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洋印象裏的北京就隻有六個字來形容——“人多人多人多”,上輩子他隻去北京旅遊過,大概去的日子不對,吹了一鼻子灰一臉霾,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可就算那樣,在所有中國人的心裏,北京也有他非同一般的地位。


    鄭海洋納悶90年的北京會是個什麽樣子,等他到了一看,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第一反應:車站人好少;


    第二反應:路上人好少;


    第三/反應:路上車好少:


    第四反應:房子好矮


    ……


    與二十年之後的北京完全是兩個樣子。


    可就算如此,鄭海洋也看得出來,當時北京的發展也比他們的那個省城要好上很多。


    來了北京之後,鄭平找電話先給鄭爺爺打了個電話報平安,接著才和韓治軍一起帶著女人孩子們還有為數不多的行李爬上了紅白大公交。


    他們在北京找的住處位於東四八條,是一個小四合院,韓治軍早前在海南認識的一個朋友就住在那裏,來了北京之後便找他們幫忙,剛好小四合院裏有空的房間,兩家人擠一擠還是能住的。


    韓治軍的朋友叫高聽泉,名字還挺洋氣,據說是因為他們家老爺子喜歡聽《二泉映月》,所以就取了這麽個名字,由此及彼,高聽泉的一雙弟妹,一個叫高聽映一個叫高聽月。


    高聽泉家裏人口還不少,小四合院裏住了他老婆女兒還有他爹媽、他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以及他家一個親戚三口子,高聽泉的那個親戚據說最近發達了快要搬走了,已經不怎麽在這裏住了,房間已經空下來了,但即便如此,兩房門上兩道明晃晃的大鎖也十分紮眼。


    鄭海洋瞧著那房門口那麽大的兩道大鎖,一看就知道高聽泉的這個親戚搞不好和高聽泉一家不對付,要不然也不至於用那麽大的大鎖膈應人。


    明明有空房間,偏偏還不能讓朋友去住,高聽泉覺得沒麵子又覺得對不住來投奔的朋友,一個勁兒的道歉。


    韓治軍給他遞煙,“是我們來找你幫忙,住你的屋子,哪能讓你道歉,你再這麽客氣我們可走了啊。”


    高聽泉:“別,別啊,不說了不說了,住下就成,有什麽就和我開口,我不在和我弟弟妹妹老子娘開口都成。”


    兩家這次帶來的行李不多,收拾起來很方便,一家一間屋子,倒和以前沒什麽不同;高奶奶和高聽泉的媳婦煮了一大桌子菜,晚上一桌子人圍著大圓桌吃飯,十分熱鬧。


    男人們喝酒聊天吹牛,女人們話話家常瑣事,孩子們吃完了都爬了下去到院子裏玩兒。


    高聽泉生的是個女兒,叫高琪,小名叫琪琪,過了年比鄭海洋大一歲,個子也比鄭海洋高一些,三個小孩子湊在一起,隻有才一歲多的韓一顯得略小了一些。


    琪琪是個性格外向的女孩子,大概是因為放養的緣故,倒帶著些男孩子的灑脫,可能也因為鎮海洋他們是客人,她便有了當主人的自覺,說話做事都有一種“大姐大”的味道,說得興奮起來還會昂著下巴拍拍胸口。


    她看韓一小,就把自己屋子裏放的娃娃拿出來給他玩兒,遞過去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給完了才會略留戀不舍的偷偷看幾眼,那模樣看得鄭海洋心裏直樂,他想這女娃娃可真有意思。


    琪琪還說:“我爸說我這幾天都不用去幼兒園了,在家裏陪你們玩兒,你們要玩兒什麽就和我說,我帶你們。”叉腰挺胸口抬下巴,完全一副校領導的樣子。


    鄭海洋看著她,道:“你是不是因為不用去幼兒園了,所以很開心啊。”


    琪琪心裏的想法被人說破了,立刻瞪眼,“胡說,我才沒有呢!”


