他說,又不想讓周圍人知道的時候,她才會特意自己過來。要是以前的話,當她心裏產生迷惘,或者不安的時候就曾來到這個房間。


    「不是工作的事。雖然很晚了,方便嗎?」


    「當然。」


    杜克似乎以為她有什麽事來跟自己商量。讓蕾蒂進入房間,請她坐到椅子上。


    但是蕾蒂搖搖頭,反而讓杜克坐下。


    「你坐下。」


    「這是要審問我嗎?」


    帶著略無奈的表情,杜克坐在椅子上。


    蕾蒂靠近他,跪下,在杜克為這極為少見的舉動而吃驚的時候,拉起他的手。


    明明是要說關於未來的大事,但是一想到這是喜歡的人的手,就一下子心跳加速。


    正因為這樣,才討厭戀愛。


    甩開不想忘記這雙手的溫暖的自己,蕾蒂手上用力。


    「現在要說的話,其實我是打算死守的秘密。這樣,對我,對你,都是好的。但是今天實在是太過愉快,就想起了和大家說過的話,『啊,原來是這樣』這麽想我改變了主意。」


    杜克還沒有注意到蕾蒂想要說什麽。對於他來說,自己是不知道戀愛為何物的女孩子。但是,他的這個認知馬上就要被改變了。


    「——我,在愛慕著你。」


    蕾蒂的話,讓杜克過於吃驚,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也是啊,蕾蒂不由得笑了。


    「你呢?」


    聽到她帶著確信的宣告,杜克想要把手收回來。


    可能是像逃避的反應,證明蕾蒂的預想是對的。所以才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握緊,用眼神告訴他說出真心話。


    但是,對方是完全不對蕾蒂露出愛慕之意的男人。他馬上就調整了狀態。


    「能讓殿下這麽想是我的光榮。但是我……」


    「不要糊弄我。你在基爾夫帝國的時候,對著以為睡著了的我說了什麽,我可以現在一字不落地說出來哦。」


    他肯定還記得那時候的事吧。杜克咽了一口氣,把目光從蕾蒂身上移開。說不定在責備自己「竟然被注意到了」。


    不是這樣的,蕾蒂馬上否定。


    「一開始,我也煩惱過。想著不知道你的想法就好了。但是,現在我可以確定,那個晚上我醒著真是太好了。」


    沒有讓杜克一個人痛苦真是太好了。能一起煩惱真是太好了。


    而且……能夠結束他這份痛苦的,隻有自己。


    「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走向死亡。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沒有絕望而是活著。你有想過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轉成了哲學問題,杜克有些困惑。


    蕾蒂慢慢地,為了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他,仔細斟酌著言語。


    「是不是因為相信著,今天會比明天好,明天會比後天好,未來會變得更好呢。我認為,人從生下來就知道,應該為了變得幸福而努力。」


    當然,每天並不會那樣簡單地變好。但是,肯定是因為覺得可以克服現在懷抱的痛苦,活得幸福的時候就想更加幸福,抱有這樣的希望,所以才活著。


    「你啊,難道不是想著就算為了我,也要珍重地抱著這份感情,打算一直不結婚就這麽結束一生?」


    說不定,杜克有一天也會把對蕾蒂的感情當做過去式,而去結婚。但是那是未來的事情,現在應該沒有考慮過跟誰結婚。


    心裏既然有喜歡的人,就無法和其他人結婚。他肯定想著那樣誠實的事情。


    而且,杜克享受著做蕾蒂騎士的工作。更加不會有想結婚的打算。他會滿足於現狀覺得「這樣就好了」。


    「你太過認真這一點,我也一定很喜歡吧。」


    但是,不能停止思考。就算一直看著現在或過去,也無法開始。


    「請一定不要害怕變得幸福。」


    將想要傳達給他的話,說了出口。


    (插圖頁)


    放棄這段戀情,尋找新的戀情。以新的戀情,結束現在的戀情。


    這種方法,不是在做「壞事」。沒有必要因為薄情而責備自己。


    「我今後會開始為幸福努力。會去尋找配得上索魯威爾國女王的王夫,會努力去愛上丈夫,就算做不到也會作為家人愛他。我想和丈夫一起,建築幸福的未來。這是生而為人的義務。」


