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平和程寶麗回到了老家省城,靠近兩年沒有回來,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車站還是原來的樣子,周圍的街道也沒有變,城市似乎沒有受到一點時間的衝刷,表麵上看來還沒有蛻變的痕跡。


    程寶麗他們拎著一堆東西搭上了人力三輪車,坐車回到了至公油廠的職工大院。


    他們回去的那天並不是周末,白天職工大院裏並沒有什麽人,剛過完年氣溫也不高,沒什麽人在外麵瞎晃。隻有住在他們樓下的陳奶奶剛剛擇完菜,正準備搬著小板凳進屋子。


    程寶麗和鄭平拎著一堆東西從巷子口拐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陳奶奶,程寶麗大聲喊道:“陳奶奶!!”


    陳奶奶嚇了一跳,忙轉頭,定睛一看,一愣,明顯猶豫了,可嘴邊的“寶麗”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陳奶奶有老花眼,離得遠反而比離得近看得清楚,程寶麗他們越走越近,陳奶奶反而沒剛剛看得那麽清楚了。


    她想她是不是聽錯了看錯了?那個是寶麗?不可能吧,前幾天還和其他人念叨她呢,今天就回來了?她看走眼了吧?


    程寶麗又喊了一聲“陳奶奶”,陳奶奶這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寶麗麽?


    陳奶奶彎腰放下凳子和手裏的菜,兩手一拍大腿,“寶麗啊?鄭二啊!!你們可算回來了!前幾天還念叨你們來著!”


    程寶麗放下手裏的東西迎了過去,鄭二精神滿麵笑嗬嗬喊了一聲“陳奶奶”,陳奶奶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擠起來了,拉著程寶麗往家裏去:“快快,家裏坐坐,喝口水,才回來吧?鄭二你爸媽這次回來了沒啊?還有洋洋呢?”


    鄭二道:“沒,還在省城。”


    鄭平和程寶麗回來的消息很快在職工大院裏傳開了,下午下班之後,一堆人都往程寶麗家裏去,都想看看出去兩年回來之後兩人是個什麽樣子,結果一看,嚇了他們一大跳。


    鄭平穿著一身時髦的棕色皮衣,腳下踏著一雙鋥亮的黑皮鞋,沒有以前那麽黑了,如今遠遠一見就不是過去那副穿著工作的普通職工樣,人特別精神,也不似過去那般迂腐了,透著一股子靈活勁兒;再看程寶麗,長長的頭發挽著,穿著一身亮紅色的棉襖,腳下是一雙矮跟皮鞋,也是格外精神,那一身行頭一看就不便宜,尤其是程寶麗手裏的那雙紅色皮手套,看上去質地就格外好。


    鄭平在家裏招呼周圍的鄰居,尤其是之前同車間的工人,請他們進來喝茶聊天敘舊,把帶回來的東西分給他們,其實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就買了寫小玩意兒,家裏有孩子的就買點小兒書和玩具,男人買了點煙,女人買圍巾手套,還有省城的一些土特產。


    一堆人在鄭平家裏可熱鬧了,聊天敘舊,有人問鄭平:“在外麵都幹嘛了?兩年才回來?省城大不大?比咱們這個小縣城好吧?”


    程寶麗一邊給他們倒水分瓜子一邊道:“省城當然好了,和咱們這裏不一樣,人多東西多,賺錢的機會也多。”


    “你們這一趟外麵賺大錢了?”


    程寶麗笑眯眯的,搖頭道:“大錢賺不上,就賺了點小錢,日子還過得去。”


    有女人道:“一個月有幾百?比你在絲繭廠賺的多吧?”


    程寶麗道:“具體多少錢不好說,不過肯定比廠裏賺得多。”


    “看你現在這樣也知道,真好啊,出去一趟,兩個人回來特別精神,我剛剛才進門就知道一準是賺了錢回來了。”


    大家在屋子裏說說笑笑,程寶麗突然想起之前去北京還買了亞運會的紀念品回來,趕忙翻包找,把紀念品找出來讓大家夥兒都分了。


    江北這個小縣城再小也架不住亞運會的浪潮啊,大家一看亞運會標誌的紀念品都特別激動,“你們還去北京了?”


    鄭平道:“去了,做點小買賣,賺點小錢,不過現在回省城了。”


    “哎哎,那你們去天/安/門了?去故/宮了沒啊?”