    鄭海洋心裏笑噴。


    鄭海洋也不知道其他人來了北京最先會幹什麽,反正他們來了北京之後,最先做的事情就是逛北京城,這幾乎是當時他們兩家人共同的心聲。高聽泉甚至還去借了個照相機買了膠卷,陪他們逛。


    長城、故/宮、天/安/門,每到一處地方一定要歡歡喜喜拍照片,一個人的,兩個人的,抱著小孩兒的,不抱小孩兒的。


    鄭海洋每到了拍照時間,就深刻感受到自己又多出了一個“道具陪襯屬性”,他媽程寶麗喜歡蹲著側對著鏡頭,手裏牽著他,還必須要鄭海洋微笑著麵對鏡頭,一定要大笑,抿嘴笑還不行,必須齜牙笑,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最好。


    韓一小寶寶比他慘多了,白天出來的時候陳靈靈戴了個發箍,在景點前為了給兒子拍出喜氣洋洋的感覺,愣是給韓一戴上了自己的發箍,那發箍明黃色的,上麵還有兩朵大紅花,韓一一臉無辜地頂著頭上兩朵大紅花麵對著鏡頭,看得鄭海洋一口水差點噴了。


    為了“亞運會”,天/安/門之前豎了好幾個高高大大的“景物標誌”,其中一個是個老大的花孔雀,還有一個是當時亞運會的“盼盼熊貓”,而且當時北京的外來人口很少很少,天/安/門就跟個大廣場一樣,隻有熙熙攘攘的一些人在遊玩,拍個照絕對不用擔心會被人擋掉鏡頭。


    他們在天/安/門最前方拍照,又在那隻大孔雀和盼盼熊貓下麵拍照,韓一和鄭海洋單獨合了好幾張影,過程比較慘烈,鄭海洋身前摟著韓一,兩個孩子靠在一起麵對著不遠處的鏡頭,腦袋上齊齊頂著個發箍,這次鄭海洋頭上是兩朵大紅花,韓一腦袋上是程寶麗的三色條紋發箍,兩人脖子上還圍著一條大紅色羊毛圍巾。


    鄭海洋抽著嘴角麵對著鏡頭,聽到旁邊高聽泉問他女兒:“琪琪,兩個弟弟這樣好看麽?”


    琪琪昂著脖子,笑眯眯看著她爸,用力點頭:“好看!”


    鄭海洋:“……………………”等照片洗出來了,他一定要第一時間銷毀,這種黑曆史,不留也罷。


    在北京玩了三天,高聽泉前前後後張羅,高家人都十分好客熱情,就是周圍的鄰居看到了也會笑眯眯打招呼。


    高爺爺高奶奶在巷子裏開了個鍋爐房提供熱水,每天起大早忙活,髙聽泉的媳婦是郵電局上班,工作穩定福利也不錯,高家弟弟上高三,妹妹在上高一,平時都在上課,不上課的時間會去鍋爐房幫幫忙,髙聽泉沒有固定工作,和現在的鄭平韓治軍一樣,什麽賺錢幹什麽,雖然工作不穩定,但好在收入還可以。


    韓治軍鄭平這次來了北京就是想趁著亞運會賺一把,這方麵剛好和髙聽泉不謀而合,三個男人端點小酒在裏屋裏邊聊天邊喝,商量著該怎麽賺錢。


    鄭海洋想聽他們聊什麽,自己跑進屋傻坐著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便架著韓一的胳膊把孩子一起帶進去,假裝帶著韓一在裏麵玩兒,他們一進屋琪琪也跟著跑進來,和他們一起玩兒。