    蕾蒂告訴了他自己之後想怎麽做。


    不是將戀心珍重地懷揣在心底,而是要追求幸福。


    「也不是讓你立刻就改變心意。會需要花一些時間吧。……但是,我希望你努力。要是眼前有幸福的契機到來了,要牢牢抓住,試著去追求。因為我也會這樣。」


    看著他深青色的眼眸,蕾蒂微笑了。


    從這裏開始吧。走在通往幸福的路上吧。


    「……我們,一定要變得幸福啊。」


    想要創造美好到回想起來的時候會說「也有過那樣的戀情啊」 的未來。為此,要先向前看。不要認為現在就是最好的,要不斷前進。


    「拜托了,和我約定吧。」


    手上再次用力。過了一會兒,一直沈默著聽著的杜克,說出了有份量的回答。


    「——我知道了。」


    他不是那種因為蕾蒂開口了沒有辦法,為了克服現在的情況,會表麵上裝作接受的人。是仔細思考過,然後才開口的。


    「太好了……」


    現在隻是得到這個回答就可以說是「太好了」,但是總有一天,無論是杜克還是自己,都會變得能發自內心地說出「太好了」吧。


    「……要說的就這些。夜深了,很抱歉忽然來找你。晚安。」


    她大概再也不會在夜深的時候來到這個房間了吧。


    因為他們是公主和騎士,僅此而已。


    這裏是「諸王的會議室」。在鋪滿整個房間的地毯上,眾神的故事被金絲線繡出的稻穗圍繞。天花板垂下木質的大吊燈,地毯上是古雅美麗又堅實的槲樹桌子。用同一種木材造成的椅子上到處都刻著裝飾,椅背上的鏤空雕刻是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蕾蒂在夢中到訪了這個聚集著騎士王轉世者們的房間。


    「……我心情不好,不要管我。」


    蕾蒂一到眾王的會議室,就這樣說,坐下來趴在桌上。今天,不管誰在這個房間都無所謂。


    ——稍微有些後悔。隻是這樣而已。


    「是眼下有什麽艱難的抉擇嗎?辛苦了~」


    聽到輕浮的聲音,就知道了失戀王路德格在這裏。蕾蒂本打算揮揮手把他趕走……但是一下子抬起頭。


    「……路德格王,你在失戀的時候,怎麽振作的?」


    「就是在這裏傷心,然後尋找新的戀情。」


    「真高興能聽到你這種普通的回答。」


    蕾蒂重重歎息,再次趴在桌子上。這時有人輕輕拉了一下她的一縷頭發。


    「失戀了?那就把那個男人監禁在自己的房間,讓他隻看著你。」


    看來惡作劇的人是獅子王亞曆山大。蕾蒂沒有力氣讓揮開他的手,用疲勞的聲音回答就已經是她的全力了。


    「我不喜歡像你那樣粗暴的戀愛。」


    「竟然甩了蕾蒂絲雅公主,真是厲害的男人。」


    「……我不是被甩了,是我甩了他。隻是結果同樣都是『失戀了』。」


    就是這樣。蕾蒂是甩人的那一方。是理解了彼此的立場,在後麵推了一把讓他和其他人一起幸福的那一方。悲劇的主人公不是自己,而是杜克。


    (所以,至少在這裏……)


    回到「現實」,就必須要裝作若無其事。所以至少希望可以在這裏失落一下。


    「怎麽甩的?難道是和昨天別人對我說的一樣『我們還是做朋友吧』那種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話?……唔,想起來就想哭……!」


    「明明氣氛不錯啊」,路德格說著抱起頭。


    要是平時的蕾蒂,會隻說句「哦」來結束這個話題,但在今天,看到有個同病相憐的人感覺放心了。


    「『雖然我喜歡你,但是我們還是努力找到新的喜歡的人吧』,差不多是這種。」


    這樣告訴了路德格後,他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這話,意義不明啊。奧茲瓦爾德王知道什麽意思嗎?」