    “去了!當然去了!”程寶麗準備充分,這次回來為了長臉特意把上次在天/安/門拍的照片給帶回來了,遞給他們看,照片上有程寶麗他們在天/安/門前拍的照片,還有鄭海洋和韓一兩個小娃娃頂著媽媽們的發箍拍的合照。


    大人們看到兩個孩子那副傻樣都笑死了,“哎,這不你隔壁那家人孩子麽?這孩子現在都這麽大了?時間還真快,會走路說話了吧?”


    程寶麗話不停,尤其現在意氣風發回來又見到了老熟人老鄰居,她道:“說話走路都會了,跑得可快了,那兩個小腿跑得大人都追不上,說話也說得溜,尤其是對著洋洋喊哥哥的時候。現在可聽我們家洋洋話了,離了我們家洋洋就哭。”


    “哎呦,這不成了你們家洋洋的小媳婦兒?!”


    “就是我們家小媳婦兒啊!”程寶麗那一臉自得,嘴裏說著小媳婦兒,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丈母娘誇新女婿似的。


    一堆人聊天說話,晚飯就在程寶麗家裏吃的,擺個大圓桌,大家各自回家拿菜,湊著一起吃,男人們喝酒女人們話家常,程寶麗這次帶了口紅回來,一撥女人看到了覺得特別新鮮,陳奶奶道:“這不就那紅紙,抿一下,不就紅了麽?”


    程寶麗轉開口紅:“那不一樣,你看這個多好啊,抹一下就有了,特別方便!”程寶麗如今不用下工廠,以前身上那股子“絲繭”的味道也沒了,畫了口紅脖子上還係著好看的絲巾,整個人都和過去不同了;桌邊的女人們幾乎都是工人,隻有一個是在工廠當會計的,和程寶麗同齡的女人也有好幾個,可沒幾人有如今的程寶麗好看漂亮。


    沒出去之前,程寶麗和他們是完全一樣的女工,過了兩年一回來,卻完全變了個人,舉手投足間有了一種過去沒有的自信,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出去是個土包子,回來卻這麽時髦有氣質。


    再看鄭平,和男人們坐在一起說話再不像過去那般吹吹牛起起哄,抽煙說話的樣子像個沉著的小領導,說的話聽上去也特別有見地。


    所有人都沒有改變,隻有程寶麗和鄭平變得和以前不同了。


    鄭平正在和大家說外麵的變化,講這兩年北京的發展,亞運會帶動的經濟,還有北京的房價。當大家聽說亞運會那邊的房子一平已經被炒到□□千的時候都要嚇死了,有人賴著屁股坐在椅子上差點沒坐穩摔下去,□□千才一個平方!那一套房子他們這群人一輩子都買不起!


    有人不相信:“房子不都是廠裏分的麽?北京沒工廠?不分房子?”


    鄭平道:“商業房,又不是廠裏的房子,怎麽分?再說現在國有工廠都不景氣,我爸在省城的那個油廠也快不行了,現在好多廠破產了,咱們是分了房子了,以後還分不分配工作都是個問題呢更何況房子。”


    一群人唏噓不已,工人們聊到工廠的時候話題又一轉,講道如今廠裏的事情也是一陣抱怨,原來如今廠裏也是廠長承包了,但他們這個廠有好幾個廠長,管著不同的工作,廠長承保一下來,幾個廠長就開始麵和心不和,今天這個主意明天那個主意,廠裏的工人都不知道怎麽辦。現在廠裏效益不好,收的菜籽沒有以前多了,炸的油也沒有以前多了,工資雖然還能發得出來,但廠變成如今這樣,工人們心裏都有怨言。


    鄭平不在廠裏了,也不好瞎出主意,倒是有人提起了程寶麗原來在的那個絲繭廠,原來那廠去年年末就已經破產倒閉了,廠車間的一些設備被廠裏一個車間主任給買過去了,現在廠沒了,但開了個小廠,工人們拿著破產補貼的錢都走了,但有一些人還跟著原來那個車間主任幹。


    程寶麗問道:“車間主任?姓什麽?叫什麽名字?”


    “叫什麽不知道,姓黃吧好像?我聽他們都喊他黃主任。”


    程寶麗心裏噴了,她原來那個廠姓黃的人不少,但是姓黃的車間主任隻有一個,就是她以前那個車間的車間主任啊!程寶麗還給他送過禮呢!