    大人們在裏屋,沒有門,就是個布簾子隔著,鄭海洋一邊給韓一手裏塞積木一邊豎著耳朵偷聽。


    高聽泉道:“現在亞運村那塊兒,該建的都建了,畢竟九月就要用了,不過現在這情況,就是不好亂擺攤兒,你看城區都開始掛旗子了,要幹淨整潔,畢竟是皇城根兒下的大事兒,其他國家的人也要來的。”頓了頓,“還有現在像我像我們這樣的人,都在想辦法,不過這次不好辦抓得緊。以前人多的地方你擺個攤兒賣東西,就能賺錢,現在可不行了,你把攤兒擺在工人體育館門口試試?半分鍾就給你哄走。”


    韓治軍點點頭,抽煙。


    髙聽泉:“不過我和你說,辦這麽大的事,得要有錢吧?我聽說上頭,錢不夠,在湊錢,找一些大企業資助,還有這個。”說著起身去翻了翻櫃子,拿出一個書簽一樣的卡片。


    那卡片是長方形的,最上麵印著郵票圖案,圖案下麵有個“壹元”,最上麵是“第十一屆亞運會基金獎券”字樣,圖案下麵是曆年亞運會的舉辦時間地點表格,再下麵是個分組編號,再再下麵是老大的兩行字“二次開獎”“一次開獎”。


    韓治軍和鄭平對視一眼,這玩應兒他們見過,在s省省城也有,隻是當時他們誰都沒當回事兒。


    髙聽泉道:“這就是獎券,一塊錢一張,買了開獎,下麵那個‘一次開獎’,你掀開上麵的紙,裏麵告訴你,‘一塊錢’‘五塊錢’‘一百塊’還有‘謝謝您’;二次開獎,就是裏麵有數字,每過一段時間,報紙上就會登出中獎的號碼數字,對的上,就可以去領錢。”


    一塊錢一張卡,中了獎就得五百塊,乍一聽還真是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不過裏屋裏的男人們都知道,這其實就是碰運氣,一塊錢買了,中獎就拿錢,不中獎就等於買了一張廢紙,這獎券又不是國庫券,又不能賺中間差價。


    髙聽泉道:“不過,北京這邊幾乎家家戶戶都買了獎券,算是為亞運會做貢獻,畢竟咱中國人自己的大事兒,沒錢就大家都出一分力。”


    鄭海洋在外麵聽著,雖然沒看見那個獎券長什麽樣,但聽那個意思,這個亞運會的基金獎券還挺像後來的“體育彩票”。


    外屋,琪琪也聽到了裏麵大人的交談聲,她轉頭看向鄭海洋道:“你要買獎券麽?我也有呢,就是沒獎,裏麵是‘謝謝您’。”


    鄭海洋問道:“哪兒有得賣?”


    琪琪:“我媽郵電局就有啊,我明天帶你去。”


    第二天,琪琪就帶著鄭海洋去了她媽媽的郵電局,不遠,走十分鍾就到了,琪琪和鄭海洋一人一邊牽著韓一,到了郵電局,直接找琪琪媽。


    琪琪媽看兩個小孩子帶著個小小孩子出來,樂了,把三個孩子帶到賣獎券那邊,刮刮鄭海洋的小臉道:“洋洋,一塊錢一張,你要買幾張?”


    鄭海洋淡定的從兜裏掏出十塊錢:“我要十張。”


    琪琪媽一挑眉,她本來以為孩子就帶了一塊兩塊湊熱鬧來了,沒想到竟然還帶了十塊錢,十塊錢可不是小錢啊。


    琪琪自己兜裏從來沒踹過十塊錢這麽大的大錢,看著鄭海洋,不免羨慕起來,拉拉鄭海洋的袖子,小聲道:“你怎麽有這麽多啊?”