    「不……我也……」


    單臂王奧茲瓦爾德似乎也在房間裏。他總是靜靜呆著,所以趴在桌上的蕾蒂就沒能注意到他。


    「畢竟有身份差距。對方也表示理解。說『我明白了』。」


    杜克有認真仔細考慮過。在考慮過之後同意了蕾蒂的話。


    鼓起勇氣,傳達出現在的心情和想法,得


    以共同前進。所以這樣就好了。


    「我要回去了。……再不睡,如果疲勞表現在臉上,就會有人問我發生了什麽。」


    絕對不能讓人看出自己有什麽。


    蕾蒂為了自己的矜持,要和平時一樣。


    「失陪了。」


    露出了那麽失落的姿勢,蕾蒂還是痛快地決定回去。


    路德格一邊想著女人真厲害,揮著手說晚安。看著蕾蒂消失後,眨了兩下眼。


    「那個被甩了的有身份差的男人說『我明白了』,能有人理解蕾蒂絲雅女王的話嗎?」


    「不理解啊。」


    「……我也不理解。」


    剩下的三個王對視了一下各自點了點頭。


    蕾蒂是王。拴住喜歡的男人有的是方法。


    「大概那個男人也不明白吧~之類的。」


    「也是啊……。要是有人對自己說出這種話……大概會光顧著吃驚吧……」


    「嘛,對她要說的話是『明白了』吧。能不能接受就另說了。」


    雖然身為女性的蕾蒂快速切換了狀態,但是男人不是這樣的。


    大概,隻是因為太過突然的展開,跟不上蕾蒂而已……這是留在這裏的王全員得出的結論。


    「你竟然一大早就來見我,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嗎?」


    「……去摯友家裏拜訪是那麽不自然的事情嗎?」


    杜克一大早就到訪了他騎士學校時代開始的朋友——維拉德的家。


    維拉德本是一如既往地優雅吃著早餐,跟執事確認今天一天的預定……結果變成了『優雅吃著早餐聽杜克說話』。


    「不,作為你的摯友,我當然隨時歡迎你的到來。順便問一下,什麽紅酒比較好?」


    「紅酒?」


    「還是火酒?肯定需要『醉一場』吧?」


    他這個時間找上門來,肯定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吧。


    維拉德這樣判斷,但杜克卻突然沈默了。


    「……不,我想要冷靜思考,不需要酒。」


    「哦?不是想要抱怨啊。」


    猜錯了,維拉德在茶裏加了些砂糖。有種感覺,這會是苦澀的話題。


    「那麽,昨天發生了什麽?」


    恐怕,和杜克暗戀的人有關。雖然不知道是往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方向,總之肯定有進展了。


    「……被某位女性,知道了我隱藏的秘密。」


    「嗯。」


    「我嚇了一跳。」


    「肯定的吧。我也好想偷偷在現場旁觀啊。」


    雖然嗯嗯地同意著,維拉德的內心卻開始慌忙思考著各種事。


    有著讓人著急關係的杜克和他暗戀的人,看來確認了彼此的心意——現在可以確認這一點。


    「在我著急的時候,聽她說了很多話,總之以『我明白了』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覺得那種情況下都有辦法收場,是你難得的個性哦。」


    杜克帶著認真的表情點頭的話,就算實際上根本沒明白,也會看起來像是完全理解了。因為他平時的作為,導致沒有人會懷疑。


    「畢竟是你,肯定花了一個晚上仔細思考過了吧?這回真的『明白了』嗎?」


    「……我覺得理解了她要說的話。但是我接不接受又是另說了。」


    「哎呀,好像混進了相當深奧的哲學呢。」


    杜克在心裏悄悄對維拉德這捉弄人的聲音點點頭。


    (說起來,殿下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首先從這裏開始,我就不能接受。)


    蕾蒂告訴了他喜歡自己。在那種場麵用那樣的聲音說出的「喜歡」,意義不會錯。那是帶有深刻感情的話。


    但是沒有和心愛的人互通心意的實感。所以怎麽都沒辦法覺得高興。


    ——恐怕是因為不相信自己吧。


    他有自己不討女性喜歡的自覺。實際上,他有過被戀人出軌過。無法想像自己的哪裏、怎麽會被人喜歡。


    (……更何況也完全沒有過「似乎是這樣」的情況。)


    至今為止和蕾蒂在一起都沒有會出現戀情的氣氛。就算自己有不小心,對方也完全沒有反應。


    她扮演「主從關係」的演技比自己好得多。還是說因為最近才意識到,沒有察覺到的期間太長。


    (要是因為我的失態而產生了自覺的話,真的就太對不起她了)