    原來廠破產了黃主任也自己出來幹了,程寶麗心裏唏噓不已,嘴上沒說什麽,心裏感歎世事難料,但想起黃主任她還是十分感激的,她還記得當初自己要離開廠的時候就是黃主任幫她辦的手續,還鼓勵她說出來看看好,當時程寶麗什麽也不懂,現在回想起來,想必主任那個時候已經預料廠挨不過多久了,所以才那樣鼓勵她支持她。


    當天晚上吃了飯,程寶麗和鄭平又拎著東西去了前後去了鄭平大哥那裏,剛好鄭平的弟弟也在,不得不說鄭家人都十分好,鄭大哥娶的媳婦也是個不錯的人,鄭大在自來水當電工,媳婦兒在肉聯廠當工人,鄭三在個器械公司賣器械,大家簡單聊了聊,鄭家兩兄弟也隻知道鄭平如今發財了,和以前不一樣了,但兄弟間感情還和過去一樣。


    鄭爺爺之前就念著想讓鄭三兒也過來,因為那機械公司也不行了快倒閉了,鄭三今年才二十三歲,對象都沒談一個,鄭平和程寶麗記得這事,這次剛好回來和鄭三兒說說,但天晚了,兄弟幾個就約了明天聊。


    回去之後程寶麗鄭平燒水洗漱,程寶麗泡著腳,忍不住歎了口氣,鄭平轉頭道:“你歎氣幹什麽?”


    程寶麗搖了搖頭,道:“我本來還擔心回來之後大家會生分了,尤其看我們現在有錢了,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了,沒想到大家還能聊得這麽開心。”


    鄭平洗完了臉,道:“別瞎想,沒那麽多花花腸子,都是一個大院兒裏的,鄰裏鄰居,別亂想。有好的咱們帶回來,不藏著掖著,告訴別人咱們在外頭做什麽,他們要願意出去,帶著他們,一起過好日子。你看咱們當初也什麽都沒有,老韓他們不也帶著我們,還借我錢去買國庫券麽?當初要沒他們幫著,現在咱們照樣沒錢。”


    程寶麗看著他道:“那咱們也把錢借給他們?”


    鄭平哭笑不得:“不是這個意思,意思就是說讓你帶帶他們,幫幫他們,你不藏著掖著,告訴他們,外麵是好地方,他們心動了也就想出去了,去省城咱們就幫一把。你看咱們要是回來,穿破衣服破包一拎,髒著掖著生怕別人知道咱們有錢,他們就以為外麵不好,不會出去,有錢的就隻有我們。我們不藏著坦坦蕩蕩,眼紅的人讓他眼紅去,朋友鄰居就幫一把。”


    程寶麗點點頭:“就是就是,咱們以前有事情,別人都幫的,處得好的今天都來了,不好的咱們也不用管他。”


    鄭平:“是這個理,再說了,現在拉別人一把,以後別人發達了,大家才能相互幫忙。”這道理,還是當初韓治軍告訴他的。


    而此刻,隔著條江遠在省城的鄭海洋睡了一覺突然醒了,他覺得腿上濕漉漉的,好像床單濕了。


    伸手打開燈摸了一把,摸出一股子淡淡的尿騷味,原來韓一小寶寶尿床了!


    他伸手推了推孩子,想要把韓一推醒,然後去叫陳靈靈換床墊和床單再睡,結果韓一轉過頭,黑溜溜的眼珠子睜得大大的,根本不像是剛剛睡醒,道像是一直沒睡。


    孩子轉過頭,嘴巴抿著,黑眸看了看鄭海洋,垂了下去,一副做錯事的表情,鄭海洋這才反應過來,敢情這孩子知道自己尿了,半夜醒了不敢吱聲,一個人縮在被子裏自己和自己糾結呢。


    鄭海洋哭笑不得,把孩子從被子裏拖出來用外麵幹淨的被子裹著,自己去喊陳靈靈。陳靈靈給孩子洗了屁股換了褲子,在房間裏換床單床墊,邊換邊道:“這一床尿得真大,睡覺之前喝了多少水啊!”


    韓一像是知道在說自己,小臉有些紅,抵著頭兩腳還憋出個內八,一副做錯事特別羞愧的表情。


    換好了重新上床,陳靈靈隨意哄了哄孩子就回去睡覺了,小床上韓一努力把自己縮成個球朝鄭海洋懷裏拱,鄭海洋抱著他打了個哈欠,半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想,這孩子臉皮還挺薄,尿床了還知道害臊。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駕臨,持續掉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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