    鄭海洋道:“過年的壓歲錢。”


    琪琪媽把錢遞給了窗口裏麵的同事,同事笑眯眯準備挑十章圖案可愛的給孩子,結果鄭海洋道:“我能自己挑麽?”摸獎這種事,當然得自己來。


    琪琪媽就從同事手裏拿了一把獎券,蹲下來,遞道鄭海洋麵前,鄭海洋隨便抽了六張,頓了頓,看旁邊琪琪一臉“期盼”的小臉,對琪琪道:“給你摸兩張。”說著又去捏了捏韓一的小臉,“去摸,摸兩張,隨便摸。”


    琪琪摸了兩張,韓一不懂,但還是學著樣子去碰了碰獎券,鄭海洋就把那兩張獎券抽了出來。


    摸完獎券之後,兩個小孩子又牽著小小孩子朝回走,琪琪捏著手裏的獎券跟個寶貝似的,不舍得開獎,鄭海洋已經隨手把自己抽的六張卡片全撕了——竟然一毛錢都沒中!!


    鄭海洋昂著脖子看天,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十塊錢啊!已經有六塊錢扔水裏了!難道他的好運全部用來給他重生了麽?


    回家之後,琪琪坐在院門口的台階上,不舍得撕,鄭海洋說:“你不撕我幫你撕。”


    琪琪把獎券藏到身後,想了想,還是把獎券拿了出來,撕掉一張下麵的“一次開獎”,是個“謝謝您”,撕第二張——壹!塊!錢!


    琪琪尖叫著站起來,手裏捏著獎券,開心得手舞足蹈直蹦,邊跳邊笑,“一塊錢一塊錢!我中了一塊錢!洋洋你看,我中了一塊錢!”


    鄭海洋心裏吐了口氣,還好,救回來一塊錢,這麽想著把韓一摸的兩張獎券拿了出來,他看了看兩章獎券,上麵一張圖案印著郵票,一張印著盼盼熊貓舉著火炬在奔跑,他把盼盼熊貓的那張塞進口袋裏,在韓一旁邊坐下。


    韓一自覺靠了過來,琪琪就坐到了鄭海洋另外一邊,也挨著鄭海洋,湊近了看著他手裏的那張獎券。


    “開了啊。”鄭海洋便說了便撕開了上麵的紙,慢慢掀開,琪琪和鄭海洋都瞪大眼睛看著,終於,赫然三個字小字出現在視線裏——壹佰元。


    鄭海洋:“……”


    琪琪:“…………這個是……一百塊?”


    鄭海洋如同被從天而落的金子砸暈了一般定在那裏,傻傻地點了點頭,“嗯!”


    琪琪跳起來:“啊啊啊!!洋洋,洋洋,你中了一百塊,中了一百塊啊!!”


    聽到吵鬧聲的程寶麗從院子裏走出來,“洋洋怎麽啦?什麽一百塊?”


    “阿姨阿姨,洋洋的獎券,中了一百塊!”


    程寶麗走過來,從兒子手裏接過獎券一看,還真是中了一百塊!程寶麗高興得笑起來,摸摸兒子的頭,“傻兒子怎麽運氣就這麽好呢!!”


    鄭海洋這才緩過來,他看看韓一。韓一不明所以地回視他眨眨眼睛,孩子太小了還不懂,但似乎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好事,笑眯眯看著他,挨著他靠著他坐著。


    鄭海洋那一刻心裏感慨著……這獎券可是韓一摸的,這小子話還不會說幾句,運氣竟然這麽好!!


    當天晚上大人們回來,鄭海洋中了一百塊的事情立馬傳開了,他不敢邀功,直接說那獎券其實是韓一小寶寶摸的,韓治軍哈哈哈大笑,把兒子抱起來,道:“這小子,旺妻啊!”


    陳靈靈一邊道:“去!酒喝多了說什麽呢?!”


    高聽泉在一邊附和:“嫂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們這行就有這個說法,男的叫旺妻,女的叫旺夫,你們家寶寶一摸就能摸個一百塊,那不是旺妻是什麽啊?”


    幾個大男人都有點喝醉了,鄭平用剛學的北京腔,道:“對!以後娶媳婦,要娶盤兒亮的!”


    眾人一陣哄笑。


    鄭海洋的鼻子突然有點癢。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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