    像這樣,比起高興更多是疑惑。


    ——有喜歡的人。被告知了喜歡自己。但是考慮到彼此的立場,說讓彼此都走上幸福的道路。


    讓他看到了非常美麗的收尾。特意為自己準備了台詞,讓他不小心順著氣氛回答「我明白了」。


    這因為這樣,他才想了一個晚上。


    歎了一口氣,杜克拿起給他準備的茶杯。杯子裏的紅色液體慢慢搖晃。


    似乎昨晚,蕾蒂的眸中也有這樣的波紋。


    「正直地讓人無語的道路,未必就是最好的……我這麽認為。」


    不自覺說出了不像自己會說的話。但卻發自內心。


    「哎呀哎呀,那個認真的杜克·巴爾黑德竟然說這種話。」


    「不巧,我也是狡猾的大人。」


    喝了口茶,杜克的舌頭感到了些許苦澀。


    (正是因為不想讓她露出那樣的眼神,才想隱藏自己的感情……)


    自己痛苦也無所謂。工作讓自己很滿足,所以總會有辦法能克製住的。


    ——但是,無法對自己所愛之人的辛苦視而不見。


    看到她工作疲勞的時候,偶爾會想要若無其事地引導她「放鬆」。


    已經做出了這麽多努力,所以希望蕾蒂能能好好愛惜她自己。要是她做不到的話,就由自己來……。


    「……說不定就是這樣。」


    再好好考慮吧。但是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的感覺。


    杜克從維拉德的府邸回到王宮,就發現離宮的庭院變得熱鬧了起來。


    軒嵐和阿斯翠德和梅爾迪三個人,一邊說著「不是這樣」「不是那樣」,一邊為梅爾迪講解防身術。


    「這招沒有力氣也能做到哦。是利用對手的力量,製住他的技術。」


    軒嵐為了給梅爾迪做示範,讓阿斯翠德扮演歹徒角色。


    被阿斯翠德拉住手腕的軒嵐沒有抵抗,反而用力推向了被拉去的方向。阿斯翠德不由得退後了一步。


    「雖然困難的地方在於對方不攻擊就使不出來,但是能保護自己。」


    「誒~!」


    梅爾迪說這個他可能做得到。


    稍微遠一點的杜刻苦笑著想「誰知道呢」。剛才的技巧要一下在實戰中使用很困難。要想能用,需要大量練習。


    「啊!杜克前輩,早安!」


    本想欣慰地就此走過去,阿斯翠德注意到了杜克,打了個招呼。被他引得軒嵐和梅爾迪也看見了,至少要打個招呼。


    「早上好。早上開始就辛苦了啊。」


    向軒嵐多和梅爾迪低下頭,軒嵐這樣回應他。


    「杜克是工作回來嗎?一大早辛苦了。我們的早上之所以開始得很早,是因為想在帶狗散步之前讓梅爾迪練習防身術。」


    遛狗之後的梅爾迪會累到腳步搖晃。


    那個時候就算讓他練習防身術也……軒嵐和阿斯翠德的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杜克,聽我說。昨天,被小偷偷走的錢包,裏麵的東西不知為什麽變成了石頭!你認為是怎麽回事!?」


    杜克拚命思考梅爾迪突然提出問題。但是隻能得出毫無亮點的答案。大概,是不正確的。


    「小偷把錢包偷走之後換了裏麵的東西?」


    要用錢包裏有多少錢來證明失主是誰就困難了。


    正因為如此,小偷在偷了錢包之後馬上拿出錢,丟掉錢包。萬一被抓住了,也能說「這錢本來就是自己的」。


    「我也這麽想。但是換掉裏麵東西的犯人就在身邊。」


    「對吧」,梅爾迪看向阿斯翠德。於是阿斯翠德點點頭。


    「是我幹的!我認為梅爾迪大人絕對會遇到小偷,所以事先把錢包裏的東西換成了小石頭,然後放回去了。」


    阿斯翠德滿臉都是「快點誇獎我」的笑容。


    雖然阿斯翠德的擔憂確實變成了現實,但是這裏應該就這樣不告訴他,杜克不由得同情梅爾迪。「不要說實話!所以我才這麽練習呢!」他這樣叫喊的樣子太可憐了。


    「啊~那我就先走一步!」


    在自己也不小心說出失禮的話之前,好想離開這裏。


    這麽想著的時候,梅爾迪「啊」了一聲,表示自己也要一起走。


    「是到殿下那裏吧?途中我也順路。到了多芬散步的時間了。」


    我要練習去,梅爾迪對阿斯翠德說著,走開了。


    杜克稍微放慢步子,配合梅爾迪的腳步。這種對蕾蒂不需要的顧慮,對梅爾迪是必要的。


    (……不過,梅爾迪大人有讓人覺得他的缺點也可愛的能力)


    這個天才頭腦的主人到底看到了多遠的未來呢。


    「——梅爾迪大人,我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可以啊。不過,說話方式再隨便些比較好,像阿斯翠德一樣。姑且杜克還是先就任圓桌騎士的人,而且年紀比我大。」


    「啊……」


    雖然本人笑著說「別在意」,但是實行起來估計很難。因此他曖昧地帶過,快速進入了正題。要是沒有現在的氣勢,可能會說「還是算了吧」。


    「在梅爾迪大人看來,誰比較適合成為公主殿下的結婚對象?」


    杜克相信著作為軍師的梅爾迪。很想知道從他的視點看到的蕾蒂未來的丈夫是什麽樣的。


    「殿下的結婚啊……。我的意見是,現在還不要著急決定。現在就決定也隻能是『不壞』吧。不過還是想早點生下繼承人啊。」


    聽梅爾迪提到繼承人,杜克想起了不久之前的索魯威爾國。


    現任國王的第一王妃,是蕾蒂的生母。但是因為她久久不能生子,為了繼承人,又迎娶了兩位女性做王妃。然後生出了兩位太過優秀的王子,和太過優秀的公主。


    「殿下應該快點生子。跟誰都好。然後將生下來的孩子暫定為繼承人。以後再決定正式的丈夫就好了。」


    「……第二個孩子出生的時候,索魯威爾國不會麵臨分裂的危機嗎?」


    杜克擔心會不會又產生現在的情況,梅爾迪卻搖搖頭。


    「雖然隻是我自說自話,那時候就把第一個孩子送到教會。為了讓大家接受,乾脆找一個有身份差的父親就好了。看現在的索魯威爾國,製造差距是『可行』的。」


    梅爾迪歎口氣說,是因為缺少最適合的對象才會這樣。


    確實是這樣,杜克點點頭。蕾蒂,古多,弗萊德海姆,都有做王的資質。所以才為誰來做下一任王起了爭執。


    「隻要能早早決定繼承人,羅恩斯坦因派和奧伊蘭貝爾格派都會行動起來。為了不發生政變,要整肅體製。……啊啊,對了,已經把大家的衣服運到上次說的地方了。雖然還用不到,但是以防萬一。」


    梅爾迪的行動還是一如既往的快。雖然是數年後的事情,但是現在已經在準備對策了。


    想著要適應才行的時候,梅爾迪正盯著這邊看。


    「……不隻是政變,一旦發生什麽的時候要好好優先自己才行啊。雖然準備了代替你的人,但那隻是剛剛及格代替人。」


    梅爾迪的眼神很認真,話語也很沈重。


    為了能正麵麵對,杜克停下了腳步。


    「有能代替阿斯翠德和庫雷格的人。諾茲爾斯公不過是異國人。巴塞爾女伯爵和維拉德,最壞的情況下有其中一個就可以了。總有一天會成為騎士的商人蘇萊斯也能想辦法搞定。但是你不一樣。要時刻記住,圓桌騎士的第一席隻有你杜克·巴爾黑德。」


    梅爾迪對他的評價比想像的還要高。那麽,必須要回應他的期待才行。


    ——工作,是這樣的充實。自己現在非常幸福吧。


    但是蕾蒂對他的要求是變得更加幸福。


    (要是在這之上的話,那就是……)


    自己似乎已經明白了。但是蕾蒂肯定還不明白吧。


    從兩天前起,蕾蒂就任了國王代理。


    也就是說,如今的她,地位不同於至今為止的「下一任國王」,可以發出印有國璽的公文。


    雖然不會為「去地方視察」程度的區區小事而特地任命國王代理,但是這是對下一任國王蕾蒂的練習。以後這種機會會漸漸增加吧。


    雖然是小事,但拿起非常有重量的國璽,讓蕾蒂感到了比以往還沈重的壓力。


    「蕾蒂絲雅,有點事需要跟你商量。關於之前討論過的治水工程……」


    古多一臉嚴肅地在走廊叫住她。


    是預算的事情,還是工期的事情,不管是哪件都不是馬上能解決的。


    「我知道了。隻是一會兒的話,我空出些時間。」


    「幫大忙了。」


    現在,作為國王代理的蕾蒂正在使用國王的辦公室。一打開門就能看見厚重的桌子。


    古多讓自己的騎士等在走廊,蕾蒂也讓人走開。看來他是要說一些不想讓人聽到的事。


    「杜克,庫雷格,出去。」


    蕾蒂讓文官和作為護衛的騎士出去了,古多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但是那文件是空白的。


    「……弗萊德海姆殿下似乎得到了新的騎士。」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什麽時候的事?」


    「恐怕是回國後不久。你小心點,那人似乎在到處打聽些什麽。」


    古多的一個騎士正在和羅恩斯泰因家的女仆戀愛。從那裏得到眾多信息的古多的話,可信度很高。


    「我知道了。似乎是麻煩的騎士。」


    「似乎也在調查我出生的可能性。……而且,作為情報源的女仆被遣返回鄉了。」


    心髒「咚」地跳了一下。古多出生的秘密……隻有蕾蒂知道,眼前的古多,不是真的「古多」。


    這個國家的王,能夠迎娶三個王妃。因為現國王的第一王妃,蕾蒂的生母久久沒有生子,而迎娶了另外兩個王妃。


    最先生了王嗣的,是有羅恩斯泰因家為後盾的第三王妃羅莎琳德。當然,第一王妃和第二王妃都很著急。


    奧伊蘭貝爾格家做後盾的第二王妃


    蘇菲雅,有著無論如何都要生王子的壓力。雖然她回應了期待,但遺憾的是出生的是死嬰。


    蕾蒂認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但是並不是這樣。


    當時的奧伊蘭貝爾格侯爵,擔心索魯威爾國會被羅恩斯泰因家據為己有,所以用同時出生的孩子替代了死去的古多。


    「我被懷疑是替子。以防萬一吧。關於女仆,可能被注意到了她是內奸。總之,似乎是個麻煩的人。」


    「……是啊。」


    見證第二王子古多出生的人都死了。是單純的死於事故,還是被殺的,如今已經無從得知。證據,也被當時的奧伊蘭貝爾格侯爵破壞了。


    (沒關係……吧?事到如今,就算調查也沒有什麽留下來吧……?)


    後來知道了真相的博雷爾伯爵死了。……之後,不知道是誰幹的,他的宅子著火了。燒掉了全部的可能性。


    「要說的僅此而已。關於治水工程的事情,就當是沒得到好的回答吧。」


    「嗯,帶著一臉嚴肅回去吧。很平常的事情。」


    似乎不能平安無事了。弗萊德海姆也找了麻煩的人做騎士……正這麽想的時候,走廊裏突然響起吵鬧聲。


    最先對外麵的重響做出反應的,是古多。


    「這裏有武器嗎!?」


    「古多殿下!?」


    「移動桌子,把門擋住。那是穿著鎧甲的士兵的腳步聲。」


    蕾蒂趕緊靠近窗戶。注意著角度,慎重地窺視著外麵。


    「……把自己關住也沒有意義。外麵也有人在。」


    架著劍或弓箭的士兵,正等在下麵。


    如果是穿著基爾夫帝國軍裝的士兵,或者是穿著納帕尼亞國軍裝的士兵,等下去說不定還能得救。


    但是,等在那裏的是索魯威爾國的……帶有羅恩斯泰因家紋章的私兵。不僅如此,還有穿著王立騎士團製服的人。


    「政變……!」


    為什麽,蕾蒂和古多都在想。


    哪一方都預想過總有一天要發生的事。也為此準備了對策。


    但是要發生需要『正當性』,『準備』和『機會』。現在這些都欠缺。發動的隻能是暫時的,自殺式的政變。


    要是政變失敗,等待的就是『死』。一切都結束了。


    「我不認為這是弗萊德海姆殿下的指示。是等不下去的蠢人的暴走嗎。」


    這場政變明顯準備不足。為了反叛成功,士兵、武器和訓練都是必要的,要是這三樣都在王都聚齊的話,肯定會觸碰到國王、蕾蒂或者古多的情報網。


    (但是沒有觸碰到。也就是說,竭盡全力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做了準備。)


    這個計劃是極其機密地在暗中進行的吧。但是那樣的話,士兵和武器就很難湊齊,訓練也無法充分進行。


    隻是前景天真的內亂,會很快被王立騎士團鎮壓。她們要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等到那個時候。


    蕾蒂緊緊握住國璽。這是必須死守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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